第45章 收編流民
賀淵沒有急著去召集那些流民,只淡然地住在山上做著準備工作,同時一邊等著探路的結果,一邊等著陶新知耗盡糧倉,直到陶新知快撐不下去了跑來哭窮,他才慢慢道:「此事,我會想法子的。」
陶新知感激涕零,可回去之後卻越琢磨心裡越沒底,之前他按照賀淵的要求去做人口調查,原本以為賀淵能給他想到法子,可賀淵這裡過了好些天都沒有動靜,他不得不懷疑,那調查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用。
他現在恨死賀淵了,若是沒有這尊大佛杵在平城門口,他直接就將流民趕走了,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既沒膽子趕又沒米糧養活的尷尬地步。
就這麼提心弔膽地過了兩日,賀淵依然沒有動靜,陶新知氣得直罵娘,左思右想再三權衡,只好命心腹在三更半夜偷偷開了自己的私庫,將裡面的米糧一點一點地往官府設立的糧倉裡面挪,第二天再搬出來救濟流民。
他自認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賀淵那裡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的私庫竟然藏著那麼多糧?」賀淵聽完下面的稟報,不由蹙了蹙眉,「難怪他整日哭窮,原來糧倉里的糧食全都被他挪作私用了。」
薛雲舟按照兩萬八的人口默默算了一下,也被陶新知的私庫給驚到了:「要不是有流民在,他私吞的這些糧食就全歸自己的了,可這麼多也吃不完啊,他究竟要做什麼?不會又是一個要養兵的吧?」
賀淵略微沉吟,搖了搖頭:「他本人絕對沒這個膽子,也沒那個魄力與本事。」
薛雲舟受到薛沖的影響,一碰到大批糧食的事情就容易聯繫到屯兵上面去,經賀淵那麼一說,他再回想一下陶新知的言行舉止,也覺得那猜測不大靠譜。
賀淵思索半晌,沒想出什麼結果來,只好吩咐下面的人繼續盯著。
之後沒多久,派出去探路的幾位精兵終於回來了。
賀淵立刻將人叫進山上臨時隔出來的書房,接過他們遞上來的調查結果,又詳細問詢了一番,最後滿意地點點頭,道:「幾位一路辛苦了,這兩日就在山上好好歇息,其他事就暫時不必做了。」
幾個人都有些受寵若驚,他們早就聽說王爺性子大變,這回總算是有了切身體會,僅僅聽他說了短短一句話,卻一下子覺得這些天的奔波什麼辛苦都不算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賀淵麾下所有人都在潛移默化地發生著轉變,由原先出於利益出於自保的簡單服從隱隱轉變成心甘情願的追隨,甚至如宋全這些接觸賀淵較多的人已經逐漸對他生出了發自內心的敬重。
薛雲舟對於其他事都比較散漫,可但凡與賀淵相關的,他都一直都十分關注,因此這幾人的神情變化毫不意外地被他盡收眼底。
人離開后,薛雲舟一邊幫著賀淵整理那些收集來的路況材料,一邊興緻高昂道:「等以後回青州,咱們搞個薪酬體系好了,像這次這幾個人,兩個月的路程十天就考察完畢,確實夠辛苦,要是能發點獎金意思意思,保准他們對咱們燕王府死心塌地。」
賀淵哭笑不得,無奈道:「你上癮了是不是?想法很美好,實現起來暫時還比較困難,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缺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薛雲舟頓時蔫了,有氣無力地趴到桌上開始看那些材料。
考察主要針對已有的道路,包括道路能拓寬的程度、道路兩旁的地勢與植被、沿途的山是石山還是土山、附近有沒有住戶或農田、哪些地方發生過自然災害等諸多問題。
兩人做了半天的功課,又對著地圖研究半天,最終將路線進行修改、優化,等忙完的時候天早已黑透,賀淵催促薛雲舟洗漱歇息,自己則趕著將任務安排好,連夜分配下去。
外面的流民還在靠著官府的救濟勉強度日,賀淵原本打算再拖幾天,但考慮到陶新知那座私庫有些可疑,為了留下調查的線索,最終還是決定不給他耗空了。
第二天,宋全按照賀淵的吩咐去了一趟陶新知的府上。
陶新知大感詫異,同時心裡隱隱有些期待,不禁對這個燕王府極受重用的心腹奉若上賓,又小心翼翼打探他的來意。
宋全道:「王爺的意思是,陶大人支撐了這麼多天著實不易,今後這些流民就交由燕王府來整頓。」
陶新知瞪大雙眼,隨即激動得滿面紅光,起身道:「王爺真這麼說?」
「陶大人放心,王爺一言九鼎。」
陶新知見宋全的神色不似作偽,忍不住暗自琢磨了一陣,雖然想不通賀淵究竟打算如何做,更想不通他這麼做能撈到什麼好處,但能夠甩掉這麼一個大包袱,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這一天,聚集在城外的流民正頂著寒風等待發放米糧,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隆隆馬蹄聲,不由齊齊回頭,只見黑壓壓一片輕騎絕塵而來,隊伍當先一面烏黑大旗迎風招展,氣勢恢宏。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到,即便是已提前得到消息的守城士兵,猛然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微微變色。
五百人的輕騎隊伍硬生生踏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城門口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直到大旗一揮,所有駿馬齊齊停下,與城門遙遙相對,這裡的人才漸漸回過神來。
流民們多數不識字,見此情景不由議論紛紛,其中有人認出旗面上書寫的是一個大大的「燕」字,消息立刻傳播開來。
有人小聲道:「燕王不就是攝政王?」
此言一出,頓時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層層波瀾,流民中嘩聲四起,膽子小的已經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還沒等到他們做出反應,前面那五百人馬已經迅速四散開來,且每兩匹馬之間都拉出一條長長的繩子,將所有流民團團圍困住。
說是圍困,其實五百人相對兩三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這五百人稀稀疏疏地堵住所有路口,且一個個都舉起手中的兵器,在尚未摸透情況的流民看來,逃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更何況流民本就是一盤散沙,且多數羸弱不堪,誰也沒有膽子與燕王府對抗。
出於好奇特地到城樓上觀望的陶新知也被這陣勢嚇到了,愣了半晌后猛然驚出一身冷汗,低聲喃喃道:「完了完了!我惹下大禍事了!」
一旁的心腹疑惑道:「大人何處此言?」
陶新知顫著嘴唇,抖抖索索道:「你忘了京城的清殺令了嗎?我……我竟然以為燕王是要救濟這些百姓……」
那心腹也是一驚:「這……這……」
陶新知已經嚇得腿軟,似乎下一刻就會看到城門外血流遍野的場景,扶著城牆失色道:「兩萬八!足足兩萬八千人!之前他逼著我開倉放糧,我竟然信以為真,想不到繞了一大圈……」
「不對啊……」那心腹面露疑惑,「燕王何必多此一舉?」
陶新知愣住,半晌后搖搖頭,一臉茫然。
此時,城外已經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正對城門的大旗下是這五百人馬的統領,此人是賀淵親自挑選出來的,名叫丁勇,人如其名,異常勇猛,且最大的特色是聲如洪鐘。
丁勇一開口,洪亮的聲音如撞鐘搬盪開:「燕王有令,所有人等,無論男女,無論老幼,想要獲得口糧的,統統跟我們走!」
話音落下,迴音陣陣,包圍圈內卻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直到包圍圈逐漸收攏,他們才猛然驚醒,頓時不知所措。
沒有人知道他們即將去哪裡,又即將面對什麼,可看著左右越來越靠近的繩索與騎兵,終究還是被這樣的威勢震懾住,再加上「口糧」二字吸引力巨大,他們在被迫形成隊伍后,終於默默跟著那面大旗往前方走去。
其中自然不乏心思活絡之人想要趁機逃跑,只是還沒來得及跑出百步,就被一支釘在腳邊的利箭攔住去路,其他人看到頓時心驚膽戰。
其實多一人少一人,甚至十人、百人,都並無多少影響,可一旦讓個別人成功逃跑,其他人必然蠢蠢欲動,一個不慎就會引起大亂,到那時區區五百人根本無能為力。
好在一陣短暫的騷亂后,這一龐大臃腫的隊伍最終安安穩穩地抵達玉山腳下早已辟出的一片開闊之地。
此時賀淵與薛雲舟正站在山頂上,下面的情形一覽無餘,薛雲舟抬手摸摸賀淵的背,一臉同情:「二哥,委屈你了,他們會理解你的苦心的。」
賀淵神色淡然,反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
薛雲舟說的是今天將流民驅趕過來的這一出,明明最終目的是為他們好,可表現出來的卻是當權者的蠻橫,經此一出,賀淵的惡名恐怕又要更進一步了。
其實關於這件事究竟要如何起頭,他們之前列過好幾個計劃,最終都一一否決,因為涉及到後面的改革,有些事沒辦法解釋清楚,更何況古代的百姓只識得門前的一畝三分地,解釋了他們也未必會懂,反倒給自己招惹麻煩,倒不如直接利用權勢壓迫,這樣既省事又高效,等他們享受到好處之後自然就會明白過來。
更何況,在民眾尚未完全開化的封建時代,想要推行政策,講道理是沒用的,必須使用強硬手段,至少在最初階段,權勢威逼少不了。
兩人在山上吹了一陣風,就見丁勇的一位屬下上來彙報情況。
賀淵點了點頭:「先挑出壯勞力,按計劃編成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