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北京)
從程迭戈推開西廂房門到程迭戈的離開就只發生在短短的十分鐘時間裡,隨著輕輕被帶上的門房間重新陷入了靜寂。
程迭戈剛剛對她說的那些話太過於突然,突然到讓肖蕎懷疑起他那些話的真實性,肖蕎努力回憶著程迭戈在說那些話的表情還有內容,然後她悲哀的發現程迭戈是認真的。
那個孩子真的愛上了一個坐過牢的女人,聽聽,他都和她說了些什麼。
「我已經和她求婚,她也答應嫁給我,三天後我和她會進行結婚登記,如果蕎姨不予我們真心祝福的話,那麼現在來知會蕎姨一聲就當是我對您表達最後的尊重。」
「蕎姨,再見。」就這樣他走了。
自始至終程迭戈都沒有讓肖蕎有任何插上話的機會,她只能張開著嘴巴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那個孩子說他三天之後會和那位叫做諾丁山的女人舉行婚禮,他不是在聖誕節和朱莉安剛剛舉行婚禮嗎?而程迭戈口中的那句「蕎姨,您所看到的那場婚禮根本不存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行,她得打電話問問朱莉安。
肖蕎給朱莉安打電話,可朱莉安的手機一直處於忙音狀態。
兩張床位的醫院病房裡一派熱鬧非凡,在一片恭喜聲音中朱莉安剛剛接完手機又有新的電話打進來,看清楚來電用戶之後朱莉安揚起了嘴角,那些愛鬧的孩子們從她手裡奪走了手機,看清楚打到她電話的來電用戶之後誇張的尖叫著,女孩子們更是吵著要代替她接聽手機,按照她們的話來說即使是不能看到他,聽聽他聲音過把癮也好,回應他們的是她抱著胳膊堆出很兇的表情:你們想都別想!
於是,手機重新回到朱莉安手上,朱莉安接起電話。
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做出眼神警告:你們!給我安靜點。
病房裡真的安靜了下來,在安靜的氛圍裏手機彼端傳來程迭戈的聲音:「在哪?我來接你。」
朱莉安報出醫院地址。
程迭戈並沒有給她任何說廢話的機會,一句「半個鐘頭我來接你」之後匆匆忙忙的掛段電話。
此時為下午五點左右十分,外面的天色正呈現出淡淡灰色狀態,夜幕即將來臨。
掛斷電話,朱莉安和在場的人微笑,剛剛掛斷電話又有新的電話打來,這次是她倫敦的朋友,這消息傳得真快,朱莉安很高興消息這麼快就傳開。
五點半,程迭戈的車準時出現在醫院門口,站在車旁邊朱莉安朝著那些一個個把頭探出窗外犯花痴的女孩們揮手。
此時,天色已經呈現出花灰色,程迭戈的車子沿著長長的街道行駛,也不過是幾十分鐘左右時間車停在一家設在高檔住宅區的私人會所門口停下,侍者為他們打開車門,會所經理帶著他們往著那種適合談話的區域走去。
打開房間門,程迭戈第一句和她說的話是「餓了嗎?」他在和她說這些話時表情聲線就像之前很多很多次一樣,帶有著屬於英倫紳士們與生俱來的禮質彬彬,就像是在公共場合里男人們在執行著女士優先的禮儀。
這個男人發起脾氣來會是什麼樣子的?這個男人又有沒有在那個女人面前發脾氣過?朱莉安有點好奇。
會所房間一應俱全,它看起來更像是品味高尚人士的家居,大衣掛在衣架上,打開音響讓曼妙的旋律充斥著整個空間,朱莉安背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等待著程迭戈為她點的餐。
朱莉安吃得很慢,程迭戈也不著急的樣子,他和大多時候他們在餐廳用餐時的模式,安靜的看著她,表情專註得讓朱莉安老是產生出一種錯覺: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現在朱莉安大約也想明白了,與其說是專註其實更確切一點來說是這個男人的思想在神遊的時刻,也許他陷入到了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場回憶當中。
裝有少量水果沙拉的碟子乾乾淨淨了,刀叉放回碟子上,手擱在餐桌桌面上朱莉安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程迭戈。
「吃完了嗎?」他問她。
程迭戈點的餐被她吃掉了百分之八十,點頭,漫不經心的:「這裡廚師手藝還不錯,下次我們挑一個時間再來。」
從程迭戈下車,走進會所,乃至於進入了這個房間那個灰色文件袋自始至終都拿在他的手上,現在,他正在打開文件袋,再之後一份文件由經他的手被緩緩的推到她面前。
他說:「朱莉安,請在上面簽字,介於先提出離婚的人是我,所以我會給予你合理的補償。」
朱莉安屈起手指算,她和程迭戈登記結婚是在聖誕節那天,現在是二零一五年一月二號,他和她的婚姻還維持不到十天時間。
揉了揉眉骨,朱莉安看也沒有去看那份文件,從包里拿起煙,點上,第一口煙下去她眯起眼睛看著程迭戈:「你記錯日期了吧?那時我們不是說好九十天之後才辦理離婚手續的嗎?」
「對不起,朱莉安,請你原諒我,」他溫柔的和她道歉:「我是一刻也等不了和她在一起了。」
「程迭戈,你這樣可是不對的。」朱莉安說著,這個男人就是有辦法讓她心碎,這個時候一句甜蜜的話也不願意和她說。
「你爸爸最近幾個月在我們賭場輸了不少錢,待會你打電話告訴說他他欠賭場的那些錢不用還了。」程迭戈又把那份文件朝著她推進一點:「那筆錢的數目可不少。」
這話真的挺讓人難堪的,想讓她知難而退嗎?程迭戈的話讓朱莉安有種怒極發笑的感覺:「程迭戈,違反約定的人是你。」
他點頭,聲音里有著理所當然:「所以,我剛剛用我的方法表達我的誠意了。」
這男人被沖昏頭了嗎?朱莉安得提醒一下他:「你忘了蕎姨了嗎?忘了沒有幾天可活的蕎姨了嗎?程迭戈,蕎姨可是為了你失去她的孩子還有丈夫。」
「來找你之前我去見了蕎姨。」他安靜的看著她。
程迭戈的表情以及話裡頭所傳達出來的訊息讓朱莉安的心抖了一下,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把一切事情都告訴蕎姨了?」
從程迭戈鼻腔里淡淡哼出的「嗯」讓朱莉安感到絕望,煙重新回到她嘴裡,而這個時候的程迭戈也好像失去之前的那種耐心,他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之後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和她說:「我待會還要回澳門。」
意思就是說讓她快點簽字了?!
煙蒂放在煙灰缸里,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朱莉安和程迭戈說:「可是,程迭戈,事情出了一點小意外,我一時之間說漏了嘴,就剛剛在醫院裡時說漏的嘴,現在我的學生們都知道我們在聖誕節結婚的事情,那些孩子很喜歡熱鬧又愛折騰,我想他們一定已經把第一手消息傳到他們的社交網上和大家一起分享了,傳媒那塊你可以有辦法解決,即使你的實力再強大可這些我想你肯定解決不了,信嗎?不需要十分鐘,我們結婚的消息肯定會在整個社交網上傳開。」
說到這裡朱莉安拿起手機,果然,很多人用他們的方式和她說祝福,看著手機,微笑,頭也不抬,自言自語:「程迭戈未婚妻這個名號讓我賺了不少的粉絲呢,程迭戈你說我要不要和那些關心我們的人表示一下感謝。」
來自於對面傳來了冷冷的聲音:「朱莉安,最好不要。」
不要啊,她偏要,於是挑選出一個代表幸福和代表害羞的表情,指尖一動,一切已經成為定局。
等到一切妥當之後朱莉安抬起頭來看著程迭戈,他的眼神很冷,如果細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出一絲絲的厭惡。
假裝沒有看到他厭惡的眼神朱莉安聳了聳肩:「怎麼辦?這下你心愛的人一下子就變成不受歡迎的角色,人們在說起她的時候大約會用類似於第三者這樣的稱謂來形容她,就像是卡米拉一樣即使當了那麼多年的王妃,可她在人們眼裡依然是第三者的存在。」
他就那樣安靜的看著她,似乎想通過這樣的注視來看透她的靈魂,避開他的眼神,朱莉安提高聲音:「程迭戈,是你反悔在先的,如果你不反悔的話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終於,他開口了,他問她:朱莉安,到最後真的會相安無事嗎?
程迭戈現在這是和她說哪門子的廢話,不是應該生氣嗎?不是應該憤怒嗎?屬於程迭戈這個男人不是也因為為朱莉安這個女人憤怒一次嗎?
朱莉安咯咯的笑開:「程迭戈,那些不是你現在所要擔心的,你所要擔心的是那個被你藏起來的女人,只要我滴幾滴眼淚再發表一些傷心的話,就會有很多很多的人代替我表達不滿,我不介意把整件事情鬧大。」
「然後呢?」他問她。
「然後我們一起不快樂。」她回答他。
他朝著她笑了笑,就彷彿她做的是一件多麼幼稚的事情一樣,朱莉安也知道自己的舉動不成熟,可她真的是愛他啊。
「不許笑程迭戈。」朱莉安喃喃自語著。
「好,不笑。」他就像是在哄孩子一般,之後收起笑容,回歸淡淡的表情。
之後,那份文件被他放回公文袋裡,再之後,他深深的看著她:「之前,我選擇相信你,因為你是朱莉安,起碼我印象中的朱莉安是誠實熱情的姑娘,可從這一刻開始再也不是了。」
「朱莉安,你要是在我給你的文件上簽字的話,那該有多好,起碼那份文件可以讓你一輩子不工作天天住五星級飯店都沒有問題,我也會對你心存感謝,而現在,我想我只能和你表達遺憾了。」
說完那些話之後程迭戈站了起來,下意識間朱莉安也跟著站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面前:「程迭戈,不要忘了,我現在還是你法律上的妻子,如果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話足以構成通.奸.罪。」
「朱莉安,你恐怕得給你爸爸打電話了,告訴他他欠我們賭場的錢過幾天就到期,你讓他想辦法去弄錢。」程迭戈如是回答了她的話。
這個男人是想逼瘋她嗎?
很好,很好!
「程迭戈,看來我只好打電話給我的律師,讓我的律師對那個女人提出忠告了。」朱莉安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機。
「打吧,我想你的律師會表情尷尬的告訴你,表示他無能為力。」低頭,程迭戈拿開她的手:「朱莉安,聽說過那樣的說法嗎?商人們通常會習慣性的留一手,這次我得慶幸我有這個小習慣。」
「什麼意思?」朱莉安喃喃的問著。
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所在,程迭戈淡淡的說著:「我們的結婚證書沒有任何約束力,公文印章都是屬於偽造的,而公證員在為我們公證時的前五分鐘剛剛從他的崗位退休,整個事件你的律師也參與其中。」
反應過來之後朱莉安慘笑,這麼一來她連程迭戈前妻這個名號也撈不著嗎?
程迭戈依然維持著剛剛的淡淡語氣:「我也不想最後變成這樣,所以,剛剛你要是簽下那份文件就好了。」
這個男人是在指她自食其果嗎?
「程迭戈,你說你做出這樣的事情要是蕎姨知道了會不會把她氣死。」朱莉安惡狠狠的說著。
「蕎姨不是笨蛋,如果讓她知道整件事情的話恐怕先被放棄的人是你,因為你利用了她來達到目的,我也希望你把這些告訴她,這樣一來做完對比之後蕎姨會更加容易喜歡上諾丁山。」
這個時候朱莉安真的恨程迭戈,憤怒讓她變得嘶聲揭底:「程迭戈,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訂婚了,這是不爭的事情,你的諾丁山是一名破壞者,如果沒有她的話我想我們肯定會走進結婚禮堂。」
「朱莉安,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和她無關,因為選擇權在於我。對於這樣的結果我也只能和你說對不起。」頓了頓:「人們有時候會在太生氣的時候做出極端的事情,對於你的行為我可以把它們歸類到這樣的時刻,現在,一切還來得及,你可以以你的方式告訴所有人,剛剛一切發生的事情是你的惡作劇行為,我們已經協議分手,我不介意做被甩的一方,這樣一來你還是你們學校里最受歡迎的講師,你的學生也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
這番話聽著還真的像是為她好,可真的是為她好嗎,不不,這個男人是在變相的威脅這她放手,變相的讓他的女人遠離輿論漩渦。
她問他程迭戈如果我不願意呢?
接下來讓朱莉安更為絕望的事情還在後面,他當著她的面打了一通電話,打完電話之後朱莉安就從這個房間聽到了她的聲音,他在這個房間說的話如數被剪掉,而所有她說過的話呈現出了錄音狀態被播放出來。
朱莉安聽到自己的笑聲,那笑聲怎麼聽都不像她發出的一樣。
程迭戈的聲音在她耳畔說著:「朱莉安,要是你的學生,你的朋友們聽到這樣的話居然來自於你那該會有多麼的失望。」
這又是程迭戈習慣性的留一手手段嗎?太殘忍了不是嗎?獃獃的看著程迭戈朱莉安問著:「程迭戈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他先和她道歉,道歉口氣就像是在公共場合中無意間踩到別人的腳一樣「女士,對不起。」
道完歉之後緩緩說著:「讓這段錄音會變成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還是成為永遠的秘密,選擇權在於你。」
朱莉安獃獃的看著程迭戈,他的臉部表情即使在說這樣的話時還呈現出了極為迷人的姿態,可就是這樣的人用這樣迷人的表情做出這樣的事情,說出這樣的話。
手無力垂落。
他和她道別:「再見,朱莉安。」
目光木然轉動著,跟隨著他的身影來到房間門,看著他從衣架上拿回他的大衣,目光無意間落在巨大的液晶黑屏上,液晶黑屏呈現出了她整個人的狀態,如果用二十歲時的朱莉安來形容印在液晶黑屏上的自己的話,那麼她想二十歲的朱莉安也許會丟下這麼一句評語:醜態百出。
喃喃說著:程迭戈,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你!
已經穿好大衣的人宛如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打開房間門。
房間門關上,喃喃自語聲變成了窮凶極惡的聲音,聲音在類似於絕望的嘶吼:程迭戈,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你。
十一點,程迭戈登上了前往澳門的班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