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北夏元炬!
吳拓被帶了下去,步效遠很就從驚怒中恢復了過來。
早去年秋天出兵西戎時候,他就從魯大將軍口中依稀知道了件事,西戎之所以敢這樣和中昭公然對抗,光有姬如流一人勢力還不夠,背後必定還有另一股力量支持,很有可能就是北夏。
北夏正當崛起,勢力如日中天,暗中勾結姬如流一群圖謀不軌也是可能,只是為何如今竟敢做出劫持昌平公主舉動?中昭雖有些垂暮之態,但也絕非是人能輕易下口。
驛館前探子、吳拓調虎離山、王宮裡地下密道……
就自己渾然未覺時候,一個針對昌平陰謀原來已經周密地部署了開來。
這已經是昌平被擄走第七天了。按照吳拓供述,他只是被北夏世子派來人命令拖住自己至少半個月,至於目是什麼,他並不清楚。
步效遠知道他並沒有撒謊。按照腳程計算,從西戎到北夏,恰好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天路程。如果不是他中途覺察異狀趕回戎陽,等他知道這個消息時,昌平人就已經北夏國境了。
步效遠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猛地站了起來。
西戎與北夏之間有條古道,也是近一條道路。擄了昌平人不會想到他現就會追了上來,必定會抄這條近道。
步效遠脫卸下了盔甲,纏裹好了刀刃,命令副將率了士兵一道上路以備后應,自己仍是帶了那五十人飛騎衛隊和西戎派來嚮導先行出發。
這條古道是商人來往於西戎與北夏之間而開闢出來一條商道,十幾年前曾繁華一度,駝鈴聲聲,只是近幾年西戎戰事不斷,這才荒蕪了下來。頭兩天還偶爾能看到些人跡,等到了第三天出了西戎國境,四顧就是一片渺無人煙丘陵和荒原。
風沙很大,路上並沒有留下什麼明顯馬蹄和車輪印記,只是不斷尋到有馬糞拋落地。開始兩天已經有些板結,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看到馬糞就還帶了些濕潤痕迹。然後第五天暫時停下來歇腳時候,去看路嚮導一邊費力咬著手上硬餅,一邊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步效遠面前,遞過來一塊東西。
「丟路邊,被沙土埋了一半,還好顏色鮮亮。」
桃粉絲綢布料包裹住了一塊孩童拳頭大小石頭,打了個緊緊結,邊角還有被拉脫綉線隨風飄動。
是她肚兜!那個曾送給他,後來又被她收回肚兜。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有次兩人一起之時,他曾問過那肚兜下落,她啐了他一口,笑說已經丟掉了。他信以為真,心中有些遺憾,只沒想到她竟然是哄自己,那個被擄走夜晚竟然還穿著它!
步效遠心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接了過來展開,發現這不是一件完整肚兜,只是從上面撕下一塊布料。
沒錯。他追路並沒有走錯!她就前方。這一定是她趁人不注意時候丟下記號,希望能被他發現!
但是現,她還好嗎?
步效遠把石頭扔掉,把肚兜布片放進了自己衣襟里,與他胸膛緊緊貼著,猛地站了起來。
「公主就前面,我們還要再加趕上去!」
武蘭山脈一直從西戎延伸到北夏,山下是廣袤荒原。夜色籠罩了下來,暗藍色星空上繁星點點。天幕之下,荒原古道之上行著一隊幾十人馬隊,中間是兩輛馬車。
「停下來!我要解手!」
昌平朝著座前車夫喊了一聲,漸漸地,馬車終於停歇了下來,一個身材魁梧男子下馬到了她跟前,忍住了氣道:「公主,這已經是你今天第二次了!」
昌平站了起來,居高看著他冷冷道:「吃喝拉撒人之常情,元炬,我一個女子落到你手上,你不會連這都限制吧?」
元炬忍住,回頭對著另輛馬車裡人吆喝一聲,兩個侍女急忙爬下了車,跟著昌平一道到了路邊一塊石丘旁,看著她轉到了石頭后。
元炬遠遠看著,並不擔心她會藉機逃跑。這裡地勢平坦,望過去一覽無遺,她就算跑了,自己騎馬就能輕易追上。
昌平到了石頭后,微微吸了口氣,並沒有解手,只是低頭尋找石頭,翻到了一塊大小合適,急忙從衣襟里扯出剩下后一塊桃粉料子,包裹扎了起來,然後塞進了胸口之間。
已經第十二天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目送步效遠離開后當天晚上,她覺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把自己從前從他那裡收回洗凈那件肚兜翻了出來穿了身上,這才輾轉著睡了過去,等第二天醒來之時,就發現自己已經躺了一輛疾馳馬車上面。
她竟然會被北夏元炬擄走!
她不知道元炬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把她從守衛森嚴王宮中偷出來,但是他目昭然若揭,一定是利用她來達到對中昭不利目。管他現打是什麼主意她也還不清楚。
除了有時看著她目光讓她覺得厭惡之外,元炬目前為止對她並沒什麼冒犯,路上甚至有兩個侍女跟著服侍。但他極其狡猾。她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首飾都已經被摘空了,應該是為了防備她趁人不注意時候路上丟下記號。
她知道步效遠發現她失蹤后一定會尋找。她希望他能找對路,如果她能沿路丟下他能辨認東西就好。但是她身上現並沒有什麼可以丟東西。直到第三天,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穿肚兜。這才夜間歇腳時偷偷脫了下來用牙齒撕咬成幾塊藏匿,然後每天借故去解手時候包一塊石頭,趁天黑下來尋找機會丟出去。
她這樣已經扔了四次,今天是后一塊布料了。扔完就沒了。身上衣服不能動,動了話,既是服侍她又是監視侍女一定會覺察。
她希望自己運氣足夠好,丟出去這麼多石頭,能有一塊被步效遠發現就好。這樣至少他能定下心來,知道她就前面,並且平安,等著他去救她。
她把石頭藏好后並沒有急著出去,只是斜靠石頭后慢慢等著。如果步效遠現已經追了過來,她這裡能多耗一刻是一刻。
「公主……」
石頭那頭傳來了侍女聲音。
「還沒好!」
侍女聲音歇了下去。直到第三次時候,她聽見一陣沉重腳步聲過來了,知道是元炬。
「公主,出來吧!」
他聲音聽起來有隱忍怒氣。
她冷笑了下。
這一路過來,這樣場景屢次上演。
她拍了下衣裙,低頭檢查了一遍,見並沒有異樣,從石頭后慢慢地轉了出來。
「昨夜就是馬車上過,路又差,這樣連續顛簸,我受不了。你叫人紮營下來過夜。」
她站元炬面前,冷冷說道。
「你不會是被步效遠嚇破了膽,只知道倉皇逃竄吧?」
見他不應,她突然笑了起來,星光下,形狀美好唇線彎出了一道帶了嘲諷笑意。
元炬知道她激自己,卻做不到置之不理,哼了一聲:「一路過來,你磨磨蹭蹭,不是這樣就是那樣,不過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後面追兵。我勸你還是死了心吧公主。如果所料不差,步效遠現應該還和吳拓玩你進我退遊戲,就算知道你不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你我手上。而且,就算知道了,從後面趕上來,他也已經沒有時間了。再五六天就到夏地境,他就算插翅也休想追到!」
「既然如此,你還這麼急做什麼?不過耽誤一晚上而已。」
昌平冷笑了起來。
「也好。你是我貴客,日後還有大用。千里迢迢而來,從前我盼也盼不到,太過委屈你我也不願。」
元炬哈哈大笑起來,已是轉身朝眾人示意尋個合適地方紮營。一干隨行辛苦趕路,困了不過胡亂打個瞌睡,早已是疲憊不堪,聽到能休息一晚,都歡呼了起來。
昌平分到一個窄小帳篷,好地上鋪設褥子倒還乾淨,她和衣躺了下去。
外面還隱隱傳來北夏士兵發出各種響動。一路顛簸了十幾天,她渾身骨頭都散架了。雖然疲累得要命,腦子卻彷彿一個蜂窩,亂得叫她無法入睡。
元炬嘴很緊,她試過幾次,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有關中昭消息。但是她有一種感覺,中昭帝都里一定發生了什麼她還不知道事情。否則北夏絕對不敢對一個帝國公主做出這樣舉動。
她黑暗裡輾轉了片刻,突然又想起隨大軍離開那個晚上,自己偷偷跑回步效遠身邊時候,向他抱怨渾身酸痛,他就抱著自己柔聲哄著,又叫她趴著給她拿捏全身一幕,而今卻只剩她一人,臉龐一陣涼意,這才知道竟掉下了淚。
步效遠,你現到底哪裡?
她心裡低低叫喚了一聲。
帳篷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彷彿帶了憤怒腳步聲。是元炬。她立刻聽了出來,急忙抹了下臉,翻身一下坐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駙馬到了收尾階段啦。清歌開了個文,歡迎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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