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顆棋子
在閑雲居和洛文儒、周一聖商量完要事之後,天色就晚了,暮色四合。
路經雙燕橋時,武嗣和就遇見了洛瑾瑜。
一開始他沒認出來,因為洛瑾瑜穿著一身僧袍,頭頂著白紗帽,這是女居士的裝扮,他還以為是周氏的世外客。
走近了才看清,是洛瑾瑜,打算當沒看見的路過,卻被喊住了。
「二皇子,請稍等片刻,請容許我說幾句話。」洛瑾瑜卑微著請求,雙眸漸漸泛上紅潮,淚光點點,深情的把武嗣和的背影凝望。
武嗣和頓住腳步,轉身瞥著洛瑾瑜道:「有屁快放。」
洛瑾瑜心知,齊殤帝就是這樣口沒遮攔的,故此她告訴自己這不是齊殤帝待自己的不尊重,而是他的習慣罷了。
便淚盈於睫的道:「我、我是……」陛下,我多麼的想告訴您,我是玉瑤,王玉瑤啊,您曾經最寵愛的妃子。
可是我不能,我的經歷太匪夷所思,您是不會相信的。
武嗣和蹙了下眉,抬腳要走。
洛瑾瑜趕緊道:「二皇子,您可知道,您最大的敵人是誰嗎?」
「哦,你知道?」武嗣和起了警惕,轉身回來,靠近洛瑾瑜,微微一笑,語氣柔和。
當武嗣和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洛瑾瑜禁不住心如揣鹿,面容暈紅,彷彿又回到被陛下寵在手心裡的時候。
洛瑾瑜輕點頭,鄭重道:「二皇子不必問我如何知道的,但我敢對天起誓,我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並且會應驗。」
「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武嗣和換了調笑的語氣。
這更使得洛瑾瑜臉紅心跳,禁不住想道:我果真才是陛下的真命天女,不過是第一次和陛下獨處,陛下就開始發現我的好了嗎?陛下和我說話的語氣好溫柔。
洛瑾瑜搖搖頭,越發讓自己看起來弱不禁風,還用帕子捂著唇咳嗽了幾聲。
把武嗣和噁心的想一腳把她踹到荷花池裡去。
但是先得忍一下,他懷疑,莫不是那些人把手伸到了洛瑾瑜身上?想利用洛瑾瑜來故布疑陣?
洛瑾瑜點點頭,又立即搖搖頭,抿著唇道:「二皇子,您不要著急,我肯定,您一定會做皇帝的,二皇子請小心一種名叫福壽仙膏的東西,一定不能讓這種東西在大齊流通。」是的,使齊殤帝亡國的最後一擊,是福壽仙膏,上一世是她親手把這種害人的藥膏送到了齊殤帝的手裡,就是這種藥膏,徹底毀了齊殤帝。
武嗣和眯起眼,將洛瑾瑜細細打量,見她望著自己的目光很是痴迷,武嗣和心念一動,左右環顧,見並無人經過,便一把抓住洛瑾瑜的手。
洛瑾瑜輕叫了一聲,面容通紅,心裡歡喜,嘴上矜持,敷衍的抽了抽沒抽回來自己的手,就緩緩低下了頭,看自己的腳尖,柔婉羞澀的道:「二皇子,您放開我,讓人看見,我還怎麼做人呢。」
武嗣和把洛瑾瑜拉到一叢翠竹後頭,輕撫她的髮鬢,甜言蜜語隨口就來,「瑾瑜,我早已愛慕你多時,沒成想,你也對我有意,我心裡實在歡喜。」
洛瑾瑜開心壞了,雙眸晶亮帶光,脫口就喊道:「陛下。」
武嗣和心裡一凸,以指輕觸洛瑾瑜的臉頰,調笑道:「這就叫我陛下了,你真不乖。你是怎麼知道福壽仙膏這東西的?誰告訴你的?」
洛瑾瑜都要溺死在武嗣和的溫情下了,但還是在說出自己來歷的那一刻,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羞澀的道:「二皇子,我說出來可能您不相信,可是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做夢夢到的,我夢到您做了皇帝,但是後來您又被人推翻了,是太孫,但是太孫也只不過是別人的傀儡罷了,您真正的敵人是高恆,二皇子,請務必防備他。」
武嗣和心裡略驚,不免再次細細打量洛瑾瑜,輕刮她的耳垂,誘哄道:「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洛瑾瑜沮喪的垂下頭,「我就知道二皇子不會相信我,二皇子,我說的都會應驗的,將來您做了皇帝以後,高恆是您最大的隱患,他會把您從皇位上趕下去的。」
「哦,是嗎。」武嗣和笑著道:「你先回去,待我登基之日,便迎你入宮為妃。」
「陛下,我就知道,您一定會再次愛上我的。」洛瑾瑜感動的哭了出來。
武嗣和心裡琢磨,「再次愛上」何解?這個洛瑾瑜要麼是絕頂聰明,要麼就是得了癔症,可她的癔症怎麼會那麼巧,和他心裡的推測竟有幾分吻合。
他不信巧合,這裡頭肯定有別的緣故。
想到此處,武嗣和笑道:「咱們兩個不能呆在一起太久的,免得讓人撞見。我現在還用得上魯國公府的勢力,我既要用魯國公府,就不得不對洛瑾瑤寵愛有加,先委屈你一段日子,等我登基之後就給你名分。現在,你快回自己的院子,我也走了。」
說完,武嗣和抬腳就走,毫不留戀。
洛瑾瑜沒有察覺,心裡歡喜之極,做賊似的左右看看無人,趕緊回了自己的院子。
武嗣和卻轉腳進了瑞華堂。
被如意告知周氏去了膳房,武嗣和便讓如意去叫人。
見武嗣和面色不佳,如意不敢耽擱,趕緊去尋。
半盞茶后,周氏氣喘吁吁的回來,知道是武嗣和找她,她心裡發虛,一刻也不敢耽擱。
「岳母上座,先歇口氣,喝口茶。」武嗣和詫異的道。
周氏擺擺手,坐到榻上,道:「女婿,再給阿瑤兩年,若兩年後阿瑤依舊懷不上身子,你再納妾不遲。」
武嗣和失笑,「岳母多慮了,阿瑤懷不上不怨她。」
周氏驚呼,「你不……」
武嗣和連忙打斷,「我身體健康,阿瑤的身體這三年來我也養的很好,等把所有敵人肅清,我們再生子嗣不遲。我來是問問,洛瑾瑜這三年來有什麼可疑之處,她都與誰接觸過?」
周氏心裡驚訝武嗣和會懷疑洛瑾瑜,但還是詳細說道:「三年前,我給她說親,她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我惱了,她便哭著說,在菩提庵反省的那段日子,她被佛祖感化了,生了向佛之心,想做個帶髮修行,終身侍奉佛祖的居士,還自己取名白蓮居士,弄的跟真的似的。她既哭著鬧著不嫁人,我這個做伯母的也不好強逼,在國公爺那裡,又有她爹的情分在,我只好允了,在府里收拾出了一個小院,隨她去,一年四季不缺她衣食。但我怕她故態復萌,又生是非,就不許她以及她的貼身丫頭出門,只讓在府里活動。故此,女婿可放心,從你們走後,洛瑾瑜就沒和外面的人接觸過。」
周氏納悶問道:「女婿,何故懷疑她?」
武嗣和沒說別的,只道:「岳母找個膽大心細的丫頭暗中看著她,看她是否有異樣,先不要打草驚蛇,我自有道理。」
在黑水城稱王日久,武嗣和身上多了尊貴霸道之氣,不容人置疑。
周氏也自覺退讓,道:「女婿放心便是,此事交給我。」
「如此,我先回西園。」
周氏便提醒道:「晚膳已備好了,回去叫了阿瑤,就到閑雲居來,咱們一家人一起吃蟹賞菊。」
武嗣和點頭應了。
西園的丫頭們都安安靜靜的,不見嬉笑,武嗣和心想,怕是阿瑤在屋裡歇覺。
挑開床簾,望著把小臉睡成嫩粉的洛瑾瑤,武嗣和便笑了,捏住她的小鼻子不讓她呼吸。
「討厭死了。」片刻,洛瑾瑤睜開眼,打掉鼻頭上作壞的大手。
武嗣和坐在床頭,摟著洛瑾瑤道:「若我是那些人,必然會搶佔先機,在對手沒扎穩腳跟的時候,一擊必殺。所以,阿瑤,這些日子不管是誰叫你出去,你都不能出去,可聽見了?」
洛瑾瑤掩口打了個哈欠,微掀唇道:「你直接說讓我防著壽康不就是了,畢竟和我最要好的也只有壽康一個了。」
心底里一聲嘆息,洛瑾瑤緊緊摟住了武嗣和的腰。
「夫君,我彷彿一直在做選擇,三年前,我棄了父母選了你,而今,又選擇了一次。夫君,我對壽康有愧疚,若我們敗了,我陪你共赴黃泉,若我們僥倖贏了,請答應我一件事。」
武嗣和點頭,「好。」
不問洛瑾瑤要他答應什麼。
洛瑾瑤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唇角揚起,笑靨清媚。
武嗣和將手指上的一枚綠寶石戒指摘了下來,戴到洛瑾瑤的大拇指上,「隨身帶著它,這便是當年我殺死洛誠所用的東西。」
洛瑾瑤微微一顫,攥緊手掌,點了點頭。
洛瑾瑤數了數武嗣和手指上戴的總共六枚戒指,好奇的問道:「這幾枚也都是嗎?」
武嗣和笑著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
太子死後,太子妃心裡暢快了,便有了收拾園子的興緻,把府里這座最大的花園拾掇的花團錦簇,即便到了深秋,牡丹芍藥雖成了殘花敗葉,但金桂、菊花、木芙蓉都旺盛的開了,依舊是百花爭艷的好氣象。
原本有些剝漆的涼亭也粉刷一新,看不出陳舊的痕迹了。
石桌上,金酒壺傾倒,琥珀色的酒液留了滿桌,酒氣飄了很遠。
太孫趴在石桌上醉倒了,手裡還攥著金酒杯。
壽康緩緩走進,心疼的神色,怎樣都掩飾不住。
「晟燁。」壽康在太孫對面坐下,輕聲的喚。
「晟燁,醒醒,你別這樣,要振作起來。」
太孫醉了,但他心裡卻很清醒,長了這二十幾年,從沒有像今日這般的清醒。
「姐姐,以前我不懂,為何父親總喜歡坐在這個涼亭里修剪花枝,我現在懂了。無論是父親,還是我,都是一顆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