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爵小姐的困境
「您的家傳首飾大部分都抵押給藍月商行了……各種金銀器早就賣光了,現在用的是鍍金銀的銅器……老爺在世時收藏的名畫也早就換成贗品了……」回去的路上,黛兒小心翼翼地提醒方星宿。
嘖嘖,如果不是她附身奪舍,這伯爵小姐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啊。方星宿想。
回到府中,方星宿來到書房,命令黛兒在外面等待。
自從伯爵去世,這個書房就基本沒人再踏足。空空蕩蕩的書架和書桌全是灰塵。方星宿踮著腳走過,取下掛在牆上的一把劍。
這是一把很普通的劍,用料是中等偏下的鋼材,劍刃早已被歲月腐蝕了光芒,劍鞘及劍柄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寶石、金銀之類的裝飾。
「簡單的煉製下加兩個陣法,應該就能糊弄過去吧。」方星宿看著劍自言自語。
她藝高人膽大,當即房間里連個防護陣也不設就開始煉器——煉器嚴禁打擾,又因會用到火難免對周圍環境造成破壞,因此布置個阻絕煉器者與外界環境的防護陣是煉器最基礎的東西。
她一手持劍,一手在劍表面輕輕一劃,一道天火紫焰從她手下出現,盤旋著纏住了劍身。天火紫焰的溫度非同小可,整把劍瞬間化成了一團被火焰包裹著的熔液。方星宿駕輕就熟地控制紫焰燒去熔液中的雜質,使之達到滿意的韌度與硬度,然後降低溫度,重新凝聚成劍形。此時的整把劍,絲絲紫焰摻雜於其中,威風又好看。方星宿把紫焰從劍中撤出來,只留下了微薄的兩絲,一絲構築了一個爆破陣法一絲構築了一個防護陣法,同時催動這兩絲紫焰發出能量,覆蓋整劍。
按常規,構築陣法該用靈石,為靈器提供能量該用制器者自身真元。然而伯爵小姐這兒太窮,沒有任何的靈石,而方星宿此刻又修為全失,就只能浪費天火紫焰了——天火紫焰是方星宿耗費無數心血煉製的,現在製成這樣簡單的連靈器都算不上的劍簡直是暴殄天物。
走出書房,不過才過去了一刻種而已。
「您從哪兒找出這麼一把劍?」黛兒疑惑地問。賢惠的黛兒連伯爵府有幾個耗子洞都一清二楚。
「你猜?」方星宿笑笑。
回到海邊,還沒下馬車,莫瑞克和杜馬爾就盯著她手中的劍沖了過來。
「魔法劍?府里還有這好東西?」莫瑞克伸手搶過劍細看:劍身比普通的劍略窄,線條幹凈利落,鋒刃寒光凜凜,還流淌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紫色光芒。莫瑞克雙指一彈劍身,那紫色光芒如火花般濺起。
「好劍!好劍!」莫瑞克興奮大叫。
「能否給我看下?」杜馬爾說。「放高利貸的手也配碰劍!」莫瑞克厭惡地說。他本來不打算放手來著,然而杜馬爾不知怎麼的就把劍奪了過去。莫瑞克心中升起了警覺:這小子貌似有兩下子。
杜馬爾暗暗釋放法力試探了一下這把劍。「火土雙屬性的劍!」杜馬爾吃驚地想:「這是哪位大師打造的劍流落於此偏僻之地?菲尼克斯?音成?還是雷默圖爾?風格上都不像啊。」
「想必伯爵小姐是準備用這把劍來充當巡邏費。」杜馬爾說:「由我來為小姐折現,這小姐總不會拒絕吧?」
「可以。」方星宿頷首。她也不想自己的作品成為海盜行兇的倚仗。
「小姐就是慷慨,這樣的劍,三百金幣怎麼夠,至少也要五百金幣!」黛兒大著膽子插嘴。沒受過教育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她其實不懂劍,但她在伯爵府日甚一日的拮据中練得上好的討價還價本事。
「那就五百金幣。」杜馬爾毫無為難之色。黛兒立刻又後悔了:還是要少了。
接過金幣,莫瑞克戀戀不捨地看著那劍,又狠狠白方星宿兩眼,這才去找海盜交涉了。
「不是小姐此劍是從何處得來?」杜馬爾問。
「家裡儲藏室里翻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方星宿笑笑。
「是嗎?」杜馬爾也又換上了他那迷人的微笑:「那小姐可以再回家翻翻,再有這麼幾把劍,小姐您在我這兒的賬單就可以購銷啦。」
「好的,我會的。」方星宿說。
「還有我那位朋友的事情……」杜馬爾又說。
「亞倫在我那裡很好,他願意他自然會離開的。」方星宿不再理他,轉身走開,去查看士兵的狀況。
沒有任何一個士兵迎接她的到來。他們茫然麻木地整理裝備,照顧受傷的同伴。方星宿走了一圈粗略做了統計:這百十個士兵裡面,年齡四十以下的青壯年不足五分之一。武器裝備雜七雜八,五成新以上的都找不出來。
打發走海盜,莫瑞克回來的時候見伯爵小姐還在,非常驚異。
「莫瑞克爺爺,這群海盜是什麼來頭?」方星宿問他。
「什麼來頭也不幹小姐的事兒,小姐還是回去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吧。」莫瑞克不耐煩地說。
「以前我是個不稱職的城主,可是以後我不想那樣了,莫瑞克爺爺。」方星宿誠摯地說。
莫瑞克更加詫異了。他這才正眼看看伯爵小姐:今天好像的確和以前不一樣,難得的穿著打扮規規整整,能看出個人樣。也許是看順眼了的緣故,那豬頭豬身子似乎也沒那麼肥了……
「這是昂巴爾手下的人。」莫瑞克開始跟她說:「昂巴爾你總該知道,好好的陽光海就讓昂巴爾和南汀這兩伙海盜糟蹋了。北一半海和這沿海地帶算是昂巴爾的地盤,他手下有三四千人,兩三百條船,人強馬壯。像咱們這樣的小城根本不敢惹他們,就是東邊的約克里尼城,那麼大一個城,城主席迪爾勛爵又是出了名的英勇善戰,去年不也在昂巴爾手下吃了虧。所以啊,唉,就這麼湊合過吧,」老莫瑞克傷感地搖搖頭。
「席迪爾勛爵雖然英勇,您也是追隨過光明王陛下征戰四方、擁有開國勳章的人,當真就拿這小小海盜沒有辦法?」方星宿故意嘆氣說。
「我倒是想有辦法!」莫瑞克看著方星宿眼睛要冒火:「看看我手下這些人,老的老病的病,拖欠薪水、剋扣補給,再看看這防禦工事,從你爺爺死了就再沒修過——我倒是想有辦法!」
「如果要訓練出一隻能夠對抗海盜、確保城市安穩的軍隊,您需要多少錢?」方星宿問。
「哼哼,先拿個十萬金幣過來。沒有就白日做夢吧.」老莫瑞克不屑道。
「我現在是拿不出來。不過會有的。」方星宿從黛兒手中拿過賣劍剩下的兩百個金幣:「現在這裡只有兩百個金幣,您先拿去,獎勵今天的這些士兵吧,受傷的和犧牲的加倍撫恤。」
這種事兒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老莫瑞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有份兒吧我也有份兒吧?」耶東厚著臉皮問。
「有份兒啊,怎麼沒份兒。」方星宿笑笑:「不僅錢有份兒,莫瑞克爺爺的編製里也有你的份兒。」
「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耶東撓著頭問。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護衛隊,從今天開始護衛隊取消,全部編入守軍編製歸莫瑞克爺爺指揮。」方星宿說。這群沒什麼事兒乾的護衛隊一個個人高馬大鎧甲鮮明,整天在城中遊盪仗勢欺人,該整治整治了。
耶東和一群護衛頓時炸開了鍋:「小姐怎麼可以這樣……」
「莫瑞克爺爺管管你的新兵。」方星宿懶得跟他們啰嗦,轉身拉著黛兒上了馬車。
「遵命,小姐。」莫瑞克被方星宿一提醒這才反過神來:「來來來,都來給咱們這些新兵上上課。」
老兵們摩拳擦掌地聚集過來了。
回到城堡,方星宿趕緊先去看了看她的熱源:「他一直沒醒嗎?」她問安排來照看亞倫的男僕蓋文。
「一直沒有。」
「怎會……你下去吧。」
方星宿坐到床邊先切了切亞倫的脈搏:被她逼退的毒又反攻回去不少。「好厲害的毒,本應該趕緊給你再次驅毒,可是對你身體傷害太大……」方星宿猶豫著、思考著。她抱住亞倫胳膊,把臉貼在他手上。溫暖讓她愜意地閉上了眼睛,陶醉其中。
突然,那隻手從她手中抽離,還沒等她有所反應,那手已經掐住她脖子。
眼前那近在咫尺深棕色的眼睛,明確無誤地表達著想要她死的*。
天火紫焰破體而出,化成一道鞭子一鞭子把亞倫抽開,隨即旋轉而上,把他牢牢捆住。亞倫驚訝又不甘地掙扎著,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
方星宿捂著脖子咳嗽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這個男人下手太狠了,剛才分明是想要扭斷她頸椎。「唉,開頭太糟,如何逆轉。」方星宿略憂傷。她捧著臉看著亞倫發獃:漫長的生命帶給她數不盡的經驗和知識,可是此時,關於該如何和亞倫相處,她束手無策。他的身體能帶給她無邊的溫暖,可是他的眼睛里卻是比冰霜還冷的冷漠。
他是個人,一個活生生、有思想的人。她不可能像佔據一樣天材地寶一樣,無視他的意願把他留在身邊或不讓他恢復行動能力,可是若讓這唯一的溫暖可望不可及,對她自己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無欲則無求,有所欲,故有所思、有所怖。」方星宿嘆口氣,勾勾手指,天火紫焰像條活蛇一樣動起來,把亞倫四肢拉開,平綁在寬大的床上。
方星宿爬上床,把亞倫身上睡衣拉開。
「不必如此,我不會做任何勉強你的事情。」她伸手拂一拂亞倫瞬間憤怒充血的眼睛。
一轉手,又一團紫焰出現在她手中,瞬間化作焰針。
這次整個針灸過程中,亞倫都是清醒的,他竟能忍住不發出一點點聲響。「是不是很疼?如果很疼你就叫出來呀。」方星宿忍不住和他說,她知道這套針法的威力。然而看他的神情,分明把這針灸當成了刑罰或者是伯爵小姐的惡俗趣味。
算了,隨他怎麼想吧,高冷的方星宿才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