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龍英雄(二)

「這位大人的傷勢已經完全癒合，但身體內部卻受到一種邪惡力量的侵襲，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用治療術不斷地治癒他體內持續損傷的組織，但對於這股力量一點辦法都沒有。」

主教對夏大德已經用上尊稱，他是謹小慎微的人。他從懷裡掏出絲綢手帕，再次使勁擦拭著腦門，好像那兒總有什麼不幹凈一樣。

「有沒有嘗試使用驅散術？」

「驅散？」主教苦笑了一聲：「閣下，您也看到這裡教堂的狀況，我真是無法相信，在虔誠的漢諾威公國，東南教區信仰最堅定的南十字區，還存在著這麼破落的教堂，你叫我憑著什麼來讓邪靈退散呢？難道是我這百多公斤的肥肉？」

驅散神術，用於驅除邪惡力量，對亡靈與黑暗力量都有奇效。但這並非是一個牧師可以獨立施展的神術，需要依託神聖的教堂氛圍、聖水、十字架等等一系列道具，才能順利使用。

對過於強大或者是附身於重要人物身上的邪惡力量，甚至需要舉行一場彌撒，以求神恩降臨，幫助驅散能夠順利地完成。

不管這裡的村民有多虔誠，這兒畢竟是一個偏僻貧窮的小村莊，貝恩牧師也算是一個比較厚道的長者，並不會像有些教區的年輕牧師一樣，輕易的展現神跡，只為了騙取更多教徒的貢獻，所以這裡的教堂也就相當的破落。實際上只是原本村民的學校改建而成，聖壇的氣息薄弱，各種建築設施都不齊備，甚至連工具都湊不齊，根本沒法施行高階的神術。

何況驅散術也可能有損傷身體的副作用，如果是平凡村民，當然可以不顧施為，僅僅以一個消滅黑暗的理由就足夠了，但對這位偉大的屠龍英雄，當然不能這麼草率，萬一對其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那後果，可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南十字區主教所能承擔。

「那我們就這麼等著？」

「只能這麼等著，如果僥倖，在其他人趕來之前，我的治療術能起作用，那就是我們的幸運，閣下。如果不行……」

主教攤了攤手，無論什麼事情都是需要運氣的，如果屠龍英雄沒有醒過來，那自然只有被更高層的勢力接走。他們倆，自然也只有繼續在這邊境的荒涼地域混日子。

子爵以手加額：「那麼，只有這麼聽從至高神的了，但我相信神既然給了我們機會，決不會輕易地拿走他。」

七天的時間過去，夏大德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面色倒紅潤了許多，感覺上還微微有些發福，顯然昏睡的日子非常愜意。

那是當然的，每天有三次中級治療術和三次初級治療術的洗滌，他渾身上下簡直連一個可能致病的細菌都不復存在，也許他的聖潔與純凈，在短時間之內甚至可以與教皇相比

相比之下，波旁主教就要憔悴得多，中級治療術雖然常用，但在教區中心畢竟有多位中階牧師可以輪替，他身為主教，自然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哪兒有這樣連著七天狂放神術的道理，多年積累的肥膘都掉了一層，心裡暗悔自己幹嘛為了獨佔功勞，連一位牧師都沒有攜帶。

第八天的清晨，瘦了一圈的主教和子爵會合，相顧無言，只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倆剛剛走進夏大德酣睡的房間，就聽到外間一聲長長的馬嘶。

子爵大怒：「這些愚蠢的鄉下人，難道我沒有關照過他們把牲口都拖遠一些么？要是驚擾了英雄大人，那怎麼辦？」

他正要發飈，卻看見費希村長和一向穩重的貝恩牧師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子爵閣下，主教大人，外面來的是……來的是……」

費希村長結結巴巴，連話都講不清楚，雷希爾洛子爵更是惱火：「慌什麼，難道是大公閣下親自來了么？」

「比……大公閣下還……來的是……來的是蘭黛爾公主！」

「什麼？」子爵和主教同時驚呼出聲，相比之下，主教更是震驚，一個人獃獃地不動，渾沒有注意子爵已經優雅地整理好衣冠，小碎步地跑出門去。

門外，停著一輛四輪馬車，拉車的四匹馬毛色純白，絕無一絲混雜，除了到達時候發出整齊的嘶鳴，此刻盡都安靜地垂首站立，姿勢都一模一樣，要不是微風吹動背上美麗的鬃毛，純然像是漢白玉的雕像。

車廂上有醒目的金色新月標誌。

那是只有代表神的意志在世間代言人可以使用的標誌。即使是教皇，也只有一年一度的彌撒大典時，才能披上飾有這個標誌的白袍。

世間只有一個人可以將這個標誌用在任何地方。

子爵早已經奔到馬車門前，單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將自己的佩劍舉過頭頂。這時候主教才回過神，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匍匐在塵埃之中，渾身的肥肉還在不住地發抖。

「美麗的蘭黛爾公主，您的騎士雷希爾洛，願將佩劍奉上，代表我對您的忠誠一生不會改變，我的心也將永遠為您掛牽。」子爵低下頭顱，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表達著忠誠。

「騎士需要他的劍，衛護子民，斬除邪惡，也需要他的心去明辨是非，雷希爾洛子爵，你的忠誠我收下，你的劍和你的心還請收回。」

車廂之中，傳來淡淡的女子聲音，音色雖然美麗，卻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車門打開，一隻晶瑩的玉足跨出半步，輕輕地踩落在地面。

不著鞋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