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定思痛
卧室里，葉田田的目光離開那些參考資料，再轉過來，就是大大的穿衣鏡。
她看向重生的自己。
鏡子里的小姑娘相貌平凡無奇，身材略顯臃腫，為了方便高考特意穿的短袖和長褲，短髮隨便梳了兩下，額頭上還有青春痘，大眼鏡后的一雙眼睛還算明亮，有那麼點學霸的意思。
鏡子前面有個體重秤，葉田田踩上去，嘩，120斤，配上不到1米6的身高，其實算是小胖子。
身材這塊一直是她的心病。
學霸不好當，要花大量時間坐在書桌前，吭哧吭哧的漲考試技能點，自然沒什麼運動的時間，看書做題費腦子，身心都需要甜食慰藉，上了高三爸媽心疼她苦讀，更是變著花樣兒給她進補……
上輩子進了大學，還是習慣性的學習學習學習，基本沿襲中學的路子，只是隨著年級的增加，漸漸多了做實驗、寫論文、上手術——對她來說，也是換湯不換藥了。
雖然前世活到了而立之年，但葉田田內心，並沒有比中學時代成熟太多。
——不然，也就不會看不清那個男人的真面目了吧。
「田田，出來吃飯。」客廳傳來老媽的叫喚。
葉田田放下這些思緒，來到飯桌。
小米粥，奶香饅頭，鯽魚豆腐湯，涼拌皮蛋，豇豆粉絲……滿滿的擺了一大桌。葉田田深吸一口氣，好久沒吃到這麼家常的菜了，於是舉起筷子開動，「爸媽吃飯。」
電視正好播到本地新聞，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說，「今天是年高考第二天，我市考生……」
還沒說完，就被老媽抓過遙控器換台。
葉田田還等著看有沒有什麼奇葩新聞呢，就被換到動畫劇場，老媽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動作過於刻意了，「好好吃飯吧，剛考完，別想太多。」
老爸也岔開話題，「嗯，考完好好休息一下，別人送了幾張電影票還沒用，你跟同學出去玩玩，快有半年沒出門了吧。」
一頓飯吃完，老媽習慣性的去收拾，葉田田卻搶上來，「我來吧。」
「別跟媽客氣，」平時葉田田在家只管學習就好，其他家務事基本都是不插手的，老媽攔住她，「你這雙手以後要拿手術刀的，別做太多粗活。」
老爸咳嗽一聲，老媽遲疑間，葉田田已經把餐具抱去了廚房，「洗幾個碗而已，哪有那麼矜貴呀。」
葉田田想的是上輩子除了對不起自己以外，還對不起父母，都來不及報答就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重生回來相當自責，做點家務是很應該的。
邊洗碗邊想心事，剛剛吃了一頓可口的飯，證明味覺也沒失靈，確定是重生無誤了，她不能光是沉浸在負能量裡面，應該好好為以後打算，怎麼避免重蹈覆轍。
高考已成定局，那五十分是再也回不來了，這就是她重生之後的新起點。
上輩子她是狀元，考了716。那麼很顯然，這輩子少了五十，狀元什麼的別想了。
不能不說，眼睜睜看著五十分溜走，是一個學霸的恥辱。
但換個思路，這也未必不是一種「破」，破除她對於學霸的執念，轉而去尋找另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
何況……當學霸如果要當到上輩子那個下場，也真沒啥好羨慕的。
葉田田的手微微一抖。
廖家明……
廖家明為什麼沒有上來救自己呢？他就那麼躲在後面，看著她血染走廊。
還有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來著，她曾經聽過風言風語，說廖家明跟她不清白，但她完全沒當一回事，畢竟她跟廖家明訂了婚，連房子都買了，正打算等她請到假辦婚禮呢。
再說廖家明確實英俊挺拔，穿上白袍，魅力值可比偶像劇男主，就算他不去招惹別人，也擋不住別人yy吧。
但現在看來，廖家明跟那個女人確實有問題。
至於那個兇手——
葉田田的手停滯下來，即使痛苦，也不得不回憶起那人的相關情況。
那個家屬，他女兒……是廖家明的病人。
廖家明跟她提過，女孩子二十齣頭，送來心胸外科住院，可是還沒等到上手術台就去世了。
葉田田是醫生，何況又在處理危重病情的心胸外科工作，自然是見慣了生死。
但對病人來說，年輕的生命隕落，家屬當然會傷心難過，甚至遷怒。
葉田田不敢去想象爸媽上輩子得知自己噩耗的反應。
可是……怎麼會遷怒到完全不相干的她身上？
葉田田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昨日已矣。
重生的原因她還不明白，也沒有任意門可以穿回去當偵探，想不通就想不通吧。
只是從最後的一幕來看，她的屈死，肯定跟那兩個人脫不開關係。
想要避免悲劇，她需要避開這兩個人。
高考是個契機，她還來得及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不要遇到他們。
——對，不要去天大，不要遇到廖家明，不要被他欺騙。
甚至乾脆別學醫了，又累又危險，投資報酬率也不高。
重生到現在還一直處於茫然中的葉田田，彷彿看到了一絲光亮。
把洗好的碗放進柜子，葉田田洗手回卧室，經過客廳的時候，原本小聲說著什麼的父母立刻正襟危坐的看動畫，葉田田順手拿過一份報紙，回了自己房間。
不知道父母是否看出來了什麼？葉田田覺得爸媽的行動略詭異，只能理解成自己重生回來，和上輩子有些微妙的不同，這點差別被父母捕捉到了。
但，重生這種事，很難會想到吧？就連她都還在艱難的接受中。
葉田田看了一眼報紙，上面赫然正是新鮮出爐的「2xxx年高考答案」。
媒體的動作也真夠快的，剛考完就有答案可看。
葉田田感慨的掃過那些虛擬情態、函數反函數，痛定思痛的看向理綜答案的最後部分——
倒數第二題的電路連法讓她一整個蚊香眼。
原來赤鐵礦的化學式是三氧化二鐵，磁鐵礦是四氧化三鐵，又是氧化亞鐵和三氧化二鐵的複合物，完了這下化合物複合物混合物又傻傻分不清楚了……
當然也有那麼一點點慰藉。
的確是「新葉」，而不是「老葉」。
她重生到高考考場，總算是蒙對了一道題，可見學霸功力尚存。
可惜她沒有回答「為什麼」，就只能拿兩分。
如果前面的考試都沿襲上輩子的劇情，那麼，她今年的高考分數，就是716-50=666，嗯，很吉利。
就算當不了狀元，也算高分了吧。
這時老媽走進來，端了一碗切好的水果，「田田，來吃西瓜。」
一眼看見她桌上的答案，老媽不自然的笑了笑，「怎麼，估分哪？」
迴避無用，老媽只好追問，「估了多少分？能上第一志願不？」
葉田田一個晴天霹靂——
對了，十多年前，這裡的高考還是考前填志願！
她那張志願表已經躺在檔案室等著被調了！
「第一志願第一專業——天大臨床醫學」的志願表！
她心中一驚，拉住老媽問，「對了媽，我第一志願的二三專業，還有第二志願填的都是什麼？」
她怎麼全無印象？
老媽也是一驚。
女兒一向考第一、拿競賽獎，這次高考本來有保送機會的，但不太喜歡那個專業於是放棄了，萬萬沒想到能從她口中聽到「第二志願」這四個字。
「你就填了一個專業……」
葉田田跌回椅子。
上輩子的她居然這麼狂拽炫？
只填第一志願第一專業？
「而且不服從分配……」
葉田田心想自己填志願的時候腦子進水了嗎？還是太仗著學霸的身份，覺得就算失手了，復讀一年也沒問題？
這下好玩了，她不僅是成功避開了廖家明。
她直接準備讀高四吧。
這是重生的代價么……
葉田田默默的去找報紙上的高復補習班廣告。
老媽終於沉不住氣，叫來了老公。
「田田，真考砸了？」事已至此，葉爸也不能再裝聾作啞。
葉田田有些愧疚，「我估的650左右。」
父母都嚇了一跳，他們當然關注過往屆錄取分數線，這個分數要上天大醫學，基本是沒戲了。
葉媽安慰她，「還是等到分數出來再說吧？也許你估的保守了呢？」
葉爸搓搓手，顯然也不具備面對這類問題的處理經驗，只能附和道，「也是，你先別想太多。」
夜裡，躺在床上，葉田田回想前世今生，越發釋然起來，甚至不覺得這是多麼大的磨難。
橫豎她也不打算繼續當學霸了，就算復讀一年，上個一般點的學校，也不會太艱難才對。
她想通了，一年而已，真心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