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6|

陶柏一路來到地下停車場。現在正是晚宴進行的時候，偌大的停車場只有他和沈慕兩個人。

沈慕停下腳步，冷冷地說：「有什麼事？」

陶柏顫抖地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你能再借我點錢嗎？」

沈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憑什麼？」

「你上次都借給了我。」

「那是給你姑姑的，不是給你的。」

陶柏懇求道：「這是最後一次，求求你幫幫我！要不然他們會殺了我的！真的會！」

「他們？」沈慕捕捉到陶柏話中的關鍵詞，「他們是只誰？」

「其實，我也不認識他們。是他們讓我來找你的。」

沈慕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陶柏，他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其實這個問題完全沒有意義，能拿出那種照片的，除了沈言還會有誰。他本來以為沈言顧及到唐喬和沈唯辰，不會輕易地拿出那些證據。沒想到現在居然利用這樣一個小角色威脅自己，也不知道那個老狐狸究竟在盤算什麼。

「照片呢？」

陶柏一愣，「什麼照片？」

沈慕不耐煩道：「你別給我裝傻。」

陶柏想了想，拍了拍自己上衣的口袋，「你是說這個嗎？」

沈慕朝他伸出手，「給我。」

陶柏向後退了一步，面對著眼睛冷峻的男人，鼓起勇氣道：「你先給我錢，我就把它給你。不然，我要把這個交給你老婆。」

沈慕簡直都快被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還敢學別人玩威脅。別傻了，那些人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

「那又怎麼樣？」陶柏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咬牙切齒道:「反正橫豎都是個死。」

在來找沈慕的前一天，陶柏被人「請」到了地下錢莊，親眼目睹了他們對待欠債不還的人的殘忍手段。現在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就不禁一陣惡寒。

——寧願死，他也不想遭受那樣的折磨！

沈慕根本不願和陶柏這種小人物過多糾纏。「你要多少？」

陶柏眼睛一亮，立刻報了一個數字。

這次沈慕是真笑了。上次他出手相助不過是一時心起，也是看在陶菲的面子上。沒想到這個男人還真把他當成提款機了。無論是誰在背後指使的陶柏，如果沈慕這次輕易妥協，那他豈不是下半輩子處處都要受到沈言的牽制。

陶柏追問道：「你能給我嗎？」

沈慕淡淡一笑，「走開。你這是最後一次找我，明白嗎？」

陶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求你，幫幫我！要不我會死的！我不想死啊——」

沈慕看陶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邊的垃圾一般，「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陶柏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也暗了下來，沈慕的態度沒有讓他完全放棄，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救星。「那點錢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為什麼非得見死不救呢？」

沈慕看到跪在自己腳邊的男人，不禁想起了一句話。你做了十件好事，只要有一次沒做，你就成了壞人。

人性就是這樣，一切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東西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沈慕只覺得悲哀。「放手。」

陶柏像溺水之人抓著浮木一般抓著沈慕的衣服，「你別忘了，我手上有那些照片！」

「你儘管拿給別人去看，不過即使是這樣，你也逃脫不了自己的命運。」沈慕一腳踢開陶柏，毫不猶豫地走了。

「別走！救我！」陶柏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地下停車場回蕩著，顫抖得不像話。

可沈慕卻始終沒有回頭。

陶柏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臉上變得猙獰起來，眼神也漸漸變得兇狠。

他恨！他恨所有的人，對他置之不理的父母，明明有能力卻不向他伸出援手的男人……同時，他也深深地恐懼著，如果弄不到錢，他的下場只怕會是生不如死。

所有的負面情緒同時向陶柏襲來。既然他已經不能好好活著，別人也休想全身而退！

此時的陶柏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停車場，打開自己的車門剛想上去，卻突然被扯了下來。

就在沈慕快要走到出口的時候，汽車猛然發動的聲音一下子鑽進了他的耳朵。

他隱約預感到了什麼，可雙腳卻好像失去了控制，他一步也動不了。

回過頭，一輛陌生的汽車正在以瘋狂的速度向他開來。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那個人大叫著：「沈慕，讓開！」

激烈的碰撞，深入骨髓的劇痛，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他看到了男人的臉。

是唐喬啊……

唐喬一邊打著電話叫救護車，一邊朝沈慕跑去。沈慕整個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

「該死！」唐喬暗罵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車上的始作俑者。陶柏看著沈慕，完全懵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多麼衝動的事情。

巨大的碰撞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陸陸續續有人來到停車場。

即使有再多仇恨，唐喬也不會對現在的沈慕見死不救。他滿頭大汗地替沈慕做急救措施，雙手浸染了鮮血。

沈唯辰得到消息后，也立刻趕了過來。看到唐喬一身是血的樣子，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撲了過去。「唐喬？唐喬！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是他就不一定了。」

沈唯辰看了一眼沈慕，神情相當複雜。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沈慕被抬上車的時候，突然用力地握住了唐喬的手。

他仍舊閉著眼睛，似乎在忍受無窮的痛苦。他張了張嘴，輕聲道：「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怕，你不在我身邊。」

唐喬怔了怔，看了一眼沈唯辰，非常堅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一到醫院，沈慕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唐喬和沈唯辰在手術室外站著，一時相對無言。

沈唯辰靠這牆，低著頭，唐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似乎連沈唯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半個小時候，余凝才姍姍來遲。她的樣子看上去比較鎮定，詢問完醫生沈慕的狀況后，也坐在手術室門口等著。她見到唐喬和沈唯辰，微微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麼，一時間場面非常安靜。

一陣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安靜。沈唯辰看了一眼手機，對唐喬道：「三爺在找我，估計消息也傳到他耳朵里了。」

唐喬疲憊地點點頭，「嗯。」

此刻的唐喬一身血污，形神狼狽，沈唯辰有些心疼，變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唐喬看了一眼還亮著的手術燈。也對，他並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好。」

沈唯辰走到余凝跟前，「余小姐，如果沈先生有什麼情況，方便的話請通知我們。」

余凝冷聲道：「憑什麼？你們是他什麼人？」

沈唯辰耐著性子說：「好歹唐喬也救了他。」

「哼。誰知道他什麼目的？說不定這場事故本來就是他策劃的！」

沈唯辰還想說些什麼，唐喬卻阻止了他。「算了，沈慕的死活，的確與我無關。」

沈唯辰微微皺起了眉，唐喬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沈唯辰把唐喬送回了家，兩個人直接脫了衣服就走進浴室。洗去一身污穢，泡在浴缸里，總算鎮定了下來。

浴缸是沈唯辰新買的，為了滿足他的惡趣味，浴缸買得很大，足夠兩個大男人一起泡著。

唐喬靠在青年寬闊的肩膀上，半閉著眼睛養神。

沈唯辰溫柔地吻著唐喬白皙的脖頸。沒有任何情/欲的成分，他只是想這樣和唐喬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

「沈慕，他好像真的……喜歡你。」

唐喬回想起沈慕昏迷前的話，微微搖了搖頭，「也許吧……不過他最愛的，永遠是他自己。」

沈唯辰有些不安，「你不會對他動心的，對嗎？」

「嗯。」唐喬握住沈唯辰的手，「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愛我。有了你，我為什麼還要別人？」

沈唯辰笑了笑，把頭放在唐喬的肩膀上，「如果沈慕真的出了什麼事，我該不該高興？」

「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我一點也不喜歡他……甚至恨他，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我現在並沒有那種心情。」

唐喬嘆了口氣，「無論怎麼樣，他始終是你的生父。再多的怨恨，人一死就什麼都沒了。說實話，如果沈慕真的……我想，我也不會有大仇得報的快感。既然決定忽視他的存在，就不要為他多想。」

「嗯。」

「說起來，我本來以為你是小綿羊，後來發現你是深藏不露的狼崽。沒想到你現在還是有綿羊般溫順的一面。」

沈唯辰咬了唐喬肩膀一口，「我在你面前，一向很溫順。」

唐喬吃痛地「啊」，這曖昧的聲音讓沈唯辰有些把持不住，惡狠狠道：「你別勾引我。」

唐喬一臉震驚，「這也算啊？你現在有心情做？」

「沒有。」沈唯辰沒好氣道，「所以你別亂動。」

「……」

洗過澡，沈唯辰讓唐喬喝了一杯牛奶，就催他去睡覺。唐喬今天經歷了太多，也的確累了，窩在沈唯辰懷裡，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沈唯辰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離開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