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奢侈品
?(女生文學)第二天一早，安達公司安排的大巴車來了，大家圍在山莊的大門處告別，「節日快樂」滿天飛。我和司明也在跟周圍的人說著「節日快樂」，笑容滿面。
我去瞧程笛，她和郭建祥站在一輛藍色的車旁，微笑著和大家告別。看圍著他們的人漸漸散去，我和司明走了過去。司明和郭建祥握手，說：「這次玩得很開心，謝謝郭總！十一快樂！」
我則向程笛伸出手，看著她的眼睛，說：「節日快樂！」
「節日快樂」，這四個字我們曾經對彼此說過好多次，在賀卡上寫過好多次，用溫柔的語氣，用哀怨的語氣，用俏皮的語氣……
唯獨沒有用過這麼正式的語氣。
而如今我按照這社會的禮節，伸出手，對她說：「節日快樂。」
其實沒必要這麼做，我只是想，握一下她的手，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溫度。
她愣了愣，伸出手，握住我的，淡淡地答：「節日快樂。」
我感受著她手上的清涼，那抹春夏秋冬一如既往的清涼，湊近她，俯在她的耳邊，說：「忘了我吧，我們，都好好生活。」
我退回正常距離，她盯住我的眼睛，眼眸中有什麼在閃。
我微笑，「保重……」
放開她的手，放開她的人。
然後挽住司明的胳膊，說：「我們走吧，車要開了。」
司明看了看大巴車，對郭建祥說：「那我和蕭寧先走了。」
郭建祥笑著點頭，「十一完了會特別忙，你抓緊時間和蕭寧甜蜜……」又笑著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謝謝郭總。學校最近也很忙，我恐怕沒有時間陪程笛了，抱歉。」
郭建祥點點頭，「沒關係，忙過再說。」
其實沒那麼忙，其實就算忙過，也沒有再說的可能了。
我和司明上了大巴車，坐到最後一排。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轉頭去看程笛，目光透過玻璃窗交匯。然而這一層玻璃窗隔開的，是我和她的人生……
是的，是我膽小，我再次選擇了我的家人，把你，拋開。
因為我想，這對我對你，都是最好的路。
而愛情對於我，是奢侈。
車開動了，我的頭轉過來，眼淚汩汩地往下掉。司明看著我，驚慌起來。我靠在他肩上，說：「別問什麼，讓我靠會兒就好。」
車上坐滿了人，他不好問什麼，只能遞給我紙巾，然後伸手攬住我。我沒擦眼淚，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不讓眼淚再掉下來。
下了車司明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說，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知道觸到了我的禁區，也不再問。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不得不感動，為他的大度和體貼。可是一個男人再大度再體貼，會容許一個女人靠在他懷裡想著另一個女人？
所以，我和程笛之間的事，就該爛在我肚子里，哪怕腐蝕了我的心……
十一後果然司明比以前更忙了，基本沒有時間陪我。我也不在意，認真地備課上課，幫學生排英語話劇參加文藝匯演，找不喜歡英語的學生聊天，告訴他們除了分數英語還有很多妙處，等等。
看得出來學生很喜歡我，我也從他們灼灼的目光里收穫到一些最近很難得到的快樂，然後盡量抽空回家幫爸媽做飯，陪媽媽逛街，陪奶奶聊天，日子就這麼忙中有閑地過著。
我想，我和程笛從此就這麼斷了。依她的性格，能再三地主動找一個人已經很不容易，只因為那個人，是我蕭寧而已。
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擊她。再堅強的心，也該放棄了。
只願她，在郭健祥的呵護下，幸福快樂……
而我，將對她的愛埋在心底最深處，把剩餘的感情，給司明，將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漸漸過了三周，我的生日到了。
很感慨，自己竟然滿了二十六歲。
二十六歲的我，將要結婚；三十六的我，會有個可愛的孩子；四十六的我，孩子在上大學；五十六的我，和司明守著家，哄著小孫子；六十六歲的我……
時間流逝，奶奶離去，外公外婆離去，爸媽離去，剩我和司明，用親情維繫著我們的家庭，看孩子長大，看孫子出生，而後某天，死神朝我招手，我聽話地走向他……
當那一天到來，我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後悔放棄了世人求之不得的真愛，放棄了一個美好的女子，臣服於這社會的規則，選擇了人人認可的路，為家人的期望活著，為別人的眼光活著？
也許會後悔的吧，可是我滿足了家人的期望，我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兒孫圍繞膝下……
這世間的事，有舍才有得，我已經有了溫暖的家庭，健康的身體，司明的愛情，如果再貪心，恐怕上天都不會同意……
所以，放棄自己的愛情，成全別人，也成全自己……
生日是23號，正好是周六。爸媽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的菜。司明放棄加班，和他爸媽都來了。
他爸媽送了我一塊卡西歐的腕錶，我爸媽送了我一件呢子大衣，奶奶沒送我什麼，但親自下廚煲了我最喜歡的藕湯。
兩家人邊吃邊聊，又說起結婚的事，都說要是春節能結婚就好了。
司明說他已經在抓緊看房子了，最近加班多，項目完成後能進賬兩萬，又多了兩萬房款。
看著兩家人談笑風生其樂融融，我再次肯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不然，快樂的只有我，傷心的卻至少有六個人，而且都是我在意的人，最後我和程笛又如何能開心？
晚上我請了汪眉、伽嵐和康鍇等七八個好友，到「江湖人家」去吃魚火鍋。大家終於見到了司明的真人，在汪眉的帶領下把怨氣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撒，司明不得不艱難地拆招。
大家折騰完司明，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司明笑著說，如果順利，就在春節。
我右邊的伽嵐轉頭看我，輕聲問：「是真的嗎？」
我笑，說是真的，這是兩邊家長的心愿。
她皺皺眉，說你的心愿呢。
我的心愿？重要麼？
既然不重要，那麼他們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吧。
所以我說，這也是我的心愿。
伽嵐嘆口氣，說不管怎麼樣，要開心。
我點頭。
不管怎麼樣，要開心，可看著兩家人其樂融融，我不開心，聽著老同學歡聲笑語，我不開心。
因為我的心，丟了……
丟在風裡，丟在雨里，找不回來……
我注意著身後的動靜，我的包在那裡，我的手機在包里。我希望它能振動，然後我打開一看，有簡訊過來，送給我「生日快樂」四個字。
不奢望別的，四個字就好。
我知道我這樣的心態很可恨，明明是自己斷了，還抱著僥倖，希望她記得我的生日，祝我生日快樂……
我吃著火鍋，喝著酒，和大家談笑著，心裡忐忑著，期待著……
身後的包真的有動靜了。
我的心一跳，拿過包翻出手機，看見屏幕上有一個黃色小信封，下面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知道這個號碼不是我記得的那個號碼，但還是忍不住打開查看——是什麼「千金易得，好房難求……」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恨過移動，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望。
伽嵐若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我的秘密在伽嵐面前已經暴露，可我還是不能說，我得把它爛在心裡……
我收好手機，澀澀地笑，端起酒杯站起來對大家說：「今天謝謝大家捧場，這是我回益城后的第一個生日，我很開心！來，一起干一杯！」
朋友們站起來和我一一碰杯。「生日快樂」不斷響起，卻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句。
我將滿滿的白酒一飲而盡，把苦澀全部吞下喉嚨。
吃完火鍋大家去k歌，我和司明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唱了一首《知心愛人》。
「讓我的愛伴著你直到永遠
你有沒有感覺到我為你擔心
在相對的視線里才發現什麼是緣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個知心愛人
……」
呵，知心愛人，多諷刺。我是司明的知心愛人嗎？司明是我的知心愛人嗎？我的心，我的愛，已經被埋葬，被這世俗殘忍地埋葬，被我自己親手埋葬……
司明唱著唱著，牽住了我的手，我任他牽著，與他合唱：「我們彼此都保存著那份愛，不管風雨再不再來……」
可就是因為這世俗的風雨，才無法保存那份愛。
歌里唱的，童話而已……
司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溫情脈脈，我的目光迎上去，脈脈溫情……
歌聲落下，一片掌聲，給我們這對般配的戀人……
而當著眾人的面，司明吻在我額頭。
真的是，很動人的場面……
k完歌已經是凌晨了，大家各自散去。我和司明到了我住的小區門口。
下了車，司明說：「生日快樂，寧寧。」
我手裡抱著他送的一大束玫瑰，脖子上是他白天送我的項鏈，對他說：「今天很開心，謝謝。」
「你開心就好，回去好好睡一覺，要夢到我喔！」
「好，一定會夢見你的。」
「夢見我娶你……」
「夢見你娶我……」
「那我回去了。」
我點頭，知道他明天還要早起加班，而電腦放在他家裡。
他鑽入的士，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低頭看手裡的玫瑰花，又抬頭看夜空。
玫瑰很美，艷麗如血。
夜空很靜，溫柔如水。
程笛你此刻在做什麼，我二十六歲了，你會不會輕輕地對我說：生日快樂……
還是忘了吧，忘了吧。
我叫你忘了我，而我，也該努力忘了你，過我的生活。
我們都，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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