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風來
?(女生文學)郭建祥的問題讓我愣在當場。也許這對他來說,只是關心自己的老婆,好奇當年的故事,卻不知這和他想知道的秘密密切相關。我和程笛的痛苦,都是從那天她的父親找到我開始,直至今日不能正大光明的見面。只是當年的我還年幼懦弱,一擊既潰,今天卻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
我眯了眯眼,哂笑一聲,「當時我答應和她報同一所大學,後來卻反悔了。她氣我不守承諾,就是這樣。」
郭建祥看著我,啞然無聲,過了一會兒才說:「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我點頭,暗暗發笑:你稱程笛為老婆,但她最在意的卻是我。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郭建祥應道:「那好吧,不過我希望你能勸勸小笛,離婚對一個女人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我為他最後一句話而生出隱隱的怒氣,正待反駁,卻見虛掩的門被推開,一個冰涼的聲音傳過來,「這是你以為的,如果不是好事,我怎麼會要求離婚呢?」
我轉頭,竟是程笛。我頓時高興起來,站起來走向她,「你來了?」
她冰冷的神情在轉向我時如冰雪初融,唇角微彎,又看向郭建祥,面色轉冷。「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怎麼找『別人』來?」
程笛的質問使得郭建祥略顯尷尬,他掃我一眼,眸色暗沉。
「小笛你別生氣,我也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才要和我離婚?你不肯說,我只好問問你的朋友,你知道,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原因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也許在別人看來我過得很幸福,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點都不開心。我不想一輩子都這樣。所以,我要離婚。」程笛的堅決讓我動容,我很想拉住她的手,和她並肩站立。
「小笛……」郭建祥的面色變得難看,他略作遲疑,緩緩開口,「我這幾年對你不好嗎?我知道你嫁給我時心裡有個人,但我自問這幾年對你全心全意。過去的人和事都已經過去了,放眼往前走不好嗎?」
程笛看我一眼,我用目光表示對她的支持。
「我就是放眼往前走,才會原諒過去,為未來努力。而且,如果你也真的是想向前走,就把我們的婚姻當成過去,找一個真的愛你的人,不好嗎?」
「小笛!」郭建祥還想說什麼,又見我站在旁邊,於是打住了,只說:「我們回家再談好嗎?」
「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還有事,今晚回來再談。」
頹色在郭建祥臉上一閃而過。「好吧,我等你。」
他拉開包間的門,又轉回來看了我和程笛一眼,然後離開。
看郭建祥消失在門外,我關上門,對程笛笑了笑,「你來救駕了。」
她仔細端詳著我,「他沒為難你吧?」
我搖頭,「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放心!」
她沉靜如水的眸色晃了晃,忽然傾身過來將頭靠到我肩上,稍稍攬住我,輕輕地說:「我還真怕你被他三言兩語說退了……」
「所以就急忙地趕來了?」想起當年給她造成的傷害,我心頭一疼,伸手抱住她。
她沒有應聲,我蹭了蹭她的面頰,感受到一陣涼氣,不由得用自己帶著暖意的手捧住她的臉,「很冷呢,別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她斂了眼的傷,微微一笑,「生病了不是有你嗎?」
我點頭,「我會照顧你的。」但轉念又想到她離婚這事兒,「看郭建祥這樣子,是不想離……」
她眉頭微皺,退了兩步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示意我也坐。
待我坐下,她才說:「有點麻煩,但不管怎樣,我堅持要離他也沒有什麼好說。他還算是一個有風度的人,死纏爛打不是他的風格,我只是擔心……」
「擔心你爸爸?」
她點頭。
想到她的父親,我心裡多了大石頭,堵得慌。
「你說過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是嗎?」她按住我的手。
我感受到她的擔心,反手握住她,「放心,就是他來了,我也不會放手的!」
她定定地看著我,最終說:「我相信你。」
我回以一笑。房間里寂然無聲,我們兩兩相望,用目光摩挲著對方的面頰,享受這難得的二人時光。我多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再大的暴風雪也不能侵襲我們的世界。
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距我和程笛上次見面有半個月了。其間她打來電話,談到她的新工作,談到郭建祥,說他已經勉強同意了,下個月去辦離婚手續。我高興得在床上一蹦,差點摔了下去。但好夢不長,就在得知這個好消息的第二天,我受到了程笛父親的突然「約見」。
仍然是黑色的車,仍然溫潤儒雅,仍然和上次一樣是休閑打扮,好像剛打了高爾夫後來找朋友喝茶似的悠閑,只是頭髮少了些,皺紋也比上次明顯,蓄了一點兒鬍子。而是這次帶我去的是個沒有名字的會所,於無名中卻彰顯著我這輩子都不會享有的高雅奢華。
我走在他後面,吸了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所以等坐定時,我的心跳已經恢復正常了。我也沒有告訴程笛,我想獨自面對這場遲早會來的風雨。
程笛父親坐下后翹起腿,等服務員端上來茶水退出去后,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微笑著說:「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像是慈愛的長輩。
我點了點頭,說:「程叔叔好。」像曾經一樣乖巧。
他的目光沉了沉,「我想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找你。」
「我知道,和當年一樣的原因。」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那不知道蕭小姐是因為什麼原因又來找小笛呢,還弄到要離婚的地步?」
不待我回答,又說:「是所謂的愛情?」
「程叔叔,你知道答案又何必來問我呢。」我面色沉靜盯著他。
「過了七年,你比當年成熟很多,呵呵。」他還是一派淡然,「還有小笛,和我一樣固執……」我聽出了他淡然中透出隱隱的無奈。
不過這無奈極快地逝去,他話鋒一轉,「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他的眼神如鷹隼盯住了一隻兔崽,「原因無需我多說。」
「那程叔叔肯定也想到我們既然選擇重新在一起,就不會再像當年一樣妥協。」我微笑著反擊。
「哦?是嗎?你的意思是,你會不顧一切,就為了和小笛在一起?你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給小笛幸福?」他拍了拍椅子扶手,掃了掃整個房間,又回到「你知道我們坐的這兩把椅子值多少錢嗎?還有你面前的這壺茶?「
我斜眼看了看身下的黃褐色椅子和面前的茶,「程叔叔帶我來的地方,當然很高檔,不是我這輩子能用得起的東西。但是那又怎樣的?這是生活的必需品嗎?」就算我為物質而煩惱,我也不會在此折腰。
他「哈哈」笑了幾聲,「年輕人勇氣可嘉啊。」收了笑容,他說:「這兩把椅子是海南黃花梨打的。市場售價目前五十萬不算貴。」
我打量了椅子幾眼,暗暗吃了一驚。雖然知道此地奢華,但坐在一把價值二十五萬的椅子上還真是出乎我所料。
「托程叔叔的面子,我才能見識這麼好的傢具。」我努力壓下自己的吃驚。
程笛父親用目光在我身上碾過,「小笛有這裡的卡,想來隨時可以來。如果我收回,不僅這裡,她的生活會從天上掉到地下……」
「不要跟我說和愛情相比,這些都不重要,年輕人。」他掃了掃我的包,像在看一件地攤貨,「一個喝慣了特級毛峰的人怎麼會習慣喝超市裡隨便買的茶呢?喝一兩次還能忍受,喝上一個月就會想倒掉。而以你的工資,恐怕最多能付一兩次茶錢……」
我知道程笛父親如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是益城度假產業的龍頭,但也犯不著這麼奚落我吧。雖然我是個草根二代,但好歹也是爹媽疼大的,沒有缺吃少穿。
我憋了一口氣,答道:「程叔叔,我知道我的工資比起您來收入微薄,所以我才不敢碰這茶一口,免得待會兒程叔叔生氣了甩手走人我人被押在這裡。」我淺淺地笑,「不過程叔叔是不是忘了,現在很多年輕人不愛喝茶,愛喝咖啡啊可樂啊之類的。你之蜜糖,我之砒霜,幸福也是這樣。程叔叔說為了小笛的幸福著想,不知道您有沒有好好和小笛聊過這幾年她過得是不是真的開心?」
程笛父親目光轉為銳利,像是要把我看穿。「說起來你倒真是為小笛好了?和一個女人混在一起,身邊的流言蜚語,你覺得小笛真的可以聽得進去?」
「流言蜚語我可以和小笛一起面對,我們真誠待人,有心胸的人自然不會為難我們,比如我身邊的幾個朋友。為了怕別人嚼舌根就放棄自己的幸福,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們交往。」頓了頓我又說道:「難道程叔叔當年創業時就沒有被為難過,就因此放棄了自己的事業?」
程笛父親又喝了口茶,「看來重點中學的老師口才確實不錯。」
聽他貌似無意地提及我的工作,我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他說:「你們年輕人啊,真的覺得愛情能當飯吃嗎?如果工作都沒有了,是不是還能把我愛你你愛我掛在嘴邊?」他笑得輕鬆,「我聽說你在三中是個很不錯的老師噢,還在市賽課會上得了二等獎,算是三中重點培養的教壇新秀吧……」
他竟然打聽得這麼清楚了,顯然是有備而來。我心裡冒出火氣,還要強自壓抑著讓自己鎮定。「程叔叔家大業大手長,準備讓我扔飯碗走人?」
「當然沒必要弄得這麼僵,」他將茶杯放下,像是落下了一顆致勝的棋子,「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介意讓你在學校被人指指點點,在益城找不到工作。」
我捏緊拳頭,真想砸下去。「程叔叔,你覺得我一定要當老師或者進公司嗎?就算你手長到可以插足益城所有的學校和公司,也餓不死我。您不知道有種工作叫soho,就是嗎?我在家辦公,您是不是準備把我房子拆了?」
程笛父親看著我,眼睛微眯,透露出危險的氣息,「小姑娘真是長大了啊,天不怕地不怕,是不是也不用管家裡老人左鄰右舍怎麼看呢?」
還是和七年前同樣的手段!我心裡氣極,終於按捺不足激動。「程叔叔,我既然選擇了程笛,就做好了要面對父母的準備。我的爸媽不像您,為了自己的面子和傳統的偏見,不惜扼殺親生女兒的感情,讓她痛苦七年,讓我也痛苦七年。這七年,您當然不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那種以淚洗面的日子,那麼心如刀割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我相信我爸媽是真的愛我在意我這個女兒,所以就算他們生我氣不認我,也就是三五年最多十年八年的事,我等得起!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最終會認我。您就不同了,小笛開不開心無所謂,認不認你無所謂,您還有個兒子呢!」
我心裡並不確定父母的態度,我也不能預見他們和我最終會變成怎樣的關係,但此刻我顧不了那麼多!面前這個人,看上去如此優雅和藹,卻將我和程笛生生拆散了七年,現在又以相同的方式威脅我。我如果這次還屈服,就受這份辱,真是白活了七年!
果然我的話讓他臉色突變,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震得茶杯顫動,「看樣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好吧,不過你記住,大話好說,事不容易做。我不會讓你丟我程家的臉的!」他站起來,理理自己的衣擺,最後看我一眼,語調恢復悠然自得,眼神卻犀利如刀,「到時可不要怪叔叔沒有提醒你……」
「好,謝謝您的提醒。我也會向您證明,小笛沒有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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