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62.轉變
距離上次見到程笛已經半個多月,這次我平靜很多,不去想那些過往,不去思考未來,不讓自己陷入任何一種悲傷當中。我知道清楚是我懦弱經受不住現實的考驗選擇了退卻,同時任心中懷疑的種子肆意萌發沒有找機會認真去求證,以讓自己求得一點心安,可算膽小又卑鄙。那又怎麼樣呢?我只是芸芸眾生中再微茫不過的一粒塵埃而已。我厭煩了對抗世俗,傷害自己的親人。我甚至厭煩了感情,厭煩了傷害自己。我不想再談感情,不想再沾染這讓自己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東西,這樣我便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也不會過得鬱鬱寡歡。
我的生活像是一艘小船,穿越暴風驟雨之後來到了寧靜的港灣。我按時上下班,每個周末都回家陪爸媽,對媽媽的嘮叨耐心回應,應下她那些並不算過分的要求。我甚至也能平靜按照媽媽的囑咐邀請邵振東來家裡吃飯。沒有程笛,只有按部就班的計劃。雖然如此,但我卻能感受到家裡失去很久的其樂融融,看到爸媽臉上安心的笑容。
所以老天是公平的,當我想要探索絕美的風景時,給了我雷鳴閃電的考驗,現在我放棄了窺探美景的機會,卻體會到了風和日麗的寧靜祥和。不能說哪一種更好,也不存在非要選擇哪條路徑。到了選擇的時候,自然就有分曉,而且毫不違和。看,我不是做出了最符合常理的選擇嗎?而且不需要誰在耳邊諄諄告誡,自己就清楚這是最好的選擇。
因此當伽嵐和陸麗莉從台灣回來找我和汪眉聚會的時候,我並沒有提及什麼,只接過來她們帶的紀念品,面帶欣喜和羨慕,一樣一樣地看,心裡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出趟遠門,走得遠一點,在異國他鄉沉澱下來。
倒是汪眉在旁邊踢了我一腳,「喂,你就沒有什麼要跟伽嵐說的嗎?」
我抬了抬眉毛,「有什麼要說的?」我裝作恍然大悟,轉向伽嵐,「喔,她和康鍇在一起了,驚訝吧?」
伽嵐輕笑,「有什麼好驚訝的,她以前也不是不喜歡康鍇,不過就是貪玩,不想被栓著而已。」
已走上小清新路線的陸麗莉接過話頭,「汪眉姐好事要近了嗎?」
汪眉撇她一眼,「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可是我看你發的圖片在比較婚紗哦……」
這個消息倒是讓我大吃一驚,「汪眉你在選婚紗了?」
我收到汪眉的一記白眼,「隨便亂髮的。」
伽嵐但笑不語,眼睛卻看著我,「她上周發的,你都不上網的嗎?」
「噢,我在潛心向學。」至於真實原因,我自己知道就好。
一頓飯過後我想回家了,汪眉卻說要去k歌。如果在以往我是拗不過她的,今天卻異常堅決地回絕了,說明天還有早讀不能晚睡,收穫了汪眉無數眼刀。最終是她們三個去唱歌,我默默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冷笑。不過是去唱歌而已,都不能面對了嗎?我強迫自己欣賞一路五光十色的霓虹,藉此沖淡那個忽明忽暗的畫面和那個熟悉的旋律,同時忽略心裡如漲潮一般洶湧的悶痛。
中間我還接到了伽嵐的簡訊,說什麼時候到她那裡坐坐,看看她在台灣旅行時拍的dv,幫她選一個去參加拍客大賽。
我心知看dv只是個借口,她是想和我單獨聊一聊,但我不想談任何和程笛有關的事情。伽嵐幫助過我看清自己的內心,但她是她,可以沒有羈絆地和喜歡的人遠遊,我是我,要顧及很多東西,也被感情傷得千瘡百孔。所以我沒有去找她,只在自己劃定的軌跡上精準地走著,不錯分毫。
終於自己排除紛擾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期末考試我教的兩個班英語均分攀升了不少。緊接著進入補課階段,鄰班老師王婷造人成功,我主動提出來幫她守晚自習,這樣自己一周四晚都回家比較晚,雖然疲乏,好處卻是躺下就能睡著,不用像之前一樣夜夜失眠。
到了七月下旬終於放假,學生們長舒一口氣,歡歡喜喜地收拾好東西回家,我卻有些愁眉不展。家裡爸媽讓我暑假回家住,我已經借學校補課拖了半個月,再找不到借口。我媽聽我支支吾吾,火星子又要迸出來,我只好咽了聲收拾衣物回家。
日子卻沒有我想的那麼難過。我應了鄰居一初三小孩的補課,成功耗去一上午,下午去一補習中心,白天就這麼過去了。晚上吃完飯扶奶奶出來散散步,看看電視,玩玩手機,一天天就這麼過去了。雖然我媽嘴上嫌我約會不積極,卻不知為什麼並不十分催我,對於我一周才和邵振東見一次面沒有嘮叨太多,尤其是他自己連著出了兩次差,忙得腳不沾地。
暑假就這樣慢慢過去,看著朋友同事一個個在曬旅行照,我瞟了瞟工資卡上的數字,決定訂機票找個陌生的城市發發獃。爸媽說要不等邵振東回來一起去,我搪塞說他今年年假已經休完了,我和另兩個單身的女同事去也不好帶一大男人。
誰知機票剛訂好汪眉就扔給我一張喜帖,驚得我半天合不攏嘴。雖然她和康鍇高一就認識,但真正談戀愛也就前兩個月的事吧。
汪眉卻不在意,說自己參加了一大學同學的婚禮,哭得一塌糊塗,人生中第一次有想結婚的感覺,就趕緊結了免得感覺消失了。
率性莫如汪眉。我只好取消了自己的旅行計劃,去幫準新娘跑腿。不過看她那甜蜜幸福的樣子和康鍇的柔情蜜意,想來婚後生活也很難不幸福。
汪眉的婚禮定在七夕,只有十天的準備時間。我和伽嵐陪她選酒店試婚紗敲定婚禮上的各個細節,忙得不亦樂乎。我也被她快樂地情緒感染,一心一意投入到她的婚禮籌備中去。
最後在婚禮的前一天,她要求辦個告別單身派對。我小心地翻看著伽嵐幫她定下來的名單后鬆了一口氣,當天晚上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門。
派對在伽嵐一個朋友的酒吧里舉行。汪眉交遊廣泛,除去泛泛之交也來了三十多人。大家到了之後打趣了汪眉好一番,不過都被她嬉笑怒罵一一反擊回去。之後又是勁歌熱舞,又是猜拳灌酒。汪眉其中一輪輸得慘烈,被罰自飲三杯,好在鄒遠科忙為自家哥們的未婚妻護駕,幫她喝了,引來一片喝聲喝掌聲。大家越玩越嗨,連我這個要護送新娘回家的人都被灌了兩杯酒,之後不得不推託頭昏坐在一旁休息。正當我困意上涌想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的時候一個人推開酒吧大門朝喧鬧的人群走來,驚得我坐直了身體困意全無。
那個人就是程笛,她還是那麼清麗,一身長裙,長發隨意系在後面,還是表情清淡,一如回來時第一眼所見……
但我此刻毫無心情欣賞佳人,而是望向伽嵐,心裡竄起火氣。名單上我再三看過,根本沒有程笛的名字。而依汪眉和程笛的交情,並不是非情不可。那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呢?
可伽嵐只是朝我聳了聳肩,表情略帶無辜。或者是汪眉?我心裡嘆了口氣,為汪眉的舉動頭痛不已。她為什麼要請程笛我大概能猜到,但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真的不想和程笛有什麼交集。
只是我似乎多想了,程笛並沒有看我一眼,徑直走進人群,端起酒杯自罰了一杯。我看著她把一杯酒一口喝盡,心裡生出點酸澀來。她並不是個愛喝酒的人,她還說過她很不喜歡自己父親喝酒應酬。可此刻她卻迅速與人群打成了一片。
我閉眼不去看她,也隔絕那些雜念,然後準備趴在桌子上裝睡。不過我的算盤打得並不靈光,鄒遠科洪亮的嗓門響起,「蕭寧,程笛來了,你怎麼不過來歡迎老同學?」跟著附和聲響起,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我。程笛也轉過來,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我的視線和她的相撞,立刻像被電著了一樣收回來。
鄒遠科似乎發現了我的異樣,打趣道:「蕭寧你不會是醉了吧,才喝了一杯而已就發獃了,連程笛來了都沒有反應?」
我心裡嗤笑,她來了我就該有反應嗎?雖然我們曾經很親密,但在人前也就是好朋友的關係而已,更何況我們此刻什麼關係都沒有。
我抿了抿唇,無奈地站起來,走向人群,「我這幾天被汪眉折騰得一天只能睡五六個小時,真得很困,明天還要當伴娘,你們就放過我吧,不然就會鬧出伴娘在婚禮上睡著了的大笑話。」
我說的一點不假。也不知道是出於心虛還是什麼目的,汪眉走過來說:「大家聽著,我這個準新娘發話了,大家就別讓蕭寧喝酒了。程笛也是,人家酒量不好,喝多了傷到身體怎麼辦?」
卻聽程笛的聲音傳來:「沒關係,派對哪能不喝酒呢?難得有機會和老同學一起,大家不用照顧我。」
這話說者不知道有沒有心,我聽得卻有點刺耳。轉念我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她的話和我一點兒不沾邊,我有什麼好鬱悶的。我應該省去時時刻刻留意程笛情緒的習慣,把自己照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