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齊天子,啟元皇帝,姓趙,名弘佑,表字子韌。
這世上會喚他子韌的,便隻眼前之人,文純皇后幼弟,他的嫡親舅舅喬崢。
「難得來一回,不如便陪舅舅對弈一場,如何?」喬崢彷彿沒有注意到外甥眼中掩飾不住的煩躁與怒意一般,含笑詢問。
「舅舅有命,子韌自當奉陪到底!」趙弘佑挑眉。
喬崢輕笑一聲,不再多言,兩人一個執黑子,一個執白子,各不相讓,一心投入對戰當中。
「你輸了!」將最後一子落下,喬崢眉目帶笑望向外甥。
趙弘佑啞然失笑,拱拱手道,「舅舅技高一籌,子韌甘拜下風!」
喬崢搖搖頭,一邊收拾棋子,一邊道,「並非舅舅技高一籌,而是子韌心有旁騖,神思分散,自然便落敗。」
趙弘佑一怔,片刻才笑嘆一聲,「果然什麼也瞞不過舅舅!」
喬崢不過年長他十歲,許是童年經歷坎坷,見識才智、心態氣度均是不凡,這幾年他能漸漸收回部分大權,喬崢功不可沒。自文純皇后薨后,這世上他最信任之人便是舅舅喬崢了。兩人名為舅甥,實為知交,每逢他心有鬱結便會來尋他。
「燕尚江貪得無厭,結黨營私,縱容其子、其婿勾結當地官員,把持江閩一帶漕運,中飽私囊,短短不到三年時間累計斂財之多,簡直、簡直……」提及此事,趙弘佑心中怒火又『騰』的一下升了起來。
喬崢始終靜靜地凝視著他,任由他將滿腔怒火發泄。
趙弘佑噼噼啪啪地發泄一通,心情總算是暢順了,燕國公府目前暫不能動,將來總有一日他會一一清算,無論前朝,還是後宮。
「舅舅年過而立,子韌何時才能有位舅母啊?」怒火發泄出來,自然便有心情閑話調笑了。
喬崢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等你榮升父親時……」
狠,夠狠!明知他女人一堆,子嗣全無。趙弘佑嘴角抽了抽,恨恨地瞪了悠哉悠哉品著茶的喬崢一眼。良久,才苦笑著背靠椅背,「若是當年……」
喬崢沉默不語,只是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趙弘佑長嘆一聲,世間上沒有人會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包括他。縱是有些女子並不是他心之所喜,但對孩子,他總是有期待的。他做得出去母留子的狠,卻不能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兒女下手。
嫡子落地即亡,長子長女先後夭折,有孕嬪妃一個接一個小產,他由最初的勃然大怒到如今的冷眼旁觀,這當中的起伏轉變,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喬崢定定地望著他漸漸變得冷硬的神情,暗暗嘆息一聲,他至今仍記得當年的皇后夏馨惠有孕時外甥的矛盾,既憂且喜。憂的是夏家勢力會隨著嫡皇子的出生越來越大;喜的自然是將為人父。可最終,心中對嫡子的期待仍佔了上風,只可惜滿懷希望終成空……
其實若按他的意思,夏皇后的孩子留不得。也許是他小人之心,可一個時時處處以娘家利益為首的女子,縱是她聰敏賢惠,教養出來的兒子,將來會不會實際成為夏家人,這還未可知。
***
何為盛寵?曾經,對啟元帝後宮的人來說,皇上每進後宮必召清妃就是盛寵。可如今,她們才猛然發覺,盛寵與否,也是要比較出來的!隔得十天半月召一次算得了什麼,似芳華宮愉嬪那般接連五日,甚至更多日承寵,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盛寵!
對現狀,蘇沁琬還是比較滿意的,縱使時不時有些酸溜溜的、不甚好聽,甚至不懷好意話傳入耳中,可依舊無損她的輕鬆自在。皇上時不時的賞賜、內務府的巴結,還有突然冒出的許多熱情親切的「妹妹」,無一不在提醒她的今時不同往日。
連續數日的承寵,雖然依然會緊張,依然承受不住皇帝不知疲累的需索,可她已經慢慢摸索出讓自己好過些的方法了,她自來便是個縱使在最差的環境下,亦會盡量讓自己過得好些的性子。更何況,在與皇帝一次又一次的*當中,她自己也漸漸得了趣,再結合摸索出來的六字法——迎合、撒嬌、耍賴,每晚極至的縱情也不再那般可怕了。
「小狐狸,你就是一隻小狐狸!」趙弘佑恨恨地往身下氣息紊亂、媚眼如絲的女子唇上一咬。
可不就是一隻多變的小狐狸,讓他又愛又恨。媚起來讓他恨不得揉進骨子裡,尤其是她配合他的節奏起伏時,讓他差點把持不住,實在勾人得很!可耍起賴來又讓他恨得牙痒痒,不帶這樣的,自己舒服過了便不顧別人!想著狠一狠心不管不顧吧,小傢伙卻嬌嬌柔柔地求,軟軟糯糯地哭,讓他硬是狠不下去。
蘇沁琬疼得淚眼愈發朦朧,噘著嘴往他懷中鑽去,口中還嬌嬌地控訴,「過河拆橋,皇上你這是過河拆橋!」
對的,這便是她試探出來的新招式。她發現皇帝特縱容她耍小性子,撒嬌耍賴賣乖輪著來,雖然會受到些諸如被又咬又捏的小懲罰,可她亦能感覺得到皇上並沒有真的惱了她。
有時她會想,莫非這便是俗語說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趙弘佑好笑地往她挺翹的臀部上一拍,「過河拆橋?到底是誰過河拆橋?你的膽子愈發大了,連朕都敢埋汰,嗯?」
蘇沁琬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小嘴扁了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這連日來早就見識過眼前女子的多變的趙弘佑,淡定地揚揚眉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看看這隻小狐狸還能耍什麼。
蘇沁琬見他不如前幾日那般撲過來抱著她又啃又咬,眼珠子轉了轉,猛地扎進他的懷中,順手拉起錦被將兩人蓋住,瓮聲瓮氣地道,「膽子再大也是皇上縱的,如今被嫌棄也是皇上的錯!」
趙弘佑一愣,瞬間悶聲大笑,反手抱住可勁往懷裡鑽的女子,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只聽得一陣嬌嬌的求饒聲和男子的粗.喘聲,屋裡又是一片春意融融。
這一晚依然如同前幾晚一樣,趙弘佑抱著她到頤清池凈過身,待她換上乾淨衣物準備離去時,郭富貴捧著一碗黑乎乎的、還冒著熱氣的葯遞到她跟前。
蘇沁琬只是怔了小片刻便順手接了過來,『咕嚕嚕』直接灌進了肚子里。她這般乾脆利落,倒讓趙弘佑愣住了。
他眼神複雜地望著已經將葯一滴不漏地全部喝完,正用絹帕拭著嘴角的女子,片刻才道,「你不問問朕,這是什麼葯?」
蘇沁琬回頭沖他甜甜一笑,「嬪妾相信,不管是什麼,皇上都是為了嬪妾好的。」
趙弘佑定定地望著她,久久不能語。直到見蘇沁琬湊到他面前,眨巴眨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他才失笑道,「做什麼這般眼巴巴地望著朕?」
「是皇上一直望著嬪妾……」蘇沁琬拖長聲音嬌聲道。
趙弘佑微微一笑,伸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臉龐,聲音低沉,「愛嬪芳齡幾何了?」
「嬪妾今年十四歲了。」蘇沁琬一邊老老實實地回答,一邊將臉蛋往他掌心蹭了蹭,活像只依賴主人的小動物一般。
趙弘佑手指一曲,捏了一把她臉上的肉,引來對方一聲嬌呼,這才笑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安歇吧!」
蘇沁琬摸摸被捏得有點疼的臉蛋,可仍是乖巧地『嗯』了一聲,福了福,「嬪妾告退!」
女子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趙弘佑久久注視著再度合上的門,屋裡一片安靜。
「奉皇上諭,芳華宮愉嬪蘇氏,敬恭淑慎,安順知禮,茲冊封為從四品婉儀,保留封號『愉』,賜居怡祥宮側殿。欽此!」次日一早,從漱勤殿請安歸來的蘇沁琬,一下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旨意驚住了,傻愣愣地呆跪著……
「哦,嚇到了?」聽了郭富貴回稟的關於蘇沁琬接旨時的表現,趙弘佑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可不是,還是淳芊姑娘從旁提醒著,婉儀才回過神來。」郭富貴笑著道。
趙弘佑嘴角越揚越高,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那隻小狐狸呆呆傻傻的表情。
侍寢不過短短數日,兩度晉封,從貴人到愉嬪,再到愉婉儀,晉陞速度之快,史無前例。各宮中不知砸爛了多少茶具,可依然擋不住蘇沁琬風風光光地搬到了怡祥宮,正式入住東側殿——凝翠閣。
怡祥宮景緻雖不如芳華宮,可架不住裡面除了蘇沁琬一個主子外,再無他人。換句話說,蘇沁琬便成了怡祥宮實際的主人。
望著歡天喜天地收拾住處的淳芊,蘇沁琬臉上笑容淺淺,右手不由自主地輕覆在小腹處。
那碗葯,想來便是傳聞中的避子葯了吧?可是,為何不是從侍寢的第一晚便讓她服用,而是拖至昨晚?是忘了,還是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