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決沙場
顧橫波坐在椅子上,看著從陝南傳來的最新消息,越看臉色就越來越難看。
正巧明憶魅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顧橫波的滿臉不愉,低聲道:「怎麼了,橫波?」
顧橫波輕聲嘆道:「剛剛得到的最新消息,洪承疇在潼關南原設伏,李自成全軍覆滅,僅剩百騎隻身逃脫,連顧君恩也戰死沙場。」
明憶魅微微一驚,道:「那該如何是好?李自成怎麼樣了?」
顧橫波搖了搖頭,道:「李自成自身倒是無礙,只是苦心經營的幾十萬大軍就這麼煙消雲散了!李自成現在躲在陝南的商洛山中,暫時應該沒有殺身之禍吧!」
明憶魅笑道:「橫波,你看這樣好了,我去求羅汝才羅師叔領兵去助李自成東山再起好了!」
明憶魅口中的羅師叔正是當年義軍的十三家天王之一,也是魔門中為數不多的幾個長老級人物,手下擁兵也有十萬之眾,僅次於李自成與張獻忠兩人。且羅汝才雖然不屬於陰葵宗,而是屬於魔門的另一分支補天閣,但對陰葵宗卻甚是服帖。
顧橫波突然笑了起來,道:「不用師姐費心了。當初我選中李自成就是看在此人堅韌不拔的份上,師姐你放心好了,只要李自成一日未死,他就一日不會放棄。至於羅師叔,你不是讓他跟在張獻忠後面向朱明王朝投降了嗎?現在正好在均州休養生息呢!」
明憶魅伸了個懶腰,輕聲道:「這樣也好,李自成絕非如此容易放棄之人。橫波,我要走了,來和你說一句的!」
顧橫波一驚道:「師姐你要去哪裡?我們姐妹也好幾年沒在一起了,怎麼不在金陵多留些時日?」
明憶魅微微一笑,略略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接到線報,京師那邊可能有變,我還是先上京師一趟!橫波,你我姐妹這盤棋可是到了緊要關頭了哦!」
顧橫波也是一笑道:「師姐,你不用得意,雖然你是佔了先手,但未到最後關頭,輸贏還沒定呢!」
兩人相視而笑,這個遊戲現在越來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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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一把突如其來的長刀終於趕在柳生宗矩左手的短刀割開一名狼軍戰士的咽喉之前將其擋住了。
柳生宗矩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對手中除了拈花大師之外,居然還有能擋住自己一刀的高手在,看樣子這次來中原確是不虛此行了!
戰楓已經改成雙手執刀,手中仍然是那把從一個東瀛武士手中搶來的東瀛刀。
適才那一刀雖然擋住了柳生宗矩的短刀,但已經讓戰楓胸口血氣翻湧。
柳生宗矩數十年來精修的先天真氣精純無匹,若是戰楓在鼎盛時期,或許還能有和柳生宗矩一拼之力,但現在卻差得遠了。
但戰楓豈是如此輕易氣餒之人,雙手執刀,狂吼一聲,腳下前跨一步,一刀當頭劈去!
剛才在戰陣中,戰楓看得清楚,柳生宗矩的刀法已經到了大成的境界,尤其是左手的短刀,更是已經達到了「至靈至巧」的絕頂境界,在千軍萬馬之中,柳生宗矩的刀就如同一條靈巧到了極點的蛇,能夠自己避過敵人的兵器,擇人而噬,而配合其腳下踩的一種奇異的步伐和右手用於防禦的長刀,更是使柳生宗矩所向披靡,連殺數十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擋住柳生宗矩一刀,甚至乎沒有一個人手中的兵刃能碰到柳生宗矩手中的刀。
戰楓心知,若是與柳生宗矩去比靈巧與速度,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只能是去送死。
唯一的方法是以拙破巧,憑藉氣勢與力量,方才能有取勝的機會。
因此這第一刀老老實實的直劈,竟是沒有半點花俏。
柳生宗矩見了眼前這年輕的對手這威不可當的一刀,臉上不由露出激賞之色,但手中的刀卻沒有半分猶豫。
沒有半點兵刃相交的聲音,兩人錯身而過。
戰楓腳下打了個踉蹌,卻還是順手將身邊的一名黑衣武士劈死。
而柳生宗矩卻依然是那麼瀟洒飄逸,將擋在自己前面的一名狼軍勇士的咽喉割破后才洒然轉身面對戰楓,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戰楓的左肩上劃開了一道兩寸長的口子,血染征衣。
柳生宗矩剛才右手的長刀在千均一發的關頭募然出刀,搭在戰楓當頭劈下的刀尖上,戰楓只覺得對手刀上一股巧妙的勁道引得自己向前撲去,而自己本身也是前撲,兩勁合一,戰楓哪裡還能穩得住身形,不由自主的給對手帶得失去了身體平衡,向前撲去。
兩人錯身而過的電光火石那一瞬間,戰楓卻駭然發現柳生宗矩的短刀不知何時早已經等待在自己咽喉必經的軌道上,竭盡全力的身子一扭才躲過了柳生宗矩的這一招殺手,卻再也避不過肩頭,被柳生宗矩的短刀在肩頭留下了一道傷痕。
兩人對決沙場,交手僅僅一招,戰楓便已經受傷。
柳生宗矩不愧是東瀛三大宗師之一。
戰楓轉過身來,仍是雙手提著長刀,與柳生宗矩遙遙相對。
如此高明的對手,確是難找。
柳生宗矩那毫無瑕疵的臉上更是罕有地露出一絲髮自內心的笑意。
張一帆與伯龍等人早就帶著狼軍兄弟們與東瀛武士戰成一團。
狼軍與在場的東南武林群豪堪堪有三千之眾,與僅剩下的**百東瀛武士相比,已經是佔據了絕對優勢。
戰楓心神在瞬間奇迹般地晉入了古井無波的空明境界,戰場的喧囂與撕殺聲逐漸在耳中越來越遙遠,而戰楓的眼中此刻也只有柳生宗矩一個人,心中卻湧起一股狂暴的殺意。
面對這生平僅見的絕代刀法大家,戰楓終於成功地在精神上將自己與周圍的一切剝離,心靈上如修行數十年的空門弟子一樣前所未有的寧靜,但心中的殺意卻是有增無減,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態同時出現在戰楓心上,卻顯得出奇的融洽,沒有絲毫衝突,神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而柳生宗矩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眼前這年輕的對手無論修為與刀法均與自己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那豪勇非凡的氣勢卻絕對不容小覷。
此刻戰場上雖是慘烈無比,周圍處處慘號之聲與兵刃相交的金石之聲,但戰楓和柳生宗矩兩人對峙的方圓五丈之內,卻奇迹般地除了對峙的雙方之外,沒有半個敵我軍士。
人頭涌涌的戰場上居然破天荒地出現了一片達五丈方圓的空地,這情形顯得怪異之極。
戰楓突然右腳斜跨半步,手中長刀帶起一片破空之聲向柳生宗矩面門劈下。
雖然只是踏出半步,但戰楓的身形卻在瞬間穿過三丈左右的距離,出刀時尚在三丈之外,長刀劈下時卻已經到了柳生宗矩面前,給人一種空間在剎那間縮小了的玄奧感覺。
柳生宗矩用生硬的漢語喝了句:「好!」便揮刀迎上。
剎那間,方圓三丈內刀風交錯,飛沙走石。
戰楓手中的長刀來來回回就只是直劈橫斬那幾招簡單的招式,但在旁人看來,卻如戰神再世般威不可擋,雖然只是最簡單的招式,卻有種千軍萬馬在沙場上衝殺的慘烈氣勢。
而柳生宗矩的刀法卻似乎完全不受戰場上氣氛的影響,依然是那麼飄逸得不沾人間煙火,如空山靈雨般揮灑自如,讓人渾然忘了這是世間最恐怖的刀法之一。
柳生宗矩右手的長刀揮灑如意,輕描淡寫地就將戰楓的攻勢化解了,左手的短刀卻是刀刀不離戰楓的要害,一時之間,殺得戰楓苦不堪言。
如果說戰楓的刀法如天上的烈日,是天下至剛的凌厲刀法,柳生宗矩的刀法就是水中的明月,已經臻至天下至柔的境界。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
戰楓心中暗暗叫苦,雖然現在看起來自己的主攻的一方,佔盡優勢,但卻無法給對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對手的刀法卻是綿綿密密,每一個動作都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但戰楓卻感受到了對手刀法中暗藏的殺機。戰楓一早就打算以攻代守,不去和柳生宗矩比刀法的輕靈。
雖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但如果不能攻破敵人的防線,那主攻一方在力竭的那一刻便是兵敗身亡的時候。
柳生宗矩地臉上仍是掛著胸有成竹的微笑,事實上柳生宗矩心中也有了必勝的把握了。
眼前這頑強的年輕人的氣勢確是生平少見,自己手中的短刀雖然已經有無數次機會能將這年輕人斬於刀下,但自己卻沒有把握在將此人斬殺后能全身而退,所以只能等這年輕人力竭的一刻才輕輕鬆鬆地將其斬殺。
戰楓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論刀法而言,自己確實與眼前這名列東瀛三大宗師之一的絕代刀法大家有段距離,如果這一輪狂風暴雨的急攻仍然無法破入對手的防護圈,那這一戰看來是輸定了。
這時,異變突至。
「咄!」
拈花大師沉聲喝出的一個字毫無阻礙地穿破時空,重重地在戰楓與柳生宗矩兩人心中響起。
以柳生宗矩和戰楓的修為都不免心神一顫,手上的動作也不免緩了一緩。
佛門神功,果然不同凡響。
拈花大師突然出現在兩人的戰圈中,也不說話,而是緩緩得向柳生宗矩一拳擊出。
這一拳幾乎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拈花大師手上拖著千均的重物,費盡千辛萬苦才擊出這一拳。
柳生宗矩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見的凝重之色。
電光火石之間,柳生宗矩收回了划向戰楓的左手短刀,一刀劈向拈花大師的拳頭。
刀拳相交,兩人同時身子一震,刀風與拳勁交織在一起,居然發出一陣如爆竹般噼里啪啦的聲音。
戰楓手中的長刀隨後重重地劈在柳生宗矩的右手長刀上。
這一刀正值柳生宗矩舊力剛消,新力未生之時,以柳生宗矩之能也被戰楓這威猛無鑄的一刀劈得踉蹌地連退了四五步,一口鮮血從嘴中噴了出來。
拈花大師那看似緩慢的一拳比戰楓后發,卻還先至,可見那種緩慢的感覺完全是視覺的錯覺,實質上這一拳的速度已經超出了人的視覺所能捕捉到的速度的極限了,才能給人造成這種錯覺。
柳生宗矩臉色蒼白,低聲喝了句好,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才冷聲道:「大師這一拳喚作什麼名目?」
拈花大師白皙的臉上現出一抹異於尋常的紅暈,良久才恢復正常,微笑著道:「當頭棒喝,直指本性!這是貧僧自創的明心見性拳,兵衛大人認為如何?」
柳生宗矩環顧四周,見隨同自己來的黑衣武士已經折損了大半,只剩下三四百人,心知這一戰已經輸了,縱是自己也無法再在對方的兩大絕頂高手的合力下沾得任何便宜,不由大聲用東瀛話喊了幾句。
在場的東瀛武士迅速集結到了柳生宗矩身邊。
拈花大師低聲道:「他們要突圍了,怎麼辦?」
戰楓微微一笑:「讓兄弟們悠著點勁,讓他們殺出去!」
拈花大師眉頭一皺,「這是為何?這批人實力不弱,若是給他們逃了只怕是個禍患。若是他們在一路上殺我無辜百姓泄憤那如何是好?」
戰楓看著柳生宗矩已經會同剩餘的東瀛武士向東南武林群豪包圍圈最薄弱的地方殺去,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道:「他們沒有這種機會了!我們馬上就追上去!」
拈花大師心中一驚,奇道:「這是何故?」
戰楓低聲解釋道:「大師,這些東瀛武士悍不畏死,若是讓他們做困獸之鬥,縱是能全殲他們,我們的傷亡只怕也非同一般,先放他們一程,散了他們的軍心再說!」
拈花大師嘴角也露出微笑,道:「戰施主不愧是知兵之人!但戰施主千萬要注意了,柳生宗矩的傷勢絕不如他外表的那麼嚴重,施主千萬要小心才是!你我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絕非此人的對手!」
戰楓心中微微一寒,兩大高手合力才將這來自東瀛的絕代刀法大家擊傷,卻仍是無法重創於他,此人不愧是東瀛的頂尖高手,不知與柳生宗矩齊名的其餘兩大宗師又是何等樣的人物?何況那名列三大宗師之首的宮本武藏更不知已經達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戰楓出道以來,唯一能在刀法造詣上穩勝自己的人,柳生宗矩可以算第一人了,而柳生宗矩都自愧不如,坦言承認與自己不在一個檔次的宮本武藏呢?據聞他也是用刀的。
二天一刀流?宮本武藏?
戰楓心中一陣狂喜,在刀道上能有如此對手,這一生終於不怕會寂寞了!
這時,柳生宗矩已經帶領剩餘的三百多東瀛武士衝出包圍,向霞尾村方向逃去!
戰楓與拈花大師略略清點了一下傷亡人數。
狼軍兄弟折損了約莫五十來人,其中大部分是死在柳生宗矩的刀下,而東南群豪與民團的戰士卻傷亡了五六百人。
但比之東瀛武士留下來的一千六百多具屍體,此戰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
余怒未消的東南群豪或是心疼戰友的身亡,或是殺上了性子,分別在東瀛武士的屍體堆中翻了起來,遇上還沒斷氣的東瀛武士便毫不客氣地補上一刀,甚至是屍體也要戳上一刀。
戰楓見制止不了,便大聲喝道:「兄弟們,倭賊還有幾百人逃了,我們追上去!」
東南群豪剛剛打了一場勝仗,正是戰意高昂的時候,聞聲也不理會地上的屍體了,紛紛吼了出來。
「我們追上去,斬絕這群王八!」
「對,追上去,殺光他們!」
戰楓留下了兩三百來人處理戰場和照顧己方的傷者,便帶領著大隊人馬一路高歌著向霞尾村方向追了過去。
一路上看著興奮不已的東南武林群豪吼得吼,唱得唱,戰楓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人若是真的上了戰場,恐怕是不堪一擊。
到了霞尾村時,已經只看到海濱的一塊大譙石下停著兩艘中型海船,另外有一艘卻是悠悠地開出了兩三里地,看來是柳生宗矩帶著殘餘的東瀛武士乘船逃遁。
天龍幫海魂組大統領祖越低聲道:「看來是敵人逃得太急,沒有時間摧毀剩餘的船隻!」
戰楓點了點頭,道:「祖統領你讓人檢查一下船隻,如果倭賊沒有在船隻上做手腳的話,我們立刻就登船追上去!」
話一說完,戰楓一回頭卻發現身後狼軍兄弟無一例外地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