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城

【兒子，你說什麼時候能有點出息！】

「今晚我可能不回來吃晚飯，不用等我了。」秦穆站在門前的鏡子前系著領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顯得有些緊張。

唐謙程見狀走上前去從他手裡接過那條對方前幾天新買的領帶，手指靈活地饒了幾道，順便還幫他把歪了的領口正了正。

做完這些，他忍不住調笑道：「不知道還以為要去相親。」

秦穆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角：「嗯。」

「嗯？」對於秦穆這個反應唐謙程倒是沒有想到，愣了兩秒之後才反應過來拍了拍秦穆的肩膀：「兄弟，別太緊張。」

秦穆：「……」

兄弟……

「好。」

目送著秦穆下了樓梯之後，唐謙程一把關上門折回了房間。

「……小絲？」他有些不確定地問。因為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他的的確確是恍惚間聽到了自家系統的聲音。只不過那聲音太過細微，讓唐謙程一度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唐唐……」過了許久，某隻系統終於出聲。

唐謙程瞬間就有了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這一刻心裡的感覺，就好像看見自己離家失蹤多日的孩子突然回來了一般，有不滿，有慍怒，但最多的卻還是得知他平安無事的欣喜。

「你這幾天……死哪去了？」唐謙程的聲音有些顫抖。

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小絲就此一去不返的可能性，只是內心卻怎麼都不願意相信。從來了這個世界，陪在自己身邊的一直是小絲，唐謙程早已把他當做是自己家人一般的存在。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小絲就沒有現在的自己，如果不是小絲當初選中了他，現在的唐謙程可能早已是某隻無名小鬼，被抓去重新投胎了。

小絲對於自己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

「對不起，」小絲開口，竟是從未有過的乖巧，「我的程序出問題了，開啟了自動遣返功能，所以沒有來得及和你說……」

「出問題？什麼問題？」唐謙程聽出了他這句話中的重點。

「就是有些亂碼，不是什麼大問題。」小絲聲音溫和，輕描淡寫地將那個話題揭過去：「唐唐，我好想你。」

聽到這句話之後唐謙程的一顆心立時就軟了下來，連日來的憂慮彷彿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他咧嘴輕笑：「嗯，我也想你。」

小絲的歸來讓他欣喜，甚至於他都沒有發現對方的語調中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以後的唐謙程一直在想，如果他當時就能夠發現小絲的不對勁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些令人糟心的事發生了……

***

秦穆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先給自家妹妹打了個電話。

「哥，你到哪兒了？」秦瑾聲音壓得很低。

「我在樓下。」

過了一會兒，秦穆就看到了從二樓某個窗戶里彈出來的一張笑臉。

秦穆無奈，用唇語說道：「笑成這樣！」還有沒有點姑娘家家的樣子了！

秦瑾也用唇語回他：「哥，你快進屋來。」

秦穆搖了搖頭，抬手整理了一下剛剛出門前唐謙程才給他系的領帶便抬起腳大步走向了自家大門。

整整七年未使用過的鑰匙輕而易舉地就打開了那扇仿古的木門，在門開的那一瞬間，秦穆竟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好像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這裡是他的家。

家裡的布置也似乎都與七年前別無二樣，棕色的牛皮沙發、寮國花梨木的茶几，就連那個陶制的煙灰缸都是秦穆記憶中的樣子。

突然間，客廳牆壁上的一副掛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張全家福。

秦穆的心裡有些酸脹。

這幅全家福是秦穆考上大學那年秦父自己親手畫的，當初秦穆負氣離家那天曾一度被摔在地上，誰知這番歸來，卻又見它被好好地掛在那裡。

彷彿一切都從未改變過。

物是人非，誰言對錯？

「哥！」秦瑾從二樓樓梯上探出一顆腦袋，同時伸出食指壓在嘴邊示意秦穆不要出聲。

秦穆瞭然地點頭，放輕腳步往樓上走。

等到了妹妹房間，他才好笑地問道：「鬼鬼祟祟，這是又怎麼了？」

秦瑾立時苦著一張臉：「我說出來你可別打我。」

「看情況再說。」秦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行你得先和我保證，不然我就不說。」qaq

秦穆只得點頭。

「我今天早上又把爸給惹生氣了！」

秦穆：「……嗯？」

「他現在在書房火很大。」

「中午飯都沒顧上吃。」

「等會兒你去見他說不定會請你吃竹筍炒肉。」

妹妹的表情非常嚴肅，一看就知道是認真擔心自家哥哥的樣子。

秦穆：「……」

「你說好的不準打我！你和我保證過的！」秦瑾大叫。

秦穆放下舉在半空中的手，順勢摸了摸頭。

本來就是嚇她的，傻丫頭。

在毫無當哥哥的自覺抓住妹妹的臉一頓揉之後，秦穆才斂了斂神情往同在二樓的書房走去。

「滾進來！」聽見敲門聲后，書房內傳來一聲暴喝。

秦穆在心裡暗道一聲「不妙」，隨後有些無奈地推開了門。「爸。」

「嗯。」秦律低沉地應了一聲。隨後誰也沒有再開口，書房裡一時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你和那小妖……什麼然分手了？」過了會兒，秦父有些彆扭地開口。

秦穆笑得有些尷尬：「嗯……」

「就知道胡鬧！當初是誰和我說要好好過，啊？我說什麼來著，人家那心一看就不在你身上，就你，跟個二傻子似的。」秦律怒其不爭。

「也不知道找個靠譜些的。」

「啊？」秦穆抬起頭，眼神有些茫然。

他爸剛剛那意思是……嗯？

「啊什麼啊！」秦律吹鬍子瞪眼，「滾一邊去少在這礙我眼！等會兒你媽回來好好陪陪你媽去，她成天念叨著你，你倒好，小沒良心的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回來……」秦爸爸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養了個白眼狼……

不對，連上小的那個，家裡兩個白眼狼呢。

簡直可以料想自己晚年被丟在養老院的生活……慘啊。

秦穆：「……」他爹這一看就是又開始腦補了。

看著比七年前蒼老了許多的父親，秦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這些年自己通過秦瑾一直在偷偷地打聽父母的現況，其實父母豈不也同樣在關心著自己？自己和櫟然分手這件事當時也沒瞞著秦瑾，想來這丫頭應該是轉場就和老兩口報告了。

本來以為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在他們眼裡大概就是一場錯過了青春期的叛逆，可他忘了，天下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的？當年的責罵，其實也只是擔心自己走上一條難走的路吧……

他到底，還是做錯了。

「爸。」秦穆走到秦律的書桌前。

「幹什麼？你要是沒事可以去陪陪小瑾……小穆？」

秦穆越過書桌，就這樣擁抱住了呆愣在當場有些不知所措的父親。也許是還沒有習慣一向穩重的大兒子對自己有這樣親昵的動作，秦父一張老臉竟是紅了紅。

「小穆？」這個時候，再大的脾氣也不忍再發，再多的埋怨也怨不起來了。這時候他的兒子，他秦律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爸。」

「嗯。」

爸，我知道錯了。

爸，我想家了。

爸……

秦穆最後什麼也沒說，可父子倆都知道，這場為時七年的冷戰，終於是要正式宣告結束了。

秦穆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秦父，站直起腰來。

秦爸爸：「哼！」

秦穆：「……」還是熟悉的傲嬌。

「以後打算怎麼過？還找男人？」

秦穆摸摸鼻子，想到了唐謙程：「嗯。」

秦律看著他，嘆了一口氣：「我是不管了，男人就男人吧。只希望你這次能穩定下來，別像上次那個，什麼玩意兒！」

他一直就不待見櫟然，得知兩人分手更是全因對方一心飛上高枝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老子兒子都為了你和老子鬧翻了，你就這樣？！

「我和你說，他那天來我家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你沒看他那樣，你爹我和你都快打起來了也沒見他上來勸一個，心狠吶！」說不定就想著離間他們父子感情呢！

秦穆見狀失笑：「爸，那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我都快忘了。」其實這真的是冤枉櫟然了，當時他倒是想勸來著，自家老爺子一棍子就橫人面前「你走過來試試」，人家也得走得來啊……

不過這話他沒敢說，說了怕是又要被親爹戳著額頭罵上一下午。

「哼！你忘了我可沒忘……現在身邊有對象沒？」秦律這個話題簡直跳躍，跳躍到秦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下意識脫口而出：「有是有，只是我還沒追到人家。」

秦律：「……」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秦穆：「……」掌嘴。

於是當天下午，一直在門外扒著門縫兒偷看的秦瑾就有幸看到了自家親爹怒其不爭地指著自家大哥鼻子一頓熊的場景——

「秦穆！你說說你！你什麼時候能有點出息？丟人！回回追個媳婦兒回回都追不到，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你爹我親生的！」

秦穆：「……」怪我咯。

門外的秦瑾摸了摸鼻子，親不親生誰知道呢，畢竟您老那麼傲嬌，我和我哥可真是一點都不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