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清歡絕唱》進組（四）

「父親……你當真？」

在所有人都不做聲時，一直被忽略的壽星章明生突然開口，聲音顫抖地說出這句台詞來，一個鏡頭拉進，只見他眼神里充斥著的不是失望，不是驚恐，而是難以置信。

周採薇在一旁看著，心裡暗自為他叫好，陸願這一點拿捏的很好，章明生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憤怒，而是驚訝，不相信。

觀眾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居然是他！章明生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怎麼可能是他？

只是這麼細小的差別，陸願居然能演繹出來，不僅是周採薇，連導演都為他叫好。

「明生我兒，這件事不用你管。」章父有些尷尬地說。

章父是個偽君子，最奸詐兇殘的一個角色，可以為了一把扇子把一家人誅九族，就是在這裡，大家知道了章明生是他唯一的弱點。

「父親……你當真？」章明生還是不相信，再次提出疑問，可是這一次的質疑，又有別於第一次，他現在已經有點兒懷疑了，有點兒懷疑這個他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

「來人！上！」章父不敢去看自己的兒子，一揮手，吩咐護院動手。

章明生慌張地看看摯友清歡，又看看父親，伸出手想要制止，可是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雙方打鬥起來，淚水一點點浸滿眼眶。

周採薇已經忍不住要將笑容掛在臉上了，章明生是世家子弟，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知道，堂堂七尺男兒是流血不流淚的，所以眼淚只是在眼眶中打轉，不會留下來。

「cut！很好！過！休息一下，補幾個鏡頭。」導演在監視器后喊。

陸願緩緩走下來，眼淚這才留出來，他還沒從戲里走出來，接過周採薇遞來的紙巾，默默擦拭淚水，寬大的袖子里露出他白皙的手腕，幾乎可以看得見筋骨的脈絡。

「喝水嗎？」周採薇拿出保溫杯遞到他面前。

她每次都帶著熱水，現在雖然有些熱，但還是要注意，陸願現在拍攝任務很重，絕對不能因為身體原因耽誤進程。

陸願接過水，眼神獃滯地打開蓋子，等熱氣撲到他臉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是熱水？」

「你怎麼了？」周採薇生怕他感冒了，連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沒有，沒有。」陸願一歪頭躲過去，連忙擺手解釋。

他不會還沒從戲裡面走出來吧？周採薇不禁訝異道，沒想到陸願居然這麼用心！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個少年，認真而又美好，怎麼忍心讓他變成那種結局？

周採薇再一次決定，她一定不會讓陸願，落到那種下場，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那些所有誅心的言行，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一定不會！

「陸願？陸願呢？」

還沒休息一會兒，場務又在到處叫人了，每次都是這樣，即使他要喊的人就在他眼前，他也要整個片場的人都知道他在喊人。

周採薇曾經問過他，當時這個小場務已經把她當成「閨密」了，左右看看確定沒人之後，才偷偷告訴她：「這樣大家的注意力才會集中到我身上，說不定哪天導演就看上我了，你不覺得我其實長得很像嚴亥嗎？」

周採薇看了他額頭上的痘痘，還有那滿面油光的臉，又想想嚴亥那張潔白無瑕的俊臉，尷尬一笑：「嘿嘿，我覺得你更有特色。」

結果換來小場務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還拉著她問哪裡更有特色，嚇的周採薇一把拉著路過鄭奇，假裝商量下一場戲的妝容問題。

其實演員在拍攝的時候，他們的助理是最閑的，所以周採薇才有機會到處跟工作人員交流感情，就連杜朗有時候都會加入他們，反正只要聽見導演喊「cut！」，再跑到自家藝人身邊伺侯著就可以了嘛。

通過這幾個月的交流，周採薇發現片場的人，不論是場務還是群演，甚至是燈光特效，還有各種周採薇能勾搭的上的導演，都對陸願評價不低。

周採薇不禁暗自竊喜，第一步計劃成功！果然跟大家安利陸願還是有用的啊，棒棒糖的功勞不小！

不知道人家知道她這種想法會怎麼想，畢竟他們真的不是被棒棒糖收買的，而且陸願也不止一個棒棒糖的價！不過跟著的杜朗就說不定了，他從來不誇陸願，只跟著蹭吃的。

一天拍攝結束之後，月光已經照到房檐了，陸願也已經困得不行了，換上自己的衣服就準備回去了，連工作人員跟他打招呼都只是揮揮手回應。他是個很有禮貌的人，每次拍攝結束都會跟工作人員說再見，連周採薇給大家發吃的都是他吩咐的。

不過陸願只是讓周採薇去買點吃的犒勞一下他們，可沒說讓她買棒棒糖。

在門口的時候，他們遇到嚴亥了，戴著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墨鏡，穿著黑色的外套，要不是周採薇看見了他旁邊的杜朗，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嚴亥朝他們揮揮手，聲音悶悶地從口罩里傳出來：「陸願，明天見！」

杜朗也沖著他們的方向笑一笑，然後擺好戰鬥的架勢出去了，畢竟外面那群餓狼一樣的粉絲，從太陽初升等到月光大亮。

嚴亥一出去，粉絲就把路堵死了，在門裡面都能聽見外面的喊叫聲。

「啊啊啊啊啊！嚴亥！嚴亥！」

「嚴亥，晚上好！」

「嚴亥！嚴亥！」

「啊啊啊啊啊！嚴亥，你好帥啊！」

「……」

周採薇還沒走到門口就知道出不去了，回頭看向跟上來的陸願，無奈地說：「門口堵死了，出不去。」

陸願疲憊地看了一眼擁擠的人群，嚴亥已經淹沒在裡面了，杜朗的身影也看不見了，要想出去非得擠掉一層皮。

他收回視線，搖搖頭：「我們去後門吧。」

所謂的後門其實要穿過另一棟樓才能到達，要走上十分鐘。

同樣是藝人，陸願在高鐵上遇到一個粉絲都感到驚訝而又欣喜，可是嚴亥每天拍戲結束，不論多晚，不論裹得多緊，都會有一大批粉絲等他出來。

周採薇為了安慰他，隨便找個話題說：「其實，你的微博粉絲已經有128萬，這兩天漲得好厲害啊。」

陸願沒有說話，可能是太累了吧，畢竟他昨天晚上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不過周採薇可以看得出來，陸願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堅毅而不嫉妒。

「我今天用你的微博轉了那個高鐵上女粉絲的照片，還回復了她，就是解釋了一下你為什麼坐高鐵。」周採薇小心翼翼地說。

她知道陸願不大喜歡這種事情，方北曾經想炒作他和一個在《文壇巨匠》中跟他演對手戲的女孩，被他拒絕了。

「你以後還是少跟方北學這種事情，至少不要放在我身上。」陸願不大高興地嘀咕一句。

周採薇被他一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什麼叫這種事情？再說了，她做的都是事實，根本沒一點兒渲染嘛！虧她剛才還以為他傷心呢，果然是精分少年！

「有個古裝劇來找你演男二號，戲份比這次的《清歡絕唱》章明生還要重，你要接嗎？」周採薇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不知道怎麼忘了。

「哪個導演？什麼類型的？」一聽到有戲接，陸願立刻問道。

畢竟他《清歡絕唱》都要殺青了，接下來還一個通告都沒有呢，不管是誰都會著急的。

「導演是李虹，翻拍的一部經典武俠劇，想找你演一個離家出走的大家公子哥兒。」周採薇回答，陸願之前拍的好像都是古裝，只有一個《文壇巨匠》還是民國時期的。

誰知道陸願一聽李虹的名字，臉色立刻就變了，馬上激動地說：「以後李虹的戲都不接！沒戲演也不接！聽到沒有？」

陸願一旦嚴肅起來還是很嚇人的，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顯得異常激動，像是戳中了他的痛點，特別是那低沉的嗓音，嚇得周採薇都停下來了，氣都不敢出。

她不禁好奇，按理說李虹是《文壇巨匠》的導演，應該跟她很熟才對啊？怎麼一提李虹的名字，陸願就從溫順的小貓變炸毛了？

她記得前生，陸願被黑有一個原因是因為說他不尊重導演，耍大牌，還爆出他對導演破口的語音，那個被罵的導演好像是導演協會會長。

難道，這件事跟李虹有什麼關係？對了！李虹不就是導演協會會長嗎？

周採薇不禁抬頭看了一眼他，這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他為什麼要罵李虹？為什麼不接李虹的戲？為什麼這麼激動？

兩個人之間氣氛有點兒不對勁，一路無話，一回到酒店，陸願就直接把門關起來了。

周採薇站在門口發愣，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還是頭一回看見陸願這麼生氣失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