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三十章】墓園決戰 (四)
【第三十章】墓園決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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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會有意外嗎,西弗勒斯?」盧修斯.馬爾福低聲問道,漫不經心地將目光從里德爾家族墓園收回,摸了摸衣袋,彷彿在找他的鼻煙壺,「我是說,就像上次那樣?」
「恐怕你忘了,上次我沒有這個榮幸親眼目睹主人復活的一幕。」斯內普靠著一棵高大的紫杉樹,半閉著眼睛,稍顯懶散地說。陽光被細密繁茂的枝葉切割成有如龜甲般的裂紋,在他銀白色的食死徒面具上緩緩浮動。
僅僅幾步之遙,食死徒和鳳凰社圍繞著墓園分別佔據了一左一右,人數並不多,雙方都只有十來個。人人面容嚴肅得象在出席葬禮,袍袖低垂,顯然在撫摸著藏在衣袖中的魔杖。有些神經質的索性把魔杖握在手掌。他們時不時竊竊私語,偶爾抬起頭來仇恨地盯著對方,氣氛之緊繃伸手可觸,似乎一聲輕輕的咳嗽,都足以讓惡咒立即充斥整個空間。
稍遠處是魔法部的帳篷,魔法部長斯克林傑正緊張地擦汗,傲羅辦公室主任瘋眼漢穆迪警惕地盯著四周,魔葯咕嚕嚕轉個不停,看起來有點噁心。
但紫衫樹下卻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相對寧靜而讓人錯覺安全的角落。當然了,他們畢竟名義上還算朋友。斯內普覺得自己幾乎可以透過銀面具看到盧修斯嘴角的一絲冷笑。
「那次是主人邀他決鬥,當然啦,我們都知道那男孩有多少斤兩……沒有誰懷疑主人會勝利……但就在這個時候有東西把他們的魔杖連在一起……」
盧修斯頓了頓,緩緩說道,「據說是雙生魔杖的緣故……誰知道呢,看樣子倒像是魔力共振,或者類似的東西……最後波特還是逃了。」
他噴出一口鼻息,嗤笑道:「……只是為了一年以後正式加入食死徒。看,梅林的安排是何等奇妙!不到最後一刻,你始終不知道誰真正會贏。」
斯內普慢吞吞地說:「當心,主人隨時都會現身……保不定他已經在這兒了,而且毫不費力地透過靜音咒聽到了你的這番……肺腑之言。」
盧修斯發出一聲輕笑,輕佻地向他飛了一個媚眼:「謝謝你的提醒,西弗勒斯,你總是這麼甜蜜。」
「我只是奇怪你會這麼說。」斯內普哼了一聲,「難道你會對主人的實力沒有信心?」
「在我對他最有信心的時候,他被一個嬰兒打敗了。」盧修斯低下頭,伸手撫平了旅行斗篷上的一道褶(/class12/1.html皺,斯內普無法看到他的眼睛,「另外我一直在想……」
「什麼?」
「那個預言。」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他們迅速交換了一道目光。有風拂過,紫杉樹上一些尖針似的枯葉簌簌地落在他們的黑色兜帽上。
「上次主人和鄧布利多交戰的時候有提到隻言片語,裡面提到了……愛的鏈接。」盧修斯慢慢地說,淺灰色的眼睛透過銀白色的面具直視著斯內普,「而你知道這個預言的完整版本。」
斯內普平淡地說:「我想你並沒有愚蠢到以為我會告訴你。」
盧修斯發出一聲柔和的笑聲,上前逼近一步,柔軟的黑色長袍如水起伏:「哦,我想我沒有。但你大概也和我一樣,無數次想過那些詞句是什麼見鬼的意思。」
「看來你已經想出來了。」斯內普說,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厭煩,「請千萬忍住,一定不要告訴我,我也不會問你。」
盧修斯凝目瞧著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別這樣,事實上我吊你胃口的時候並不是很多……現在也不準備這麼做……」
他又走近了一步,幾乎擦著斯內普的肩膀,耳語般的低聲說:「那個愛的鏈接……你認為連接雙生魔杖的是不是那東西?所以可以保住波特逃脫?」
斯內普一呆,極力忍住笑,這很困難,因此他扶住紫衫樹榦,開始不斷咳嗽。盧修斯氣惱地盯著他。
「如果你不贊同我的推測,你應該做的是去證明它,而不是在這裡……」純血巫師咬牙低聲叫道,「……咳嗽。」
「我認為我們偉大的主人顯然已經超越了愛這種渺小淺薄的情感。」斯內普喘息著擦去了眼角笑得快要溢出來的眼淚。老馬爾福在精明世故的同時令人驚異地保留著一種他不能理解的天真,每每能夠娛樂到他。
「何況波特已經換了芯子,就算有什麼見鬼的鏈接,恐怕也都煙消雲散了。」斯內普平板地說,注視著眼前雜草叢生的墓園。墓園很破敗,並沒有好好休整過。高聳的大理石墓碑和倒塌的石頭天使像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讓人想起格里莫廣場的儲藏室。黑魔王對他的父系祖先顯然缺乏尊重,也許這就是他同意和波特在這裡決鬥的原因。當然,也有可能他是希望把波特四年級時未完成的決鬥在原地解決。
「如果真是指波特兄弟之間的鏈接,這預言看起來不怎麼靠譜。」盧修斯喃喃地說,「就像你說的,波特已經換了芯子……靈魂鏈接的對象應該也有改變才對。」
「誰知道呢?」斯內普疲倦地說,將手伸進面具下面按壓著自己的鼻樑,「也許是指別的什麼,也許確實就是無數個沒有實現的預言。」
「不過不管怎麼說,老波特為這個預言死了,主人也……失蹤了十五年。那麼多人的命運都改變了。」盧修斯嘆息道。
片刻的沉默之後,斯內普冷嗤了一聲,譏諷地說:「但你還是一點沒變……依然是那個用鼻孔跟人打招呼的老盧修斯。」
「謝謝你的恭維。」金髮的純血巫師彬彬有禮地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我希望這是真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澀,撐不起他竭力維持的傲慢,斯內普注意到那雙灰眼睛里一閃即逝的怏怏不快,失去《預言家日報》對他產生的影響恐怕遠遠超過了他當初的設想。
斯內普遲疑了一下,試探著伸出手拍了拍盧修斯的肩。這一罕有的舉動令老馬爾福猛然抬頭,驚疑不定地盯著他,倒讓斯內普有些尷尬,再次將目光投向遠方。
太陽一寸一寸地升高,距決鬥的時間越來越近。魔法部的帳篷已經捲起了門帘,人們陸續走了出來,而報社記者不在此列,魔法部長福吉親自簽署禁止令,出於安全考慮,任何記者不得出席觀看。斯內普認為這是福吉少有的明智行為之一。
但他似乎並沒有搞定手下人,帳篷的門帘再度捲起,更準確地說,是被一股強大的魔力激得飛揚而起。現場氣氛原本劍拔弩張,這股強橫的魔力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幾十隻魔杖,立刻對準了魔法部的帳篷。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出現在帳篷門口,似乎完全無視那麼多對準她的魔杖,怒氣沖沖地大步走了出來。一個穿著霍格沃茲校服的男孩跟在她身後,舉著魔杖警惕地看著人們。斯內普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金紅色圍巾。他認得這男孩,事實上,這男孩曾經無數次把他的魔葯課教室變成一場災難,他想不認得都不行。那是納威.隆巴頓。
「奧古斯塔.隆巴頓……她有多少年沒有在外走動了?我敢打賭她一定是賄賂了魔法部長才能獲得現場觀看的權利。」斯內普厭惡地皺起眉頭,「她的品味真可怕,快趕上鄧布利多了……像一株發光的聖誕樹。我敢擔保她往大廳一站都不用點蠟燭……是不是人年紀越大越喜歡爭奪眼球?」
魔葯教授的口氣十分刻薄,隆巴頓老夫人穿著一身很正派保守的高領黑衣,一頭銀髮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地在腦海結成髮髻,是孀居多年的老婦人的標準打扮。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一身帶滿了閃亮亮的首飾:鑽石戒指、鑽石手鏈、鑽石項鏈……就連頭上也戴著一頂結著精緻圓環類似王冠的頭飾,在臨近正午的的耀眼陽光下,折射出的光環幾乎能刺痛人的眼睛。
斯內普訕笑著,一面瞥了盧修斯一眼,金髮巫師直勾勾地盯著隆巴頓老夫人,毫無形象地大張著嘴,似乎一聲無聲地驚呼正停留在他唇邊。
「怎麼了?」
「沒什麼……」金髮巫師鎮定了一下,淺灰色的眼睛里現出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我只是沒想到隆巴頓家居然還有幾個錢……當然啰,也許她就是想讓人這麼想。」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拖長了聲調:「哦?」
金髮巫師的眼神很無辜,灰眼睛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銀子般的光芒,斯內普注意到他的手裡在把玩著一個精緻的鼻煙壺,他緊張時常常這麼做。
斯內普心中冷笑,正想再加一把火,山崗上的小教堂里傳來了響亮的鐘聲。鐘聲一起,遠處山下的麻瓜村莊和小鎮里的鐘也跟著敲響,一時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鐘聲。
斯內普心中一震,舉目望去,人群忽然現出一個缺口,像是湖水忽然被閃電劈開,又在瞬息間合攏。兩道人影已然出現在墓園中,以起伏的山崗和高大濃密的紫杉林為背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對方。
斯內普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然後停下來,慢慢地取下兜帽以免擋住視線。他這麼做的時候,兜帽上的紫杉樹葉撲簌簌地落下來,彙集到他腳下鬆軟的落葉層中。
只是幾天不見,波特看上去更瘦了,頭髮也略略長了些,亂糟糟的朝各個方向翹起。由山脊處順坡直下的山風呼嘯而過,撩捲起他長袍的袂袖。斯內普所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戴面具的側面,黃金的獅鷲面具倒映著陽光,泛起一溜刺目的光焰。相形之下,嵌在那張面具上的綠眼睛顯得陰冷而乾澀,並因睡眠不足而泛起血絲,讓人想起開裂的綠寶石。
「哈利!你……還好嗎?」布萊克大叫道,奮力地向前擠了一步,力圖衝破突然形成的防禦罩。
某種程度上來說,布萊克幫斯內普問出了想要知道的問題,但他並沒有聽到答案,而斯內普也無法看清男孩臉上的表情。他和盧修斯一起上前,跪著親吻黑魔王衣袍的下擺,再起身退開,默默地組成一個圈子。
黑魔王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跪拜、親吻,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波特。山風將他的黑色長袍吹得獵獵飛舞,他看起來像一隻孤獨地棲息在枝頭上的大鳥,瘦骨嶙峋的手指間捏著一根細長的魔杖。
納吉尼從他肩頭爬下來,慢吞吞地朝食死徒聚成的圈子中間爬過去。魔王揮了揮魔杖,一股半透明的氣牆平地而起,和剛剛形成的防禦罩迅速結合在一起,能量線迅速延伸開來,象蛛網一樣密密編結,併發出噼啪的聲響。
魔法在燃燒,時而流動著銀子般的光彩,時而閃耀著金紅色的光華。力量互相牽引、纏繞、凝聚,多彩的光華消失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禦罩將他們二人與眾人隔開。
他們站在原地,以一種極端仇視卻又難以解讀的方式盯著對方。
「哈利.波特。」魔王輕聲說道,沒有嘴唇的嘴扭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我們又見面了。」
男孩的眼睛奇異地亮了起來,他舉起了魔杖。「應該是這樣的,湯姆。」他輕聲說道,「完成之前沒有完成的決鬥,就在同一個地方……」
他平穩地將魔杖舉在胸前,尖端微微揚起,做了一個標準的起手禮:「這才是預言應該實現的方式——戰鬥至死……不是你,就是我。」
一抹震怒的紅光從黑魔王的瞳孔里一閃而逝,但當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卻十分平靜,幾乎算得上柔和。
「我想你應該為你輕狂的言行付出代價,不過這個我們可以等會兒再算……在偉大的伏地魔王把你擊敗之後……」
他近乎憐憫地微笑了:「說實話我是真的有點好奇,畢竟你除了逃命之外從未展現過別的讓我驚嘆的天賦。」
他倨傲地還了一禮,隨之而來的魔咒震動了整個山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