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那是一張人臉。<>
那張臉帶著一團模糊的影子,隔著玻璃匍匐在布羅鐸腳下,被魔焰的光芒映成了詭異的青藍色。
這本該是無比恐怖的一幕,可蘇枋恐怖不起來。一霎那,他腦中浮現的念頭是——
卧,槽。
這,特,么,的,是,啥。(=_=|||)
那是一張萌化的布羅鐸的臉。
更確切地說,那是一隻布羅鐸娃娃。金髮紫眸,坐在束攏的窗帘旁邊,攤開了短蹶蹶的圓手圓腳,糰子臉上笑容可掬。
看樣子,它似乎已經在那裡擺了很久。然而蘇枋十分確定,這棟別墅里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陳設品。
會是誰把它放在了那裡?
魔焰的光芒轉瞬熄滅了,窗台上的布羅鐸又回到了陰影中。他一動不動,與窗內的娃娃僵持著對視,就彷彿彼此在用視線鉗制對方。
蘇枋猜想,布羅鐸此時可能是在暗暗運用某種精神力,將那個不知是何方妖孽的娃娃「釘」在了原處。
僵持了許久,娃娃的頭頂依稀冒出了一滴碩大的汗珠。短短的手臂突然一動,兀地指向布羅鐸身後:「看!飛碟!」
與此同時,咔嗒一聲輕響,月牙鎖從室內被打開了。兩扇落地玻璃在黑暗中倏地滑開一道縫隙,但卻看不見那個開窗的人。
布羅鐸全然不為這些響動所擾,絲毫不放鬆對娃娃的精神力鉗制。窗子開啟的瞬息,他閃電般出手,一把揪住了那隻正打算跳窗跑路的糰子,朝著樓下甩手一摜。
糰子大頭朝下,嗖地一聲跌了下去。眼看就要倒栽蔥跌落到蘇枋跟前,它卻在距離地面一米之處陡然扭轉了體勢,併攏腳尖高舉雙臂,以體操運動員落地時的標準姿態完美著陸:「嘿呦~~~~(ㄚ╯^╰)ㄚ」
它的臉和手被燈光照亮,呈現出人類皮膚的顏色與光澤。這不是個成了精的布羅鐸娃娃,而是個萌湯國人類。
一剎那,蘇枋幾乎要以為是皇太后尾隨過來攪局搗亂。但見那糰子嘚嘚嘚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向蘇枋伸出手,開口說話了:「初次見面,我是菜湯。(●ω●)」
語氣從容不迫,絲毫沒有被人抓個正著的尷尬。
蘇枋:「…………」
二樓的玻璃窗內,之前那道淺淡的人影又從黑暗中浮現出來,輕飄飄落在亮處,落落優雅地對著蘇枋略鞠一躬。
黑髮,玄衣,背負玈弓。
這樣的裝束除了蘇破天,還能有誰。
.
琥珀色的熱茶注入細白瓷杯里,四人之間瀰漫著沉默的蒸氣。
將茶具擺放在几案上,蘇枋有些無奈地面對著這兩位身份特殊的賓客。
對這種不請自來的方式,他的心情自然談不上多麼愉悅。但不管怎麼說,這兩個傢伙也算得是布羅鐸的「娘家人」,更何況其中一個還和他自己有著神秘的關聯性。所以他還是悄悄把他們請入了二樓的卧室,稍盡主人之禮。
「誒呀,開了燈看這房間,也很溫馨嘛。」菜湯帝整了整身上湖藍色的披風,好讓自己的坐姿顯得更加雍容大方一些。「好好聞的氣味,是檀香吧?你熏香的習慣果然和我老公一模一樣,不愧是一魂所化啊哈哈哈哈。」他努力試圖跟蘇枋拉近關係。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布羅鐸的臉比外面的夜色還黑,「請給我一個你出現在這裡的正當理由。」
也怨不得他生氣。今天對他來說如此重要,容不得任何人來打擾,就算對方是他尊敬並一直期待相見的對象也一樣。
「哦哦,我們有正當理由的。」菜湯帝心虛地用手指勾一勾肩頭的金髮。正常形態下,他的容貌與布羅鐸並不完全相同,
當初,就像他和蘇破天曾經約定的一樣,蘇破天在他臨終之前接走了他。
自那之後,他也和蘇破天一樣,因為「虺蜮之牙」的法力而獲得了永久的生命。
「但是我們並沒有在一起。因為那個時候,他還背負著凈化『虺蜮之牙』殘存靈魂的使命,必須閉關千年。我們在不同的地方遊盪,偶爾才會相見。」
菜湯深情款款轉回頭看著蘇破天,後者從背後擁住他,滿眼疼惜之色。
「直到最近,我們才真正團聚。所以……我們打算做點什麼事來慶祝。」
說到這裡,菜湯麵露羞澀。「我長久以來都有一個願望,很想和他一起拜訪他的家人。可他是孤兒,再說也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地球上早就找不到和他相識的人了。剛好在這個時候,他透過時空看到了你們要做的事。」
「……於是呢?你們就這樣跟蹤過來了?」布羅鐸不快。
「你們不要怪他呀,是我纏著他帶我來的。」菜湯急急回護自己的老公,「本來我們只打算安靜地看一眼就走,並沒有想要驚動你們。我們都可以在靈魂狀態與實體狀態之間轉化,隱形的時候,普通人是看不見我們的。可是剛才突然看見你們在花園裡親熱,我看得太興奮,一不小心……就萌化顯形了。(〃/υ\\〃)ヾ」菜湯赧然捂臉。
蘇枋只聽得一臉禮崩樂壞。「唯那啥與萌化不能自已也」,還真是萌湯國顛簸不破的真理。
蘇破天寵溺地摩挲菜湯的頭頂:「我就說嘛,你的修為還是不夠。我比你看得更興奮,也沒有顯形叫人抓住啊。」
「吐艷。你比我多閉關修鍊三百年,當然比我道行高啦。(/〃 ̄з ̄)/」
兩個人,哦不,兩隻千年老妖兀自打情罵俏,布羅鐸額角的青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暴跳——這種相愛得物我兩忘的畫風,怎麼辣么像他的父皇和父后捏??
本以為自己的父皇和父后是平生僅見的帝國雙葩,卻原來是傳承自血緣的詛咒嗎!
這樣說來的話……他自己的未來,豈不是也十分堪憂?
布羅鐸由是想象了一下自己脫線的晚年,忽有蛋蛋的看破紅塵之感。
與蘇破天卿卿我我半晌,菜湯終於記起了現場還有兩位觀眾:「啊,請不要誤會,我們並非純粹來圍觀的,更重要的是為你們排憂解難。你難道不想接他的家人去萌湯國么?那就要先讓他們接受萌湯國的存在才行。」
這話打中了布羅鐸的心坎,不悅的情緒立時被衝散了大半。他的確為這個難題思考過很久,苦無良策。如果蘇破天願意幫忙,那就太好不過了。
蘇枋也同樣關心這個問題:「你們有辦法么?」
「當然。」蘇破天豎起一根手指,「順利的話,不出一個月,你的父母就會坐在米奈斯特拉皇城裡吃大餐。」
蘇破天的辦法,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潛移默化。
當遇到的狀況太過違反常識,人們通常會下意識地予以抗拒。
但是,一些介於正常與反常之間的事,卻比較容易被人們接受下來。
譬如,奇特的夢境。
如果人們總是反覆夢到一個同樣的地方,時間久了,就會對那個地方產生好奇。
蘇父蘇母都熱衷於旅遊,對美好的景物樂此不疲。只要他們接受了夢境的暗示,對萌湯國萌生了認同感,接下去的事情就非常好辦了。
曾有這樣一個案例:某品牌的飲料商做了這樣一個廣告,在電影播出過程中,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將該飲料的廣告畫面飛快地穿插在電影鏡頭中間。影院的觀眾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但潛意識卻接受了這種暗示,感覺口渴,強烈地想喝該品牌的飲料。
用同樣的方法,在蘇父蘇母觀看的電視劇里穿插萌湯國的風景畫面,使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觀看一部萌湯國旅遊宣傳片。
這對光腦來說不難做到。
「不過,光是這樣的程度還不夠吧。」蘇枋質疑道。先不說接受了心理暗示是否就一定會做夢,就算是在夢裡見到了一個奇異的地方,大多數人也不會太放在心上,過段時間就淡忘了。
「這個無妨,有製造夢境的法寶。」蘇破天神秘地眨一眨眼,「可以讓人們的願望在夢裡實現,而且異常真實,像親身經歷過一樣難以忘記。」
「你說的……難道是糖果小妖精?」布羅鐸眼睛一亮,「真的有那樣的東西嗎?」
萌湯國有兩種野生小魔物,肉類小怪物和糖果小妖精。前者暴戾,富有攻擊性;後者溫順,喜歡親近人。被馴養之後,它們喜歡居住在主人的嘴裡,對主人忠誠到了花痴的地步。
據說,糖果小妖精有一種奇異的能力:造夢。大人哄孩子睡覺時常說,如果在枕頭下面塞一粒糖果,是夜就一定會做一個甜甜的好夢。
布羅鐸也是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的,可還從未見過一隻真正的糖果小妖精,當下就期待著一飽眼福。
蘇破天微啟雙唇,一顆圓潤的小球從他口中凌空緩緩旋出。模樣似草莓軟糖,半透明的粉紅沾了薄薄的糖霜,一望便覺酸甜適口。
蘇破天伸出食指,草莓軟糖球懸停在他的指尖上,猶自轉圜不已,並慢慢變大。最終靜止下來的時候,體型與光腦相差無幾。
「呵啊~~」它打了個呵欠,一雙圓圓的眼睛惺忪地四下張望,看見蘇破天的一霎便又眯彎了:「咭咕咭咕!破天好蘇!(*^^*)」
蘇枋猜測,這種聲音可能是表示快樂,與湯國人的「咿呦咿呦」一樣。
蘇破天介紹道:「它叫糖糖,是我的隨身小跟寵。——去,糖糖,打個招呼。」
聽了他的話,草莓軟糖小妖精飛了起來,圍著蘇枋和布羅鐸繞了個8字形:「咭咕咭咕!糖糖是破天的小妖精,破天的話糖糖都會聽~(*^^*)」
它忽然在蘇枋面前停住,「哇!你的臉抄襲了wuli破天!(*@ο@*)」
「糖糖,不可以失禮。」蘇破天柔聲制止,「他是我的另一部分靈魂轉生的,當然和我長得像了。」
草莓軟糖回頭看看主人,又看看蘇枋,「咭咕咭咕!糖糖懂了!你是破天的靈魂有絲分裂產生的!你是破天兔!(*^^*)」
「……」蘇枋不太確定靈魂是不是可以像細胞一樣進行有絲分裂。
合攏的窗帘忽地隆起一個包,光腦鑽了出來。它完成了在電視劇中插播萌湯國宣傳片的秘密任務,從樓下餐廳返回。
看到這個與自己體型相似的小東西,它好奇地飛過來打量:「喔喔,好可愛~~小粉紅,我們做盆友吧~~^^」
「哈嘶哈嘶!奏凱!別靠近我!(╰^╯)」草莓軟糖發出威嚇敵人的叫聲,轉過身去落在蘇破天肩頭,伸出兩根尖尖的前肢捂住了臉:「咭咕咭咕!糖糖只屬於破天~~wuli破天永遠辣么帥~~~(*'艸`*)」
熱情的示好卻遭到如此兇殘的拒絕,光腦不由仰面朝天,流下了兩行屈辱的寬麵條淚。
「我摸摸你可以嗎?」蘇枋一時好奇起來,想看看自己這麼說它會有什麼反應。
出乎意料的,草莓軟糖竟然依順地湊到了他的手邊:「咭咕咭咕!你是破天兔!(*^^*)」
光腦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不要張口閉口『破天兔』『破天斯瑞』,我家皇后是『木方萬』!」
「我沒說錯!」草莓軟糖鼓了鼓肚子,「沒有wuli破天就沒有他,他就是破天兔!」
「你家破天只不過是個遠程,躲在後面放冷箭罷了。我家木方那可是近戰!敵人在哪裡,就在哪裡扛!你打過副本沒有?近戰的坦克和遠程的dps,哪個更重要還用我說嗎?」
「口胡!!」草莓軟糖的身子瞬間膨脹了一倍,像個快要撐爆的氣球,「你倒是說說看,你家木方的傷害輸出有多高?wuli破天只要一出手,傷害輸出就爆表!wuli破天最棒,最最棒!」
「我家木方!!!」
「wuli破天!!!(≥Д≤)」
……
兩隻球體開始廝打成各種匪夷所思的形狀,彼此都扭曲到了用腳趾揪住對方呆毛的地步。
「糖糖,回來,不許胡鬧。」
蘇破天一喚,草莓軟糖立即停止了互毆,帶著滿身創口貼落回他的肩頭,輕蹭他的臉:「嚶嚶嚶!wuli破天最棒,最最棒!」看它的模樣,倒像是蘇破天受了委屈,需要它的撫慰。
蘇破天像撫摩狗狗的頸毛一樣摸它的頭頂,歉然對蘇枋解釋:「抱歉,它雖然脾氣大了一點,可是其實很貼心。我閉關的一千年裡,幸好有它陪我,用夢境跟我交流,我才沒有那麼寂寞。它造出來的夢很有趣,今晚你們也可以試試看。」
這時,餐廳里依稀可聞的電視聲消失了。蘇父蘇母的生活很有規律,晚間從八點鐘開始看電視劇,看到十點半準時休息。
蘇枋拉開房門側耳聽了聽,「他們應該是去睡了。」
「糖糖。」蘇破天勾一勾手指,「該你工作啦。」
草莓軟糖轉眼已將方才的不快拋諸腦後,再度咭咕咭咕叫著飛了起來:「破天放心,交給我吧~~~(*^^*)」
它凌空翩然起舞,在室內布下粉紅砂糖般的魔氛:「撒糖糖~~撒糖糖~~噩夢跑光光~~~好夢長長長~~~」
今天晚上,睡在這棟屋子裡的每個人都會做一個長長的好夢,代表了每個人心底的一種願望。
以「明天還有重要的事要做」為名,蘇破天和菜湯很不客氣地留宿下來。蘇枋的雙人床上擠了四個人,看上去像是集體宿舍的大通鋪。
就寢之前,蘇破天把背後的玈弓摘了下來,順手掛在床頭。蘇枋注意到,弓弦上面空空的,那支神箭「破天之鏑」並沒有被帶來。
「你的箭呢?」
蘇破天瞥一眼弓弦,拍拍腦袋:「噢,扔在家裡了。用過之後忘了放回原處。」
「你又用它了?」蘇枋一驚。破天之鏑一出,必是有魔物現世。「難道萌湯國又不太平了?」
「不是。昨天我給菜湯做早飯的時候,家裡的煤球爐子堵了,我就用它清理爐渣來著。」
「……做早飯?煤球爐子?」
「是啊。」蘇破天懊惱地抓抓頭髮,「我忘了繳天然氣費,這個月只好生爐子做飯。雖然我們現在是半人半靈魂的狀態,可也要追求生活品質的嘛,每天至少保證『一日,三餐』的基本標準。」
蘇枋:「……」重點不在這裡,在「破天之鏑」好嗎!那可是傳說中的神級兵器欸,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隨隨便便把它拿來當通條?
對於「破天之鏑」,蘇枋充滿了好奇。不久前,蘇破天出手解決「慾念之魂」時,他親眼見到了實物。但一來離得有些遠,二來箭上滿滿的都是附魔效果,令人眼花繚亂,看不清楚箭矢本身的模樣。
這麼想著,忍不住提了出來:「以後有機會讓我看看『破天之鏑』可以嗎?我想知道它的實體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這個容易呀!」蘇破天慨然應允,「我們不分彼此,你想看的話,現在就可以。」
「請等一下。」蘇枋保持著情緒穩定,「你脫褲子是要做什麼?」
「你不是要看『破天之鏑』嗎?」
「………………」
「難道你從來都沒上過我和菜湯的專屬論壇?」蘇破天頗為失望,「真可惜。灌水區有兩個飄紅的熱門帖,長年都在首頁上掛著的。」
「我見過。」蘇枋做了個深呼吸。他的確見過那兩個帖子,其中一帖宣稱,破天之鏑的真相其實是蘇破天的××。當時他還設想,假如蘇破天本人看到了,不知會不會氣死。
一瞬間,蘇枋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該不會……那個帖子,就是你本人發的吧?!」
「怎麼可能。」蘇破天凜然,「我那時中了靜默之咒,不能在網路上留言的。」他頓了一頓,「所以,我叫菜湯註冊了一個馬甲,替我發帖。」
「…………」
「話說,你真的不想看嗎?」轉眼之間,蘇破天身上只剩下底褲了。
「謝謝。」蘇枋淡然婉拒,「我自己也有。」
「噢。那晚安。」蘇破天蓋好被子。
蘇枋無力地仰望天花板。菜湯說得果然不錯,有些人,少言寡語的時候是男神,說話多了就是流氓。
不,嚴格來講,其實這並不是蘇破天的問題。
蘇枋內心油然升起一種極為深刻的感悟,這種感悟或說猜想,自從他見過太上皇夫夫之後就產生了,在今天得到了終極確認。
——萌湯國,確然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詛咒。
這詛咒來自於某種邪惡的上層存在,不僅凌駕於每個湯國人之上,也凌駕於「慾念之魂」這樣的魔物之上。就連強大如神祇的蘇破天,在這種神秘詛咒面前,也同樣毫無抵抗之力。
是的!那個詛咒就是……
只要在萌湯國待久了,腦!袋!就!會!脫!線!啊!
……
夜色漸深,蘇破天和菜湯低低絮語的聲音停止了,四周靜寂下來。
布羅鐸卻失了眠,在蘇枋的臂彎里輾轉反側,既興奮又期待。
——不知自己今晚會做一個什麼樣的夢呢?
那一定是跟蘇枋相關的。
把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的經歷回憶一番,點點滴滴都滿意得沒話說。硬要說的話,就只有一個不算遺憾的小遺憾。
嘿嘿嘿……要是能嘗試一次那樣那樣就好了……
不,就算只是看一眼那樣那樣的蘇枋,也足夠了哇……(¤皿¤)☆
現在如果睡著,一定會做一個那樣的好夢。可是任憑布羅鐸使勁閉眼睛數綿羊,就是上不來睏意。
正在沮喪,身旁的蘇枋突然睜開了眼睛,含笑低語:「睡不著嗎?」
「欸?」布羅鐸訝然,「老公你怎麼醒了?」
「噓。」蘇枋豎起食指擋在唇上,眯彎了眼睛。
蘇枋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揚,貓似的優雅狡黠。現在這雙好看的貓眼裡,透出一種平時絕少出現的柔媚。
布羅鐸有些迷惑。老公什麼時候修鍊得如此具有誘受氣質了?
沉默之間,蘇枋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他還穿著那件作為睡衣的白色舊襯衫,半敞的衣領里散逸出一縷糅著體溫的香氣,仍是他平素慣用的木質調淡香水,此時聞來只覺酥骨**。
「過來。」蘇枋站在一扇門前回眸淺莞,向布羅鐸招手。
布羅鐸的心怦怦亂撞,無法自抑地起身,朝那扇門走去。他知道,那是通往浴室的門。
浴室內霧氣氤氳,蘇枋的眼神也沾染了幾分水色。他率先躺入浴盆內的原始湯中,褪去襯衫,緩緩向布羅鐸伸出手,說:「……親愛的,醒醒。」
……嗯嗯嗯???
這個台詞是不是有點不太對頭?難道不應該是「請吃掉我」嗎?
「醒醒,該起床吃早飯啦。」
皇帝陛下眨一眨眼睛,又眨一眨眼睛。浴室的景象消散了。
天光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大亮。隔壁被窩裡,菜湯正在一扭一扭伸著懶腰:「早安~~睡得好舒服~~(ㄚ ̄︶ ̄)ㄚ」
蘇破天也醒來,托著腮笑問:「早安。做了好夢吧?」
「嗯!(≥︶≤)」菜湯一臉滿足,「我又反攻成功了!」
「真不錯,請陛下再接再厲。當然,還是在做夢的時候。」蘇破天笑眯眯,似乎這樣的對話在他和菜湯之間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大腦完全清醒過來,布羅鐸頓時倍感沮喪。
啊啊啊,果然是夢!
啊啊啊,那樣那樣的老公,果然只有在夢中才得見啊!(〒▽〒)
蘇枋盯了他兩眼,語重心長:「陛下,那種有顏色的夢,偶爾做做就行了,不要念念不忘。」
布羅鐸驚得花容失色:「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夢見了什麼?」
蘇枋嘆息一聲,「你那點小心思,我當然知道。」
「囧rz……」布羅鐸好像真的做了壞事被抓了現個行,直想把頭埋進屁股里。倏地一閃念,趕忙一把捉住了蘇枋:「老公,你昨晚夢見了什麼呀?」
「那是最高機密。」蘇枋眉梢一挑,出口的話語斬釘截鐵,不留一點商量的餘地。
接下去,任憑布羅鐸怎樣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他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夢。
.
餐廳里擺好了豐盛的早飯,各色精緻的點心蔬果盛在細白晶亮的瓷盤裡。蘇家對早餐的品質十分看重,多年來堅持奉行「早餐吃得像皇帝」。
空氣里依然瀰漫著極淡的粉紅色糖霧,斜照入室的澄澈陽光好像變成了玻璃杯里的草莓冰沙。不過,這糖霧的顏色,蘇父蘇母是看不到的。
喝著蓮子粥,蘇枋忽然假裝無意地提起:「對了,有件奇怪的事。我們兩個人昨天夜裡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我們去了一個地方。」他把宣傳片中萌湯國的景象描述了一番。
蘇父蘇母聞言對望一眼,「你們也做了這個夢?」
「怎麼了嗎?」蘇枋故作困惑。
蘇父不住搖頭:「有意思。咱們全家人居然全都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是啊,分毫不差,真是奇了怪了。不過話說回來,那裡可真是太漂亮了。」蘇母眼中閃動著無限嚮往的光芒,「一花一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我真的到了那兒似的。」
她去過國內外眾多旅遊勝地,可跟夢裡的光景比起來都黯然失色。
「要是真有那樣一個地方就好了。」蘇母滿心遺憾嘆息一聲,「哪怕再遠,我也非去看看不可。」
蘇枋與布羅鐸暗自交換一個眼神:潛移默化的魔法已經在起作用了。
從這天開始,蘇父蘇母每晚都會夢見那個國度,一次比一次更為真實奇妙。
不僅如此,蘇母還被夢境中那一大群萌得不要不要的糰子給徹底迷住了。或許是因為萌物永遠會激發女性最強大的母愛,她覺得那些小傢伙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日子一久,忍不住天天念:「要是能抱一個回來養該有多好啊。」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某天與父母共進晚餐之時,蘇枋說出了預定的台詞——「其實,那個地方是真的,我去過。」
「那怎麼可能呢。」蘇父放下電視機遙控器,「那只是個夢而已啊。」
事實上,在蘇破天強大的「潛移默化」魔法之下,蘇父的潛意識中已然接受了這樣的概念:那是一個確然存在著的地方,而且是在外星球。
心裡雖然相信了,但人類的理智畢竟是個很頑固的東西,特別是在兒子面前,口頭上還是要否認一下。
蘇枋也不堅持,沉默地吃飯。
見他不言語,蘇父反而急了:「哪有你這樣的?說話不說完!你什麼時候去過?快說!」
「跟他結婚的時候。」蘇枋彎腰,從桌子下面抱出了一隻羞答答的萌糰子——那自然是一早躲藏在那裡伺機而動的皇帝陛下。
「……」蘇父捉緊筷子,望向旁邊嘴巴張成O形的蘇母:「老婆,我好像看見了不得了的事情。」
……
之後的事情,就異常順利了。
一番不大不小的折騰之後,蘇父蘇母住進了米奈斯特拉皇宮。
不消說,蘇父蘇母被萌湯國的美麗與富庶震驚了。這裡有最澄澈的天空與湛藍的水域,瑞士阿爾卑斯雪山中的冰湖也難以比擬。這裡有瑰異煥然的藝術品,傾盧浮宮與大英博物館的館藏也不及十一。
也不消說,萌湯國又一次舉國沸騰了。湯圓們夾道歡迎,場面比皇帝皇后大婚之時還要熱鬧。
坐在觀光車裡的蘇母見狀,簡直驚喜到飛起——滿大街都是萌物啊!不是一隻一隻的,而是一群一群的啊!
蘇母哪裡按捺得住,下了車,用標準的抱嬰兒姿勢把離得最近的一隻小湯圓抱在懷裡逗弄:「乖,你幾歲啦?」
「我今年二十八歲啦!(* ̄︶ ̄*)」小湯圓張開正在換乳牙的小豁嘴,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蘇母決定當作什麼也沒聽到。
湯圓們從未見識過「母性」這一存在,瞬間便被征服了,像一群終於找到了母親的幼崽,整齊地排著方隊嗷嗷湧來:
「(づ。●ω●。)づ噢噢噢噢噢!要抱抱!要抱抱!」
終於抵達皇宮時,蘇母已然累得抬不起手臂,以至於當她見到布羅鐸送給她的禮物——那顆重達300多個地球的鑽石行星時,反倒沒有什麼感覺了。
蘇父蘇母由此開始了在萌湯國定居的日子。不過,他們完全接受這些匪夷所思的經歷,是小肉丸誕生之後的事了。
【番外四】小肉丸的名字
在時機合適的時候,蘇枋和布羅鐸使用了一次「有菇湯」。
一夜努力過後,原始湯里長出了一朵胖乎乎的大蘑菇,裡面睡著一隻白生生的小粉團。
蘇父蘇母見了這個孩子,自是喜不自勝。不必驗證血緣關係便一目了然,他長得跟嬰兒時的蘇枋幾乎一模一樣,而且還要更萌一些。
如此一來,蘇父蘇母最後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了,開開心心在萌湯國旅旅遊、煲煲延年益壽湯,小日子舒舒服服過起來。
小皇子一出生,就交由宮廷育嬰師們照顧,蘇枋和布羅鐸什麼都不用做。
但在取名字的問題上,兩個人發了愁。
他們都覺得,應該給小肉丸取一個兼具中國與湯國特色的名字。可是到底什麼樣的名字才符合要求,兩人有些拿不準。
關鍵時刻,樞密大臣挺身而出,誓為小皇子取一個高端洋氣、中湯合璧的好名字。
一段時間之後,樞密大臣拿出了最終方案,用中文工工整整寫在一片紙張大小的壓綢檀香木板上,三熏三沐之後呈給皇后陛下御覽。
蘇枋拿起看了看:「這就是你最終確定下來的名字么?」
「是的!」樞密大臣挺起胸,「請容我為您詳細釋義!」
他逐一指著木板上的字解說道:
「如您所見,這個高貴的名字共有四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名,由您的姓氏加上陛下的名組成。
「第二個部分,是我大萌湯國的幾種神聖的辛辣之物。辛、新同音,寓意皇子陛下日後必將除舊迎新、大有作為。
「第三部分,是陛下的老師之名加上陛下的先祖之名。這代表著我大萌湯國兩種優良傳統:尊師重道,不忘先人。
「最後一個部分就不必說了,是我大萌湯國皇族的傳統姓氏,王霸之氣側漏爆表。」
樞密大臣介紹完了,帶著自我讚歎的眼神看著那個高貴的名字:
蘇肉·蒜蓉芥末剁椒·魚菜·雜燴湯
蘇枋支著下巴沉吟片刻,「愛卿,我相信這在萌湯國的確是個好名字。但我之前囑咐過你,這個孩子將來也會到中國生活,我希望他的名字也符合中國的習俗。」
「噢噢!我有認真考察中國的取名習俗!」樞密大臣更加用力地挺挺胸,「不瞞您說,我走訪了中國許多高檔場所。一走進那些富麗堂皇的建築物里,就有穿著制服的人拿來一本漂亮的名單請我看,那裡面全都是這樣高雅的好名字呀!」
蘇枋無語扶額。你進的那地方是餐館,人家給你看的不是名單是菜單好嗎!
花了些時間,蘇枋簡要地給樞密大臣講解了一下中國人的姓名,然後問道:「愛卿,你覺得,如果他用這樣一個名字在中國的學校里念書,同學們會怎麼想?」
「嗯……」樞密大臣仰頭思索一下,「他們會想:這真真是極好的,真真是高貴得不要不要的哇!(@▽@)☆」
把樞密大臣打成了糰子扔出去,蘇枋試著問布羅鐸:「陛下,你怎麼看?」
不出所料,皇帝陛下認為——「這名字很好哇!」
無奈之下,蘇枋只得自力更生,去跟自己的爹媽商議。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自己也是個取名廢,並且該屬性是家族遺傳的。
比如他的名字,來歷就無比簡單:父姓蘇母姓方,他這一代是木字輩,就這樣湊合成了一個名字。
難道現在又要故技重施?
蘇父苦著臉,翻看著磚頭厚的辭海:「這一代是玉字輩,要不……叫『蘇球』?球和糰子不是差不多嘛。」
蘇枋:「……爸,別鬧好嗎!」
「誰鬧了!我說的不是踢皮球的球。」蘇父指著書頁上的詞條,「喏,這兒有解釋。球:美玉。《書·禹貢》:厥貢惟球。」
蘇枋拋給父親一個毫不客氣的白眼:「你當我是傻的嗎?剛才是誰說『球和糰子差不多』的?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想的難道不是踢皮球的球?」
「……」蘇父理屈,又痛苦地翻了一遍辭海,最後無情地把皮球又踢回給了兒子:「你自己搓出來的糰子,你自己取名字。」
於是換成蘇枋苦著臉,翻看著磚頭厚的辭海。
哪成想,「蘇球」這名字就彷彿有毒,一入了腦海,就揮之不去,而且越琢磨越覺得合適:不光在造型上與糰子不謀而合,寓團圓之意,而且諧音的含義也蠻好——窈窕蘇子,淑女(or君子)好逑」的縮略形式嘛。
把「蘇球」二字鄭重地寫了下來,蘇枋再次拿去問布羅鐸:「陛下,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