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御街行·;塵沙盡處天蒼色

一 御街行·;塵沙盡處天蒼色

夜間大漠起風,漫天塵沙不知從何處而來,李書秀身處其中,無數黃沙擊打在臉上,肌膚刺痛,幾乎睜不開雙眼。

她將九和郡主抱在懷裡,將臉貼著沙地,摸索著去尋找蒼鷹,可四周狂風呼嘯,砂舞如魔,她全然辨不清方位,如何能找得到蒼鷹所在?

正焦急間,忽然感到一雙手將她連同九和郡主一同抱起,聲音透過風聲傳入她耳中,那人喊道:「咱們到那兒去避避風頭!」

李書秀微微一愣,驚覺來人正是蒼鷹,她喜道:「蒼鷹哥哥,你醒過來啦?」

蒼鷹一邊狂奔,一邊答道:「剛剛轉醒,就碰上這鬼天氣,當真背運。」可其實他們運氣當真不差,左近沙丘之下有一座形狀奇特的黃岩,如同一柄斜斜長出的雄偉石花,恰好能擋住咆哮而來的塵沙。

蒼鷹將雙姝放在地上,用袖袍在她們臉上衣衫上拍打一番,拂去沾上的沙子,見此地頗為安全,不由的長聲舒了一口氣。

李書秀望著蒼鷹,腦中想起拉普慘死時的景象,依舊有些畏懼於他,但隨即又想:蒼鷹哥哥不過是中了邪罷了,非但聲音變化,連容貌也截然不同,拉普哥哥之死如何能算到他頭上?他如此熱忱忠厚之人,又怎會做出這般殘忍之事?

可雖然如此勸慰自個兒,心下依舊悲戚難抑,暗想:若不是我自告奮勇的追隨拉普他們出來,只怕也不會遇上蒼鷹哥哥。他們的坐騎不快,如何能追著他進入那山谷?這麼一看,豈不是我害了他們性命?

她胡思亂想,心裡反倒越來越難過,卻聽蒼鷹慌忙問道:「咱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小盛呢?其他人呢?咱們已經不在那山谷之中了么?」

李書秀仔細瞧著他神情,見他眼神茫然,臉色慘白,饒是在深夜大風之中,依舊汗流浹背,惶急之情,絕非作偽。她雙目低垂,黯然嘆道:「小盛他。。。他遇上了迎接他的臣子,已經安然離去。李大哥、周瀚海與章斧山也隨著他一道出關啦。他們去了翰難城,等這風沙止住,你也可以跟去。」

蒼鷹身子發顫,手指抓住頭髮,喊道:「我腦子。。。腦子完全糊塗啦,咱們先前在那石壁之前,你讓我去敲機關。可隨後我睜開眼,卻已經到了此處,這。。。。這。。。。」

李書秀見他這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心生同情,柔聲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啦。好在最後大伙兒還算平安,沒有全數葬身在那山谷之中。」此話說出口,心底又是一陣絞痛。

蒼鷹出神的靠著岩石,抬起腦袋,深陷沉思,宛若化作石像般一動不動。李書秀深怕他再度中邪,連忙握住他的手,將內力緩緩輸入他體內,助他平復情緒,誰知如此轉移心神,過了許久,她自己心情反倒好了不少。

她平靜下來,細細探查蒼鷹內息運行,只覺他內力雖然不強,但溫煦如春,光明正大,浩浩蕩蕩,毫無一絲寒意,更沒半分邪氣,自然而然的便運轉周天,令人頗感舒適。她想:這便是純陽內力么?李大哥說他這內力唯有童子之身才能練。我也是處子之身,不知這女子體內又有什麼名堂?莫非被喚作純陰內力么?

她於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頗感神秘,這番恣意妄想,雙頰羞紅,忍不住扭過頭去,但兩人緊握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他們就這麼坐了一晚,等到天明時,風沙漸漸平息,她朝外望望天色,說道:「咱們走吧,得快些趕回村落。蒼鷹大哥,你去翰難城么?」

蒼鷹腦袋猛然一抖,回過神來,說道:「翰難城?我為何要去翰難城?咱們不是說好了么?從今往後,我蒼鷹隨伺左右,做牛做馬,竭力照顧小姐,以報答李將軍恩情。」

李書秀想起兩人在那晚說起的話,垂下腦袋,低聲道:「蒼鷹大哥,你可莫要說這樣的話,我如何擔待的起?我自個兒能照顧好自己,你還是趕緊去追你的皇上吧。」

蒼鷹頗為執拗,情急起來,抱住九和郡主,撒腿跑了出去,李書秀吃了一驚,連忙追了上去,嚷道:「你發瘋了么?為何搶走九和郡主?」

蒼鷹喊道:「你若不答應讓我陪伴,我便以這蒙古郡主為質!」他語氣狂亂,當真有些歇斯底里。

李書秀又好氣又好笑,喊道:「好吧,我答應你啦!不過只許送我到哈薩克村莊,隨後咱們分道揚鑣,互不干涉!」

蒼鷹怒道:「要跟著便得跟到死為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當我蒼鷹是口是心非的小人么?罷罷罷,你欲置我於不義,我唯有不擇手段,好好折磨這蒙古郡主啦!」

李書秀情急起來,提起一口真氣,想要追上蒼鷹,但雖然她內力大進,遠勝往昔,但不知為何,卻總離蒼鷹差了一丈距離,她喊道:「你別亂來!你要如何折磨她?」

蒼鷹喊道:「我要吐她一臉鼻涕唾沫,把她抹成大花臉!」

李書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氣息停頓,腳下拌蒜,哎呦一聲滑倒在地,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卻聽到九和郡主尖叫道:「不要!不要!李姐姐,你快些答應這瘋子吧!」原來她早已轉醒,只不過弄不明白形勢,是以一直不敢出聲。

蒼鷹回身將她扶起,李書秀埋怨道:「你看你把我害得?好啦,我拿你沒辦法,你要跟著便跟著吧,只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咱們同行之時,你可得規規矩矩的,一不許胡言亂語,二不許動手動腳,三不得惹是生非,四不可為非作歹,若是違背一條,咱們就此別過。」

蒼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全身伏地,誠摯喊道:「李姑娘說什麼,我便做什麼。若我蒼鷹有半點違逆之處,讓我利仞穿心,天打雷劈,永世受盡折磨!」

李書秀自幼生長於大漠草地之間,自然從未見過旁人發這等狠誓,心中既惶恐又感動,捂住嘴巴,默然無語。

九和郡主嘻嘻笑道:「好一個情深似海的誓言啊,李姐姐,恭喜恭喜,祝你們有情人。。。。嘿嘿嘿。」她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嬌美的臉上滿是戲弄之色。

李書秀羞道:「你胡說什麼?他這人腦子不太靈光,隨口亂說,我可半點都不當真。」

三人鬧騰半天,此刻已經衝出了三里地,但這大漠依舊浩浩茫茫,一望無垠。李書秀對大漠不熟,不知該如何尋找方位,心中忐忑不安,說道:「咱們可得找到草原,方能找到村落所在,但我現在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楚啦。」

九和郡主發愁起來,說道:「這大漠無比廣大,各處景象大同小異,若是不明方位,咱們就算走一輩子都走不出去呀。」

蒼鷹高聲大笑,神情極為得意,他說道:「在下自幼行軍,在這大漠之中迷路乃是家常便飯,久病成醫,自然而然便生出了找路的本事,別說是區區荒漠,便是驚濤駭浪之中,在下也自有辦法絕境求生。兩位小姐,這便隨在下走吧。」

兩人聽他吹得天花亂墜,心中老大不信,但此刻也是病急亂投醫,無可奈何,唯有隨著他瞎走。

蒼鷹領著二人,四面張望,開始一股腦兒朝著北方趕路。日頭漸高,陽光毒辣,沒走多久,九和郡主便支持不住,蒼鷹嫌她走的太慢,索性將她背在身上,用一塊破布遮住她頭臉,扛著她繼續前行。李書秀身上內力頗為神奇,雖然身外酷熱難耐,但內力運轉之下,她卻絲毫不覺難受,心頭始終一片清涼。她看看蒼鷹,見他神色如常,昂首挺胸,看來這萬里炎陽也奈何不了他。

李書秀雖然對蒼鷹尋路的本事心裡沒底,但走了許久,不由得打從心眼兒里佩服起來。

饒是這大漠一片荒蕪,環境殘酷至極,但他總有辦法在某處找到一株植物,或是逮住一隻動物,隨後榨汁飲血,解渴果腹。他並非筆直前行,而是不停繞著彎路,穿過重重峽谷,找到陰涼之處休息。這沙漠浩然無邊,四面八方瞧起來皆一模一樣,但蒼鷹卻能夠從蛛絲馬跡中找出方向,毫不猶豫的引領道路。若是天色有異,沙塵將至,他總能早早瞧出端倪,妥善做出應對。

三人就這般走了三天三夜,眼前終於出現了點點綠色,樹木也漸漸增多起來,李書秀與九和郡主大聲歡呼,喜出望外,抱著蒼鷹大喊大叫,蒼鷹乾笑幾聲,神情間頗為不屑,似乎還記著她們之前疑神疑鬼的模樣。

九和郡主拉住他的胳膊,笑道:「蒼鷹哥哥,蒼鷹大俠,咱們是有眼無珠,不知好歹,我給你道歉總成了吧。你是行俠仗義,救助弱女的大好人,你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俠客!」

李書秀也笑道:「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方向的?那荒漠中哪兒瞧起來都沒什麼分別,居然還能找到那些小小綠洲。你這本領,只怕當真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啦,就算咱們村子里的拉姆老人也許也及不上你。」

蒼鷹眼神突然變得凄涼起來,他說道:「想當年,我們在荒漠中迷了路,幾天幾夜沒吃東西,迫於無奈,只能吃。。。。」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尖叫起來,同時喊道:「知道啦!你們又吃死人肉了,對不對!以後不要再說啦。」

蒼鷹嘆道:「咱們只能以自己的糞便尿液為生。。。。。」

兩人倒吸一口涼氣,登時魂飛魄散,見到蒼鷹彷彿見到鬼一般,大聲慘叫,飛快的朝遠處逃竄,便是對豫城皇宮中的乃蠻王都沒有這般畏懼。蒼鷹不解的望著二人,見她們越跑越遠,終於踏上了遠方的山坡與草原。

他微微一笑,信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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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蠅屍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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