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敗的盜竊
夜深人靜的時分,有些人相擁入夢,有些人放縱狂歡,但總有一些人與眾不同,在這樣的夜晚,他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巷尾,一個鏡子從牆邊伸了出來,兩個腦袋不約而同地扭向了鏡子的方向。
「二肥,今晚就他了!」錢道空說。
「就……就這老頭?渣干骨頭恐怕也渣不出一包煙錢吧……」即使刻意壓低了聲音,趙二肥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財哥,你真確定這老頭能有貨?」
錢道空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回答:
「放心吧,看這老頭的樣子,絕對是個『火點』!」
火點在小偷的黑話里就是有錢人的意思,在同行之中,錢道空對下手對象的判斷力一直非常準確,二肥一聽這次的是個「火點」,立刻興奮地開始摩拳擦掌。
雖然兩人合作已久,但錢道空其實並不喜歡這個粗俗莽撞的搭檔,正如他極度厭惡自己每天的所作所為一樣!
兩人望著衚衕盡頭那漸漸變大的人影,準備隨時開始行動。
昏暗的衚衕里光線很弱,沒有過往的路人。小偷一般下手的地點多選在熱鬧人多的地方,所以這裡雖然這並不能說是最佳的下手地點,但考慮到對象是個孤身一人的老頭,還是讓他們兩個增添了不少信心。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兩個想要完成老大交付下來的任務,剩下的時間也實在是不多了。
老頭越來越近,羸弱的身材看上去就像一根隨時都有可能折斷的火柴,這讓二肥不由萌生起來了歹心,對錢道空說道:
「我說財哥,你看這一個渾身沒二兩肉的小老頭至於咱兄弟倆耍手藝么,我看咱們直接搶走就跑算了!他要敢反抗咱就揍他一頓!」
錢道空瞪了二肥一眼,心裡對這個搭檔更加鄙視,竟然能夠想到毆打老人,搶劫財物這種事情!這簡直就超過了錢道空所能忍受的底線!
錢道空還是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沉聲說道:
「不行,那樣會添很多麻煩!還是按原計劃吧!」
二肥努努嘴,心裡還是很不高興,但沒有辦法,礙於財哥的面子,還是只能照辦!
老頭越來越近,錢道空沖著二肥使了個眼色,並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他來當「頂手」,也就是負責打掩護的人,由錢道空進行行竊。
二肥點了點頭,於是兩人開始了行動。
二肥從背包中掏出了兩瓶二鍋頭,遞給了錢道空一瓶,自己拿起剩下那一瓶酒,仰脖一倒,咕咚咕咚就全灌了進去。然而他這麼做可並不是為了壯膽,而是為了能更好的入戲。
錢道空猶豫片刻,打開瓶蓋,在嘴裡含了一口,將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身上。兩人很快就化身成了兩個滿口酒氣的醉漢,踉踉蹌蹌地走向了那個衚衕里的老頭。
「媽的,我看你小子明天承包個魚塘算了,每次跟你出來,都散場了,你那酒杯里還能養他娘的幾百條魚!」二肥語無倫次地說著。
錢道空一邊攙扶著他,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
「肥子你是……你是真能喝,我算服了,咱哥幾個喝酒喝的是感情,不說那個,我今天也是真喝多了,待會兒帶你去個好地方玩去!」
「成啊……咱們待會兒就去金碧輝煌KTV……找兩個……」搖搖晃晃的二肥吆五喝六地呼喊著,不經意間就將迎面走過來的老頭撞個趔趄。
見老頭要摔倒,二肥反而一把摟了過去,「嘔啊……這是什麼玩意……」
「哎!你幹什麼!」老頭一聲驚呼,想要推開二肥。
然而正是老頭這一聲喊叫,錢道空已經伸出去的手卻突然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心裡隱隱感到有些疑惑:
這個看上去風燭殘年的老頭,竟然是裝的!
他應該是個中年人!
「恩?唉我去,這垃圾桶還會說話了啊,哎哎,財哥兒,你看,真邪了門哎!」二肥摟著老頭,搖晃著腦袋對一旁的錢道空說著醉話。
「肥子,你快鬆手!你撞到人了!」錢道空假裝過來拉扯二肥,悄悄把剛剛偷來的錢包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大爺,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吧!」
老頭抬頭瞪了錢道空一眼,幽綠色的眼睛讓錢道空心頭一凜,這個老頭的眼睛竟然會是綠色的?老頭看出了錢道空的懼色,刻意壓低了帽檐,推開兩人,沒好氣地說:
「兩個神經病!」
錢道空賠笑著沖著老頭點了點頭,拉著二肥晃晃悠悠地朝衚衕盡頭走去。
二肥一邊大聲豪氣地說著醉話,一邊推搡著錢道空,然後壓低了聲音道:
「怎麼樣?到手了?」
錢道空一臉不屑,拍了拍褲兜,信心滿滿地回答:
「當然,敞院一樓里背殼子,還不是輕而易舉!」
「怎麼樣?皮子肥不肥?」二肥興奮地瞪大了眼睛,剛才那點酒勁早就一掃而空。
「當然肥了,裡面全是乾貨!」錢道空慢悠悠地回答,心情卻並沒有二肥那麼激動。
老頭已經走出了巷子,兩人加快腳步,從巷子另一頭出來后,左扭右轉后,終於找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老樓下面,借著昏黃的路燈,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錢包,準備查看戰況。
錢包沉甸甸的,似乎裡面有著很多現金……
錢道空是個入行八年多的小偷,趙二肥則是他的搭檔,兩人合作時間也有三年多了,自然十分默契,這一次配合就像兩人生活中的冰山一角,同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在城市中重演著。
雖然兩人的偷技十分嫻熟,錢道空本人更是行里人被稱作「天才匠人」,但錢道空本人卻對自己的行為極為不齒,甚至打心眼裡憎惡這個職業!
可是自從他16歲那年輟學流入社會,被迫拜了這小偷一門的老佛爺——骨八,也就是在A市臭名昭著的小偷頭子。並得到了一個諢號「發財」,混跡江湖這麼多年,他的本名沒人知道,甚至連骨八都不知道,但行里的人都知道骨八手下有個得力「天才匠人」叫做發財,也有人稱他為小財或者財哥。
其實相比這個老大后給起的名字,錢道空倒是覺得自己本來的名字也挺符合這一行的,錢盜空,簡直天生就是干這行的料!
雖然身在其中,但錢道空本人一直很憎惡這個行業,和其他同行一夜暴富驕奢淫逸的妄想不一樣,他心中的夢想竟然是有一天希望自己能夠站出來,揭露這個行業的罪惡,甚至幻想著憑藉一己之力,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偷盜這種無恥的犯罪行為!
可是可笑的現實擺在眼前,現在他本身就是這一行中最出色的「匠人」之一。
而同樣的,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繼續這麼做的原因!
「匠人」是小偷這一行互相之間的稱呼,跟其他見不得光的行當一樣,小偷也有自己的一套黑話,例如小偷的老大叫做「佛爺」,錢包叫做「皮子」,偷東西叫做「背殼子」,偷東西的時機不合適叫做「風不正」,后屁股兜叫做「敞院一樓」,上衣下面左右的口袋是「正二樓」,如果將錢包裝在這裡就叫「潑水」,小偷之間用「聲東擊西」的方法即可得逞,上衣內側的口袋叫「內三樓」,雖然在衣服裡面,對於小偷來講也不算難事,術語叫做「扒皮吃肉」等等……
這些暗語外人聽不懂,小偷之間卻熟稔此道。
然而,此時此刻,當錢道空和二肥滿心歡喜地打開了這個剛到手的錢包后,兩人同時傻眼了,二肥甚至以為自己沒有醒酒,趕緊揉了揉眼睛,顫聲說道:
「金……金子……」
錢包打開后,裡面沉甸甸的東西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竟然是閃閃發光的黃金!
錢道空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內心也不免有些興奮,沒想到這一次行動竟然真的撞到了個「火點」,這個錢包里似乎裝著好幾塊金條,閃閃奪目的光芒讓人感到心醉神迷。
「好像真是黃金,這些足夠交差的了!」錢道空懶洋洋說道。
錢道空迫不及待地將錢包里那些金閃閃的東西倒了出來。
然而當這些東西掉在地上,剛才的興奮感立刻一掃而空。
原來,這裡面的竟然不是黃金,而是一張張表面泛著金色光芒的卡片,這幾卡片從錢包中倒出來后,一旦離開了光線,它們竟然沒過多久就黯淡下來。
二肥撿起一張卡片,發現這張卡片還沉甸甸的,一面是金黃色的熒粉,而另外一面則是一團扭曲著的黑影,這個黑影好像被囚禁在這張卡片裡面一樣,不停變幻著形態,時而變得像個人形,時而又變得好像一頭猛獸。
「卧槽,這他娘的是什麼玩意,怎麼感覺好像還是活的?」二肥拎著那張卡片,不由惶惑。
錢道空也拿起了一張卡片,發現這錢包里的這種卡片每一張都各不相同,它們有的表面血淋淋,有的表面冒著淡淡的黑氣,還有的表面模糊不清,但卡片的裡面,似乎都封印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在不停的蠕動。
「管他是什麼呢,反正沒什麼卵用。哎……我算是瞎了,忙活一晚上,竟然還是看走了眼。」錢道空不由喟嘆。
「原來都是些沒用破玩意,浪費大爺時間,走吧!哎哎……你還撿它們幹什麼!」二肥不屑地說。
錢道空繼續撿著卡片,一邊撿一邊說:
「不管有用沒有,這錢包不能明目張胆地扔這。而且……你沒發現這個錢包有些奇怪么?」
「廢話,當然奇怪了,身為錢包,裡面竟然一毛錢都沒有,這個錢包啊,都對不起業界良心!」二肥義憤填膺地回答。
「不對,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它裡面不僅沒有錢,竟然連銀行卡和身份證都沒有,跟空錢包沒有什麼區別!簡直就像是個誘餌一樣!」錢道空撫摸著下巴,眉頭緊鎖。
「你……你什麼意思?」二肥也不由感到有些疑惑。「難道你懷疑這個錢包是故意讓咱們偷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除非剛才那個老頭也是『匠人』,故意戲弄咱們?」
「也有可能是條子!」錢道空喃喃說著,但心裡馬上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
「條子?你別逗我了,你不會想說這個錢包里的卡片都安裝了追蹤定位的裝置,是條子設套抓咱們把?哈哈,你真是警匪片看多了,咱們是小毛賊,至於這麼大動干戈?」二肥忍不住笑了出來。
「咱們當然只是小嘍啰,可是要想釣大魚,說不定就得從咱們開始下手。辦事還是小心點吧,一會兒回老城區再把這個錢包扔了,但我感覺這些卡片說不定有咱們不知道的秘密,甚至可能比金磚還值錢,還是得先讓佛爺過過眼。」錢道空喃喃說道。
「噗……你丫瘋了吧,這破玩意能有什麼用,還讓佛爺看,你找揍呢吧!」二肥一臉不屑,突然,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等會兒!你聽好像有人來了,趕緊走把,一會兒那個老頭也找過來了。」
果然,老樓外傳來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錢道空趕緊將卡片全都塞回了錢包之中,然後揣到了兜里。然而他心裡卻很清楚,自己剛才所說的並不是敷衍二肥,而是他真的確信,這個錢包一定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