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污穴激戰（二）

污鱨被拉到了岸上，它已經再無任何掙扎的力量了。

污鱨渾身上下冒起了騰騰黑煙，辛辣的液體在它的體內所產生的腐蝕效果十分強烈，遠比符咒對它所造成的傷害更為劇烈，簡直就像是將胃裡直接灌進了一大口硫酸。

「卡洛斯了卡黛珊佛問！」污鱨還在嘰里咕嚕地嘶吼著，但很快就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了，痛苦地癱軟下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在污水裡把它幹掉！」暗冥傘望著垂死掙扎的污鱨，滿臉不可思議。

「呼……別提了，最下當的做法。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傘姐！」錢道空有氣無力地回答。

此時此刻，錢道空這下可真的精疲力竭了。

錢道空緩緩將衣服披在身上，衣服裡面的東西全都已經濕了，已經沒有一張符咒能夠使用。更讓他煩惱的是，而自己讓暗冥傘為自己取出身上黑腐蛇的時候，褲子已經脫掉扔在了隧道里，而竊鬼靈囊卻還在褲子之中

現在隧道已經全部被污水灌滿，褲子早就已經不知道了去向，莫說進不去污水之中，就算能夠在裡面自由游泳，想要在那種可見度幾乎為零的地方找回褲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太可惡了，哎……」錢道空不由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這已經把他抓上來，怎麼你還反倒不開心了呢？」暗冥傘笑呵呵地問道。

「褲子已經不知道已經被水衝到了什麼地方了，可是竊鬼靈囊還在那裡面，真是夠倒霉的。」錢道空喃喃回答。

污鱨此時也已經受到了極大的重創，基本已經放棄了任何掙扎，癱軟地躺在了地上，痛苦地張著那已經看不出原來形狀的血盆大口。

巨嘴裡面的牙齒已經全都一片腐黑，從那裡面還在不斷冒著黑煙，使得污鱨就像一個煙筒不停噴著黑灰，連肚皮上的那六個小孔也都一張一合地冒起了黑煙。

「帥哥……這傢伙好像快要掛了，你要是再不想點辦法，這一次你可真就白折騰了。」暗冥傘望著即將妖氣渙散的污鱨，提醒著錢道空。

錢道空皺了皺眉，眼睛也停在了污鱨身上，這不用暗冥傘說，錢道空自然比它還要清楚。污鱨的鬼體已經被腐蝕殆盡，隨時都有可能灰飛煙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經容不得錢道空去做更多的思考。

污鱨的身形開始漸漸變得殘破，鬼體已經接近粉碎的邊緣，用不了五分鐘，這條污鱨就會化成一堆枯骨，污鱨的妖氣也會浩散不見。

錢道空從衣服里懷掏出了那根電子煙吸了起來，一籌莫展。

好在自己當時買了這樣一根不會被水浸濕的電子煙，不然這麼讓人煩悶的時刻，再不來一根，錢道空恐怕都會被煙癮活活憋死。

污鱨的妖形已經變得發虛，黑煙蒸騰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簡直就像是著火了一般，污鱨甚至已經不再掙扎，整個身體癱軟的如同爛泥一樣，一動不動。

錢道空大口吸著煙霧，腦袋裡卻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夠挽救的辦法。

就在這時，突然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嘿，年輕人，你在找這些東西么？」

錢道空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激靈，扭頭循聲望去，竟然是那個算命老頭！

他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他直接從污水渠中走了過來？

錢道空仔細一看，果然，對面的污水渠上，這個算命老頭竟然一隻手舉著那片金色葉子，另一隻手拎著自己的褲子，正朝著自己緩緩走來。

「褲子！這……你怎麼找到它的？」錢道空大喜過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就算這個老頭能夠踏水，但自己的褲子早就已經被污水沖走了，他是怎麼可能從污水中找到的呢？

「嘿嘿，這可是秘密。」老頭神秘的一笑，將褲子扔給了錢道空。

錢道空接過髒兮兮的褲子，摸了摸上面的口袋，發現自己的軍用匕首和竊鬼靈囊果然還在裡面，不由鬆了一口氣。

時間緊迫，錢道空已經無暇顧及其他，趕緊將污鱨納入囊中。

竊鬼靈囊打開后，污鱨化作黑白兩道交錯的光芒，一同匯入到了竊鬼靈囊之中，一股森然的寒氣在污鱨即將進入到竊鬼靈囊之前突然在錢道空的周圍籠罩。

錢道空的身體上立刻因為這團寒氣而凝出了一層白霜，周圍的溫度也變得極低，沒有穿任何衣服的錢道空凍得牙齒都開始打顫，感激抖了抖已經被凍得凝住了的褲子，毫不猶豫地套了進去。

這一戰，著實讓錢道空吃盡了苦頭，要不是就是為了從這個老頭口中得出郭雨寒的下落和父親的事，錢道空絕對不會這麼毫無準備，而且對對手毫不知情地情況下就貿然行動。

這種不知道對方實力和情報就貿然展開戰鬥的情況，對獵鬼師來說，簡直就是生死大忌。

暗冥傘見自己完成了任務，就回到了竊鬼靈囊中，錢道空早就累的筋疲力盡，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呼……呼……我已經抓到它了，如果你想要處置它，我可以把它交給你。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要找到的人下落了吧？」錢道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無奈地望著算命老頭。

算命老頭收起了葉子，笑吟吟回答：

「嘿嘿，這是自然，不過這個惡鬼雖然你已經幫我降服，但我並不打算要得到它，我讓你幫我抓這個惡鬼，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錢道空沒好氣地問道。

「嘿嘿，這個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少跟我故弄玄虛了，你到底什麼目的我倒不重要，既然你不想得到它，那我就暫時將它存放在我的竊鬼靈囊中了，說吧，你快點把我要找的人的下落告訴我吧！」錢道空已經徹底對這個老頭失去了耐性。

「哎哎哎哎，怎麼老是這麼著急啊，你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太適合聽這麼機密的事情，還是咱們先上去，到我家裡我自然會告訴你。」

錢道空無奈地穿好了褲子，有氣無力的站了起來。

「你現在有辦法出去么？」錢道空問。

「當然有啊，讓你幫我捉鬼，我總不可能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吧？」老頭說得倒還像自己很有原則一樣。

「切，你的人品可保不齊啊！」錢道空深深吸了一口煙，從嘴裡噴出了一大股濃稠的煙霧。

煙霧的香氣讓錢道空已經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然而胃裡的酸楚和大腦之中的噁心感覺如同烙印一般，遲遲無法消退。

這一戰，錢道空真是遍體鱗傷，雖然污鱨本身對錢道空造成的攻擊微乎其微，然而這下水道裡面那些黑腐蛇和吸血蟲子所叮咬的傷口卻讓錢道空疼痛難忍。

「大爺，有煙么，給一根！」錢道空虛弱地問。

「我不抽煙啊！」老頭笑望著滿臉倦怠的錢道空，停了下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雖然我不抽，不過我還真有一根！」

錢道空簡直都快要激動哭了，一把握住了算命老頭的手：

「大爺，謝謝！」

錢道空本來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幾乎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因為跟老頭接觸這麼久，錢道空也知道這個老傢伙大抵是不抽煙的，但他還是本能地問了這個問題。

而結果竟然也讓錢道空大喜過望，現在這個時候，一根香煙對於錢道空來說，簡直就是如獲至寶。

「大爺，你真是我親大爺，你現在我心中的形象徹底顛覆了，我之前實在是對你太抱有偏見了！中國好隊友，非你莫屬！」錢道空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向老頭伸出了手。

老頭笑了笑，望了望錢道空，從衣服里懷掏出了一根香煙，遞給了他，說道：

「這個煙不是普通的香煙，而且正是為你準備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錢道空說罷，迫不及待地接過了這根香煙。

錢道空打開了火機，還好火機還能夠使用，不然錢道空要是眼望著這根香煙卻不能暢快淋漓地吞雲吐霧，那種感覺可就要比現在渾身得痛楚要難受上好幾百倍了。

「啪嗒——」

火機在下水道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香煙緩緩點燃，錢道空猛力吸了一口，卻突然愣住了。

這根香煙的味道實在是太贊了！

簡直妙不可言！

這根香煙果然如同那個老頭所說的那樣，並不是普通的香煙。單是這第一口的味道，就簡直讓錢道空如痴如醉。如此溫暖馥郁的香氣，如此醇香柔滑的口感，簡直就像是玉盤珍羞在唇齒之間回蕩，這怎麼可能是一根香煙所帶來的感覺呢？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饕餮盛宴，錢道空僅僅只是吸了這第一口，就感到了蕩氣迴腸的快感在全身蔓延。

錢道空仔細望著手中這根香煙，香煙的煙嘴跟普通香煙的煙嘴截然不同，它的煙嘴竟然是粉藍色的，煙嘴與煙身的分界處，裹著一圈金色的光圈，在煙身的最底端，還隱隱刻著一個小字：

「巽」

這個字換作旁人或許不會認得，但錢道空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個字不正是八卦之一么？為什麼這個字會出現在一根香煙上，難道說這個香煙還是什麼靈器不成？

錢道空正感覺奇妙，自己的嘴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吮.吸下一口香煙，這一次，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簡直就如同置身於世外桃源一般。

渾身上下，疲憊，疼痛，噁心，酸楚，全都一掃而空，錢道空的全身心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舒適和愜意。

香煙很快瀰漫在錢道空的周圍，沉浸在這些煙霧之中，錢道空真正體驗到了香煙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這種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即使之前錢道空抽煙抽飄了的時候，也未嘗體驗過這般愉悅的感受。

錢道空在這幻妙的煙霧中漸漸沉醉，意識竟然變得模糊起來，仿若來到了一個從未涉足過的仙境一般。然而，這裡確實一片空寂的蒼白，空空蕩蕩，迷迷濛蒙，就好像無數白霧氤氳其中，白霧之內，卻隱隱似有翕動的生靈若隱若現。

錢道空躺在這靜謐的白霧之中，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個聲音溫柔舒緩，卻讓錢道空大驚失色，從沉醉之中清醒過來，掙扎著想要站起，想要擺脫自己已經朦朧的處境，卻好像被夢魘一般，根本無法從中解脫，而這聲音卻在繼續：

「發財……發財……」

這一聲聲呼喚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個距離讓人感覺遙不可及，然而這聲音卻切切實實地縈繞在錢道空的耳畔。

這個聲音，錢道空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這竟然郭雨寒的聲音！

錢道空頭痛欲裂，這種痛苦的感覺再次侵襲全身，錢道空感覺自己的記憶似乎仍然缺失一部分，而這個記憶和自己所尋找的郭雨寒有著不可磨滅的關係。

然而，此時，這段記憶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就好像被封鎖住了一般。

「發財……不要來找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這個聲音漸漸變得縹緲，漸漸有些哭腔，就好像一個游跡天邊的孤魂，如怨如訴，卻又充滿了不舍與愛戀，這聲音讓人酸楚，卻又讓人感到無比的溫暖。

是郭雨寒，是你，你在哪？

等我，我要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你要等著我！

錢道空掙扎地想要回答，然而自己的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更何況自己也對自己的處境渾然不知。錢道空甚至忘了自己是因為什麼而墜入空寂的白色幻境之中，甚至忘記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處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之中，他只知道一個概念：

這是郭雨寒的聲音，她在呼喚著我。

然而，他卻如鯁在喉一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那縹緲的靡靡之音消失在了白色幻境之中，錢道空感覺自己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頭痛的感覺也突然之間全部消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錢道空只知道自己這場如夢似幻的境遇之中，曾與郭雨寒重逢。

等到醒來時，陽光十分刺眼，已經到了第二天。

錢道空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旅館里，房間里充滿了十分熟悉的香氣，一個紫色的幻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小寒……小寒……」

錢道空迫切地呼喊著，如同受到了驚嚇一般。

這壓抑在胸腔許久得聲音終於能夠從嘴裡喊了出來。

然而，這空蕩的旅館之中哪有什麼郭雨寒的影子，連那個算命老頭也不知去向。

錢道空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得傷口已經全部癒合，甚至連一點疤痕都沒有，衣服上的污泥穢.物也不見了蹤影，身上的東西一個沒少，簡直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難道這是夢？不會吧？

錢道空感覺十分不可思議，連忙掏出了竊鬼靈囊確認，然而竊鬼靈囊上，那污鱨的鬼靈卡就擺在面前，顯然錢道空並不是在做夢，自己遇到算命老頭，降服污鱨的過程，全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已經睡了很久了？衣服也被這個老頭給洗了？不會吧？

錢道空正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突然發現旅館的水杯下面壓了一張字條，而自己之前所抽的那根古怪的香煙的煙頭竟然也留在了桌子上。這個神秘兮兮的老頭，最後竟然會留下這麼老土的方式進行告別，錢道空不由感到有些無語。

但錢道空還是拿起那張字條，仔細看了起來，字條上面的話語很奇怪，或是說有些晦澀難懂更為恰當：

「龍鳳遙及意悠悠，煙波望斷夢何求？生留八卦藏心術，駕鶴逍遙君莫愁。會當痛飲千觥酒，魔心重塑化腐朽。後會有期終有日，庭花落盡風雲休！」

這是什麼意思？

錢道空完全沒有理解這算命老頭留下這個字條的意思，甚至有種被騙了的感覺，但這個老頭為什麼騙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啊？雖然自己在下水道之中吃了不少苦頭，但最後起碼降服了污鱨這個妖孽級別的惡鬼，填補了自己水系惡鬼的空白，也算是因禍得福。

而且自己之所以能夠魚口逃生，或許很可能也在這個老頭的預料之中，或許他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所以才在火鍋店裡逼迫自己吃了那麼多辛辣的東西。

那為什麼他會留下這張字條不辭而別呢？

而這上面的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郭雨寒的下落和父親的往事，就藏在這首詩中？

錢道空瞬間感覺自己腦袋大了一圈，滿腦袋都是問號，百思不解。

但不管怎麼說，這裡還畢竟有可能存有郭雨寒和父親的線索，於是錢道空還是帶走了這張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