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並不是意外
安寧著實被驚了一下。
不是每個學藝術的人都會把自己也搞成藝術品，穆浥塵就是比較正常的那種，跟別系同學比起來，也就是氣質比較清雅罷了，任何「藝術家的怪癖」都沒有，何曾做過這副打扮？
「那個……安師兄，真巧，你在這附近採訪嗎？」穆浥塵堆起一個甜美的笑容，努力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安寧還沒回答，他身後一人道：「小安，這就是你那個美術系的師妹？」上前一步打量了穆浥塵一番，嘆道，「果然，一看就是學藝術的。」
來人大約二十七八歲，是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傻大個，語氣里並沒有絲毫諷刺，反而帶了些崇拜的意味。
穆浥塵囧，大哥我能告訴你我這樣穿是因為我的鞋被一隻沒下限沒節操窮凶極惡的畜牲叼走了嗎？
安寧回過神來，趕緊救場：「小塵，這是我的同事陳志輝；阿輝，這是我師妹穆浥塵。」
兩人互相問了好，安寧又道：「小塵，你這是要去哪裡？如果順路的話我們送你吧。」他指了指停在不遠處咪表后的一輛黑色小車，「我們的車在那邊。」
「不用啦，我已經下班了，現在準備回學校去，多謝安師兄，再見！」穆浥塵恨不得趕緊逃離這兩人的視線，行為藝術什麼的，還是不要在熟人面前表演了。
「我們剛好要經過g大，真是巧了。」陳志輝一邊說，一邊沖安寧擠了擠眼睛。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穆浥塵有些尷尬，安寧畢竟曾追過她，又知道她和男朋友分了手，雖然人家現在未必還有那種心思，但能避嫌還是避嫌的好。
「真的不用啦，我……還有點別的事，可能要晚一會兒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點。」安寧也是臉皮子薄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一句拒絕的話就躲了她三年。
「好的。」穆浥塵鬆了口氣，繞過兩人往公交車站走去。誰知經過陳志輝身邊的時候，他手裡拿著的一串鑰匙突然掉在地上，穆浥塵一腳踩在上面，本就不合腳的人字拖嗤的一聲往前滑去，安寧想去扶她，奈何遲了一步，她已經仰面跌倒在地，人字拖的搭扣也被滑得脫開，變成了一字拖。
呵，早上在覃澈面前摔了個五體投地，現在又在安寧面前摔了個四腳朝天，今天是專業摔跤日么？
「啊喲，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陳志輝趕緊上前扶她。
穆浥塵不傻，剛才的事故八成是陳志輝故意所為，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習慣跟人吵架，對於不喜歡的人，一向都是漠視的態度，因此並沒有理會陳志輝的攙扶，自己硬撐著站了起來。
如今人字拖也已經不能穿了，她心一橫，光著腳往車站走去。安寧尷尬得很，他也看出陳志輝是故意的，但他這樣做明顯是想給自己創造機會，也不好怪他。眼看穆浥塵已經一瘸一拐走出了好幾步，他猶豫著叫道：「小塵——」
「妹子，我真不是故意的。」陳志輝向他使了個眼色，自己先追了上去，「你看這樣成不？你和小安在這裡等著，我去前面的鞋店買雙鞋給你先穿著，咱們再去醫院看看傷得怎樣。你要是不放心，覺得我另有企圖，我把我的身份證和工作證都壓在你這裡，行么？」
他本就生得一副老實樣，此時神情語氣又都十分真誠，穆浥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說不定人家並不是故意的呢。
「我沒事，回學校后找校醫看看就行，不用麻煩了。」
「就算不去醫院，總不能光著腳回去吧？我知道你們學藝術的，都喜歡做些常人看不懂的事，但你這樣光著腳，要是踩到什麼硬物傷到了可就不好了。」
句句都是在為她考慮，安寧又在一旁神情忐忑的看著，穆浥塵再想到若是真的受傷，必然會耽誤劇組的工作，因此不再固執，點頭道：「那好吧，不過隨便買雙拖鞋就行了，不用破費，我的號碼是36號。」
「好的，我馬上就來，小安你先扶她去車上坐一坐。」陳志輝把鑰匙扔給安寧，快步往鞋店而去。
安寧紅著臉道：「對不起小塵，阿輝他也不是故意的，我……」
三年沒聯繫，他還是印象中那個靦腆的大男孩，穆浥塵不由得心軟，就算陳志輝是為了安寧故意讓她摔跤，事先也並沒有徵得安寧的同意，她不該把帳記在他頭上。
「沒事的，安師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摔一下就壞？」她主動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麻煩你扶我一下，我的腳大概是崴了。」
安寧趕緊扶著她來到停車的地方，打開車門將她扶到了後座。穆浥塵這才有空細看自己的傷勢，原來右腳腳踝已經腫了起來，怪不得疼得這麼厲害。
安寧越發內疚，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似乎生怕她拒絕，立刻又解釋道，「校醫院下午三點才開門，我怕耽誤了。」
穆浥塵嘆了口氣，要工作要掙錢，她根本沒有做傷兵休息的資本，可是去一趟醫院少說也要上百，她並沒有隨身攜帶醫保卡，也沒有定點這附近的醫院，此時錢包里只有二十塊零錢和一張交通卡，連診費都不夠，更別說拿葯了。
有時候人在錢面前，真是一點尊嚴都沒有。
「安師兄，我記得離這裡兩站的地方有家藥店，麻煩你去幫我買瓶活絡油，我拿回去擦一擦就好了。」
活絡油一般只要幾塊到十幾塊錢，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安寧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想說應該由自己承擔藥費，又怕直說出來會傷到她，正在斟酌辭彙，陳志輝已經買了鞋回來了。
是一雙軟底拖鞋，鞋面上還有兩隻憨態可掬的小豬，可見陳志輝也是個細心的人。
「妹子，我姐夫開了家診所，離這裡不遠，開車的話十五分鐘就可以到了，我帶你去檢查一下吧。」他看了看她的腳踝，「你是因為我才摔傷的，我必須負全責。」
穆浥塵沒有再拒絕，這事本來也該陳志輝負責，如今人家主動提出，她若是再三推辭，倒像不肯原諒人家一樣。
再說了，非常時期，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陳志輝開車，安寧陪她坐在後座，一時之間三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點沉悶。陳志輝打開了車上的廣播，此時正好是市電台的一檔熱線節目，叫做「漫漫人生」。
「聽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聽『漫漫人生』，我是主播小漫，在今天的節目開始之前，我要為大家隆重介紹我的新搭檔，見習主播蘇格，以後就由我和他為大家主持這檔節目。」
一個清雋乾淨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家好，我是蘇格，很榮幸能成為『漫漫人生』的主播，和大家分享人生的喜怒哀樂……」
「阿輝，轉檯！」安寧低聲喝道。
「為什麼？」阿輝不解，「這檔節目很火的，以前是深夜十二點播出，後來因為聽眾反響太熱烈，調到了中午一點，這個小漫聽說是個大美女呢。」
「沒關係，聽聽也不錯。」穆浥塵道，「只不過是一個曾經認識的人而已，我早就沒放在心上了。」
安寧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本就不是擅長安慰別人的人。
陳志輝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伸手把廣播關了，車內又陷入了沉寂當中。
好在診所並不遠，因此這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在路上陳志輝已經給診所的主治醫師——即他的姐夫打過電話，三人一到診所，便見到一位四十來歲穿白大褂的醫生迎了出來。
「姐夫，這位就是我說的小塵。」陳志輝向那人道。
醫生點點頭，示意護士將穆浥塵扶進去，轉頭對陳安兩人道：「在外面坐一下吧，診室小，你們進去也幫不了忙。」
安寧似乎還有些不放心，直到穆浥塵進了診室，看不到人影了，這才在陳志輝身邊坐下。
「我總覺得心裡不安。」他低聲道。
「有什麼不安的？只要追到以後一直對她好不就行了？」陳志輝點了根煙，心想這點小事就不安，怎麼做娛記？要想在這一行混得好，有時候就得把良心丟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