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隱藏了五年的真相
離開天牢,天已經蒙蒙亮了。初春的微寒中夾雜著泥土的氣息,賀蘭祁墨勉強平復了自己冗雜沉重的心緒,向王府走去。
一大早羽兒變焦急的等在大門處,可算是見到賀蘭祁墨回來了,慌忙迎上前去。
「王爺,您可算回來了,王妃,王妃她出事了。」
「什麼?」
「回稟王爺,王妃昨個兒夜裡又突發腹痛,今晨已經大出血了,怕是,怕是......」羽兒驚惶無措,催促道:「王爺,您還是快去看看吧。」
等賀蘭祁墨趕到墨菏居的時候,正巧見到幾個奴婢從雪顏的寢殿之中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神色慌張,其中一個甚至不小心撞到了賀蘭祁墨,盆子摔落在地上,血水流的遍地都是,看上去甚是觸目驚心。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王爺恕罪。」那奴婢慌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
賀蘭祁墨的腦海中忽然閃現過相似的場景,也是三個奴婢,端著血水神色匆忙,他似乎還看見了一個女子蒼白的躺在一張木床上,氣若遊絲。可是當他努力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容顏時,那些畫面又突然消失了。越是掙扎想要弄清楚那女子的真容,就越是頭痛,一時之間賀蘭祁墨感到有些眩暈。
「主子?」見賀蘭祁墨面色憔悴,似乎他的頭疼病又發作了,忙上前扶了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多時,楚飛鳳出來了,見到賀蘭祁墨便大聲責備道:「雪顏流產了!」
賀蘭祁墨怔愣了片刻,隨即又恢復了漠然。
「賀蘭祁墨!」見他如此沉默,楚飛鳳不由得火大:「我說,雪顏流產了!」
「......怎麼會這樣?」不知為何,這幾日總是發生一些脫離他掌控的事情,這讓賀蘭祁墨覺得疲憊不堪。
「怎麼會這樣?還不是因為那個花月夜!」楚飛鳳瞥了眼賀蘭祁墨,見他神情落寞,知道他心中有苦,可是眼下雪顏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能不著急嗎?於是又補充道:「雪顏的飲食中被人蔘入了碎骨子,那是一種可以導致懷孕女子流產的葯。可是那人只是在雪顏的飲食中參入了少量的葯,所以服用者一時半會兒並不會有異,甚至一般的醫者都查不出來。」
碎骨子?賀蘭祁墨疑惑的看著楚飛鳳,難怪那日夜宴上雪顏會腹痛不止,太醫卻沒能查出個究竟來:「青影,去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做的手腳。」
「不必了!」楚飛鳳阻止了青影,看向賀蘭祁墨,眼色有些沉鬱:「這東西已經在花月夜的房間里找到了。」
「......」賀蘭祁墨心情萬般複雜,花月夜?居然是花月夜!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事都是花月夜?
「我也覺得很意外,可是事實確實如此,不容置疑。」楚飛鳳在賀蘭祁墨旁邊的位置坐下,「她表面上總給人一副單純無害的假象,沒想到背地裡做了那麼多骯髒齷齪的事情。」
......是啊,前前後後那麼多血淋淋的事實,現在想來卻是連最後一絲同情都沒有了。
「墨,花月夜今日午時便要行刑,你不會?」想到那日花月夜中了蘇梅兒的媚葯,賀蘭祁墨的反應實在太駭人,以至於楚飛鳳到現在都有種感覺賀蘭祁墨一定會去救花月夜。
「你多慮了。」賀蘭祁墨站起身來,「之所以留她在身旁不過是為了今日能夠成功的扳倒太子,如今目的已經達到,她自然應當對自己的罪孽有所承擔。」
「你真的,這麼想?」楚飛鳳還是懷疑,自從那日宮宴之後,他更加捉摸不透賀蘭祁墨了,總覺得哪裡變了,很不一樣,但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雪顏怎麼樣了?」
「昏睡過去了,不過血已經止住了,我開了些葯,拿給羽兒了,哎,經過這一次折騰,雪顏的身體怕是......」除了搖頭,楚飛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賀蘭祁墨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她。」
中宮之中皇後幾近崩潰,此刻她癱坐在地上,哭幹了眼淚。
「皇後娘娘,您節哀吧。」說完,小成子甩了甩拂塵嘆了嘆氣,轉身離去。
宮女立刻上前來扶她,只是她那裡肯。
「皇上,你好狠的心啊!好歹林兒是你的親生兒子啊……」皇后聽到太子在天牢猝死的消息,悲慟欲絕。
好久,她才重新站了起來,向宮婢吩咐道:「巧玲,替本宮梳妝,另外再吩咐廚房備下吃食,本宮要去見皇上。」
德陽殿中,賀蘭域已經虛弱的不行了,這次突然的咳疾讓他的身體驟然垮了。見皇后前來,他心中明白,為了太子之事皇后心中必然生了責怪,只是太子行事太過殘忍,是他手足相殘無情在先的。
「臣妾參加皇上。」沉默了很久,皇后才勉為其難的向賀蘭域行了禮,從宮女手中接過膳食,隨之便將眾人屏退了。
「皇上,這是臣妾小廚房的新品,很適合治療咳疾,皇上不妨嘗嘗吧。」皇后一如既往的賢惠,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遞到賀蘭域嘴邊。
賀蘭域瞄了眼那粥,撇過頭,口氣淡淡的:「放著吧,朕現在沒胃口。」
皇后冷笑,卻也並不勉強,將粥放在了一邊。
「皇上,臣妾聽說人一旦老了便會懷念年輕的時候。近來臣妾老是想起五年前,蝶妃還在時的那些事兒,您說臣妾是不是老了?」
......不知道皇後到底想說些什麼,賀蘭域並未開口,只當她是失子傷心過度胡言亂語罷了。
「記得有一次臣妾經過御花園的時候,恰巧見到宸妃和蝶妃聊的正熱鬧,不忍心打擾便躲在一旁,竟然讓臣妾不小心聽見了一件驚天的大秘密。」
......賀蘭域動了動眼珠子,仍是不曾開口。
「你猜我聽見什麼了?」皇后故作一幅神神秘秘的模樣,自顧自的說道:「宸妃居然要挾蝶妃,說若她的兒子不能得到太子之位的話,定要將蝶妃與玉宮宮主的事情公之於眾。不僅如此,宸妃還讓玉蝶兒告訴你,你與玉蝶兒的親生兒子是賀蘭辰熙,而非賀蘭祁墨。」
「一派胡言!」賀蘭域勃然大怒,緊接著的又是一陣咳血。
「是嗎?」皇后冷笑,對於賀蘭域吐血置若罔聞:「蝶妃不會沒有告訴過你,說賀蘭辰熙是她和你的第一個孩子吧?」
賀蘭域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記得蝶宮大火前幾日,蝶兒的確跟自己提到過當年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告訴自己說其實那個孩子她悄悄的生下來了,只是礙於當時尷尬的身份,沒有告之。
蝶兒說她本想帶著那孩子離開,卻巧得很,那時宸妃也剛誕下孩兒,只是令人痛心的是那孩子落地便斷了氣。宸妃與玉蝶兒向來交好,宸妃便苦苦哀求,希望蝶兒能將孩子轉送給她。說這樣一來孩子可以認主歸宗,不至於流落在外......
賀蘭域無力的動了動眼珠,自己就是從那時開始,才格外注意賀蘭辰熙的。後來宮中漸漸傳出賀蘭祁墨是蝶兒與玉宮宮主所生的流言。當時,妒火攻心,派人圍剿了玉宮眾人,玉符也因此下落不明;回到宮中仍不解氣,衝動之下竟險些殺了賀蘭祁墨,還是蝶兒苦苦懇求,說她願意以死謝罪,只求我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賀蘭祁墨一命……
「......想起來了嗎?」皇后臉上掛著陰險的笑:「你還不知道吧?這一切都是宸妃的計謀而已,賀蘭辰熙根本就不是蝶妃的兒子,賀蘭祁墨才是你與玉蝶兒的親生兒子,哈哈哈,賀蘭域,怎麼樣?這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你這個毒婦!」說完,賀蘭域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大口大口的血染紅了被褥。
是夜,賀蘭祁墨提著玉劍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賀蘭域的床前。聽見動靜,賀蘭域徐徐的睜開了雙眼,看向一臉冷然的賀蘭祁墨。
回想起皇后的話,賀蘭域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五年來,自己與這個兒子之間是一點情分都沒有了,唯一留下的只有恨......
「為什麼要殺了母妃?」森冷的聲音在空蕩的寢殿之中響起,賀蘭祁墨的眼眸中閃耀著嗜血的光芒。
賀蘭域的眼眸沉了沉,玉蝶兒是他愛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女人。曾經他以為玉蝶兒背叛了自己,可是到頭來才發現是自己對不起她。
「是我對不起蝶兒。」良久,賀蘭域才落寞的說道。
......
「墨...墨兒」好久沒有這麼稱呼過賀蘭祁墨了,曾經那些幸福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墨,父皇,父皇更對不起你......」
賀蘭祁墨沉默了,的確,若非五年前那件事,他與賀蘭域的父子情可是極為深厚的。因為此刻賀蘭域的眼裡寫滿了愧疚和痛苦,是那麼真實,以至於心中的恨突然沒有那麼濃烈了。
看著賀蘭祁墨手中明晃晃的玉劍,賀蘭域瞭然一笑:「父皇做了太多傷害你們母子的事情,能在你手中結束,是我的福氣,你動手吧。」說完,便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收回玉劍,轉身,賀蘭祁墨黯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