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 153 章
夜色來臨,大地陷入了沉寂的黑色。星月升空,淡淡銀光灑入室內,窗戶半開著,輕薄的紗簾和著月光隨風擺動。
長魚緩緩睜開眼睛,屋裡室外都是漆黑一片。安靜中,能聽見耳邊清晰的呼吸聲,伴隨著均勻的一呼一吸,有一股股熱乎乎的氣息噴洒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暖暖的。
腰上搭著一隻手,纖長的手臂環過自己的腰身,手掌自然地搭在自己後背上。長魚輕輕偏頭,望著那個側躺在自己身旁摟著自己的人,輕輕閉上的眼睛藏起了平日里瞳仁的深邃,眉宇間是淡淡的平和,窄窄的鼻翼,尖尖的鼻頭,下面是輕抿的薄唇。
她側過身,與旁邊的人面對面。感覺到了懷裡人的動靜,那人摟著自己的手下意識收緊了,搭在背上的手在背上撫摸了一陣又不動了。
身旁的人依舊還在熟睡中,長魚伸出手指,指尖順著她的額頭,眼睛,鼻樑,嘴唇,不經意地勾畫著,一邊注視著她的臉。應該是被撩得有些癢,身旁的人眉頭蹙了起來,捉住了在自己臉上搗亂的手,然後順勢把長魚按進自己懷裡。
突然被對方按在懷裡,手還被緊緊攥著,長魚索性把臉貼在她的胸口處,聽著她的心跳,臉上揚起了笑意。發尖掃得臉有些癢,不知道是她的頭髮還是自己的頭髮,長魚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帶著這股幸福進入到夢中。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中午,長魚還沒有醒來。茅杉覺得奇怪,昨晚明明那麼早就睡了。她疑惑著,走進卧室。
床上的人搭著一床薄薄的被單,側著身面向窗戶的方向,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淡淡的日光籠罩,勾勒出了薄被下她側體起伏有致的線條,時間在光暈中靜靜流淌,靜謐而美好。
茅杉輕輕走過去,在窗前彎下身。柔柔的光線打在她的背部,整個人也是柔柔的。逆光的效果給她的身影平添了幾分深邃,溫柔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依靠。
床上的人似是感覺到了光線的變化,抬起手背擋在了眼前,輕蹙的眉頭下,雙眸依舊沒有睜開。
茅杉伸手抓住了她才抬起來擋在眼前的手,動作輕而緩。
又是一下輕微的蹙眉,眼皮動了動,床上的人這才懶懶睜開了眼,剛一睜開,又閉上了,適應了一下午後明朗的日光,方才又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半眯半睜,慵懶且醉人。
「茅杉。」她望著床前抓著自己手的人,初醒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配合著慵懶的神情,平日的冷美人此時卻顯得別樣的風情。
「該起床了。」茅杉笑著俯下身去,給了床上的人一個輕吻。
「早安。」長魚伸出另一隻手撫了撫茅杉的臉,一臉饜足地望著她。世間最幸福的事,無非就是早晨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的愛人。
「不早了,該吃午飯了。」茅杉笑意加深,眼神也隨之更柔更寵溺了。
「已經中午了?」長魚有些不相信地望著她,因為剛剛醒來,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光線,加上逆光,茅杉的身影此刻並不能看得十分分明。
「是啊,」茅杉把手機拿過來,給長魚看了看時間,「起來洗漱一下,午飯已經準備好了。」說著走出了卧室。
茅杉把之前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了餐桌,仔細聽了聽,浴室里沒有動靜,卧室也很安靜。看了眼客廳,沒有人,應該也不會在書房。轉頭又望向卧室,卧室的門依舊關著,跟剛才自己出來的時候一樣,看樣子長魚還在卧室。
不由皺起了眉頭,又一次推開了卧室的門,走進去。長魚躺在床上,安靜的呼吸,閉上的雙眼,瀉下的黑髮,她又睡了過去。
這一次茅杉沒有走過去叫醒床上的人,她輕手輕腳把門關上了,拿起了手機來到卧室。
電話還沒撥出去,手機卻先震動了起來。
「表妹。」
「表姐,這兩天怎麼樣?長魚和老道士如何?」
「道長已經康復了,長魚......」茅杉回答著,神色越來越暗淡,「表妹,案子怎麼樣了?林處長都招了些什麼?」
「死禿頭啊,剛開始那嘴是用扳手都撬不開,後來知道小張把我們反鎖在檔案室,放了蟲子出來打算滅我們的口,連同他一起一個也不留,他一氣急,就什麼都招了。」林處長的招供讓白小典的心情很好,這會兒她正在興頭上,突然想起了茅杉剛剛沒有說完的話,又問:「你剛剛說長魚怎麼了?」
「林處長有沒有說她抓長魚去是幹什麼?」茅杉像沒聽見白小典的問題似的,自顧自問道。
「說了,跟我們猜的差不多,不過,似乎他們想煉的東西,要比旱魃還要厲害許多,叫什麼......什麼『犼魃』,對,犼魃。」白小典回想著林處長在審訊室里說的話。
「旱魃算什麼?犼才是最厲害的王者,是魔王!而犼魃便是這世間最接近犼的存在,它是人類與殭屍的中間體,擁有兩者的一切優點,是不可戰勝的。最重要的是,它有讓一切物種起死回生,長生不老的能力!一旦犼魃煉化成功,那便相當於掌握了永生之術,與天地同壽!......」
想著那傢伙一臉嚮往和憧憬的沉浸在自己雄心壯志中的模樣,那表情,那語氣,那樣子,整顆禿頭都跟著蓬蓽生輝了起來。白小典當時就想把鞋子脫下來拍他臉上。
看來這人真的是中毒太深無可救藥了,被別人利用了那麼久還不自知,起死回生?長生不老?怎麼可能,狗屁東西!任誰讓殭屍咬上一口,起屍過後那不都是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了。
白小典忍不住在心裡把林處長又從頭到尾的鄙視了一遍。
「表妹,你有沒有問他,他們都對長魚做過什麼沒有?」
「這......」白小典從對林處長的回想中回過神來,「我現在去問。」說完掛掉了電話。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整整一個下午,茅杉坐在沙發上,屋子裡只有牆上掛鐘秒針追著分針走的咔擦聲。
餐桌上的午餐還維持著被茅杉端出來的樣子,只是早已經涼透。太陽隱進了雲層,厚厚的陰霾籠罩著這個城市,亦如城市裡的某個人,整顆心都被霧霾籠罩。
聽著外面車水馬龍的嘈雜,茅杉陷入了一種恍惚的境地。人在這種時候,思維總是容易往最壞的地方飄散,茅杉只覺得胸口悶得慌,焦躁和不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手機突然在茶几上震動起來,玻璃桌面上短而急促的震動聲讓她的心不禁死命地抽了一下。
待看清來電的號碼后,那根繃緊在心臟上的弦這才鬆了兩分,同時而來的卻是更加的焦躁與不安。
「喂,杉姐,我是裝修公司的,書店那邊的裝修已經差不多完工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來看看?」
茅杉此時根本無心去理會對方到底說了什麼,更沒有心思去管什麼裝修,直接說道:「不用看了,我會把尾款打給你們。」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了茶几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侵蝕著茅杉,她在害怕,在恐懼,總覺得事情正向著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望著卧室的方向,整個房間安靜得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茅杉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推開了卧室門,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人依然安然的躺在那裡,才輕輕出了口氣,退出卧室重新把門帶上。
她還在,還在我身邊。房間里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心裡稍稍踏實了些,剛才的那種恐懼感才漸漸褪了下去。
下午接近五點的時候,白小典再次打來了電話,這次,她的聲音聽起來就沒有之前那麼樂觀了。
「表姐,他說,小張取了長魚的血,做了契符,還讓長魚喝了符水。」
「長魚喝了符水!?」茅杉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取血作符,燒符飲之,契約始生。茅杉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她站起來喘了幾口氣,喃喃道:「長魚為什麼會喝符水?不喝不就沒事了嗎?一定是王鳿逼她的,一定是,王鳿......」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左手指節被自己捏得發白。
白小典只聽清了茅杉前面的話,以為是在問自己,回答道:「他們煉屍的方法跟老道士說的八.九不離十,其中一個條件就是煉屍的對象必須是活著且自願的。還記得那個偷你手機的人嗎,是林處長買通的一個小扒手,他們偷了你的手機把長魚騙出去,然後騙她說你和言苜蓿都在他們手裡,要是想你們沒事,就得乖乖聽他們的話。」
白小典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見電話那邊沒有出聲,又繼續說道:「長魚當時可能是太擔心你們了,也沒有去細想,就按照他們的要求喝下了符水。」電話那邊依舊是沉默,她可以感覺到茅杉此時在電話那頭的樣子,一股森寒迫人的冷壓似乎順著通訊信號爬了過來,白小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小心地問:「長魚......到底怎麼樣了?」
「她......在睡覺。」茅杉輕聲回答,「先掛了。」
白小典還想問點什麼,電話卻被茅杉飛快地掛斷了。睡覺?大白天的睡覺?她坐回辦公桌前,琢磨著茅杉的話。
茅杉弓著身子在沙發上坐了很久,轉眼已近七點,這時傳來了隔壁開關門的聲音。她看了一眼門的方向,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