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獄之旅(五)
「什麼你的我的,都是國家的!國家屬於人民,我就是人民,我喝我自己一口豬骨菠菜湯怎麼了?」不凡發現這老頭嘴挺笨,使出三寸不爛胡攪蠻纏的功力。
老頭悲悲戚戚,沉默半晌,終是嘆了口氣:「算了,這都是命,小子你自己離開吧。」
寧不凡唯恐天下不亂,正義凜然道:「離開什麼?我媳婦還在這兒呢!」
老頭一愣:「看你也不過十五六七的樣子,都有媳婦了?你媳婦在哪兒?你帶著她一起離開。」
寧不凡狐疑的看著落落,有些遲疑的指著她:「這就是我媳婦。」
老頭大怒:「小子你欺人太甚!毀我花園,飲我寶泉,現在連我唯一的女兒也要帶走嗎?」
不凡問落落:「這真是你老子?」
落落淚跡未乾,看著僵持的兩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單純點頭:「他是我爸爸。」
「你到底是不是古玉楓?」
不待落落回答,老頭兒搶先說道:「什麼古玉楓,這是我女兒落落!」
「你一個老頭兒這麼大把年紀了哪兒來的女兒?難道靠分裂繁殖?」不凡心裡偷笑,好不容易遇到兩個腦筋直的,也不管是不是夢境,嘴上先痛快了再說。
「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落落嘟嘟囔囔,表情卻極為認真。
「那你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
「這裡不分白天黑夜,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但是感覺很漫長。」
「不分白天黑夜?那你怎麼知道『白天黑夜』這幾個字的?」
落落聽了寧不凡的話,發覺自己記憶里真不曾出現過日夜更替,卻清楚的知道白天黑夜的情景。那似乎是久遠的過去,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在她腦海不斷重播。
她忽然感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似乎都充滿了矛盾,一些她習以為常的認知似乎根本不屬於她所在的這個環境。汽車,電視,高樓大廈。語文,數學,英語單詞。那些她熟知的辭彙,曾經陪伴她日日夜夜,卻又恍如隔世。
她覺得頭都要炸了,卻不肯放棄這些突如其來的思緒,那些好像是她一直追尋的真相,此刻觸手可及。
「爸爸,你說,我是從哪裡來的?」她忽然抬起頭,質問著老頭兒。
老頭眼神閃爍,似乎有意隱瞞:「不是告訴你過了嗎,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天上?哪個天?這裡哪裡有天?」落落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老頭,讓人不寒而慄。
老頭支支吾吾,可惜他雖然年紀一把,卻少經人事,此刻被質問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撫她。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裡也是不舍。沉默片刻,終歸說了一句「罷了……」
「你們跟我來吧。」老頭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又似被抽空了力氣,帶著他們往不凡來的方向走。
直到走到井下的小湖,老頭才停下腳步,對落落說:「你就是從那上面掉下來的。」
落落看著高高的井口怔怔出神,這裡她來過幾次,只是太過陰寒,身體受不住冷,偶爾誤入也立刻回去了。
此時知道自己是從這上面掉下來的,心裡又有了別樣的感情,一時千頭萬緒湧上心來,記憶在慢慢交織,譜寫她的過去。
寧不凡看見井口就在上面,老頭又答應讓他離開,估計接下來沒什麼麻煩了,於是接著信口雌黃:「老頭兒看不出來你心挺大啊,掉個大姑娘都敢往家裡撿。」
老頭獨自神傷,平靜回答:「我和她有緣。」
不凡好奇問道:「對了你到底是誰啊,怎麼住在這井底?城市規劃局的嗎?」
老頭聽到不凡發問,也不隱瞞,只是腰桿挺直,一臉肅然:「老朽轉輪,不過一介守門人罷了。」
不凡聽他忽然說出古玉楓那種古人腔調,也不在意,自來熟道:「寡人寧不凡,乃蝙蝠俠親賜繼承人。」
老頭本來心思都在落落身上,一聽他自稱寧不凡,神色微變,仔細打量他一眼,忽然說道:「是你?」
「你認識我?」不凡奇道。
「不認識。」老頭收回目光,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隨後似是有意提點,「老朽在此,靜候修羅。」
「什麼修羅?你是在誇老子還是罵爺爺?」就算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子寧不凡也不能讓你佔了便宜,先把輩分確定好再說。
老頭輕輕搖頭,嘴角若有若無一絲笑意,轉而繼續關注落落。
「老頭你到底什麼意思?」寧不凡不依不饒,他盯准了這自稱轉輪的老頭那一把親密糾纏的白鬍子,打算問不出結果就上了。
就算不凡再怎麼百無禁忌,也不會真的跑去打老人,可這老頭樣子實在可惡,尤其是他還可能騙了老子媳婦。
加上這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怎麼看怎麼火大。
寧不凡想要擼起袖子嚇嚇老頭,手往胳膊上一抹才發現自己還穿著一條騷黃小內褲。這不是老子的幻覺嗎?變套衣服應該不難吧。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豎直放在嘴邊,其他幾根手指彎曲,腦海里想象著《蝙蝠俠·黑暗騎士》里的裝備,然後輕呼一聲:「變!」
什麼都沒發生。
老頭瞥了他一眼:「傻小子嘀咕什麼呢?」
「天機不可泄露。」寧不凡神秘一笑,心裡卻十分懊惱。怎麼忽然就不靈了呢?
「就會裝。」老頭不屑的挑釁,眼神卻格外和藹,就像一個逗自己孫子的爺爺。
「哎喲呵老子這暴脾氣!」不凡舉起他那迷你可愛的小粉拳就要衝向轉輪。
忽然一個冰冷的女聲從耳邊傳來,讓不凡停住腳步。
「你說,古玉楓也來了?」聲音從落落身上發出,卻和她之前懵懵懂懂的語氣全然不同。
此刻落落靜立水中,面無表情,眼神發冷。
不凡沒心沒肺:「你真不是古玉楓?是她帶我來的。」
「呵呵,來得好……」
「你認識她?」
落落拉扯著嘴角,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冷的可怕:「何止認識,當初,不就是她把我推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