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用一生做賭注
時間的長河最快是成長,歲月的殘酷最深是蒼老。
顧清平眨眼間四十三歲了,而何念還是那樣年輕風韻,以致於顧清平越來越不願意讓她出去,他總覺得有人盯著他老婆虎視眈眈的,何念非常無奈說,「沒有人看得上我,小思念都六歲半了,有本事的男人會要我嗎?沒本事的有你在這裡戳著,我能看得上嗎。」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顧清平就是不舒服。那天何念到公司給顧清平送醒酒的暖湯,就在休息室等到他下班一起回家,司機在前面開車,偶爾從後視鏡內看一眼后廂,其實他看的是顧清平,想看看他是否還難受,需不需要送醫,顧清平捕捉到后以為是看何念,以致於第二天司機單獨送他時他臉色格外難看,司機最後試探說,「顧總,是我哪裡沒有做好嗎。」
顧清平面無表情注視他說,「非常好,只是眼睛忽略掉不該看的會更好。」司機這才明白,大老闆莫名其妙吃醋了。而且吃得讓人哭笑不得。
六歲七個月的時候,小思念到浦東區這邊一所私立小學上學了,分在了一班,九月份入學這一天,吳凡和浩子都來了。為她提著兩大包食物,讓她到班裡和同學分,先打通人脈,小思念不止一次念叨要當班長管人,這點基層事物還是幫她打點好的。
小思念笑嘻嘻歪著頭說。「老浩,我上學了,再也不能並肩泡妞兒了。」浩子臉都氣青了,「從我和你並肩后,我他媽就一個妞兒都沒泡上過!你上小學都不能發泄我的恨意,你去火箭上登月球我才能笑出來!」
小思念非常難過的搖了搖頭,「我上學了,我要當三好學生,以後我就沒有精力管教你們了,這群不讓我省心的大人們啊。」
所有人:「……」
小思念上學了,顧清平在想,請家長的歲月終於結束了吧。他覺得因為生了個小思念這樣的女兒,他進幼兒園次數比別的小朋友都多,連門衛都認識他了,只要看見就會主動笑著用上海話打招呼說,「又來見老師呀?儂女兒不要太淘氣哦。」
上小學了,終於解放了。
然而…小思念的班主任打的第一通家校通電話就是給顧清平。
「是顧婉靜父親嗎?」
顧清平太熟悉這樣的開場白了,這內容,這語氣,這感覺,絕對是纏繞他深夜無數的夢魘。
顧清平覺得自己虧欠了小思念太多,從沒有陪伴她成長過,哪怕連最簡單的一頓百日宴都缺席,他眨眼間見到的女兒就是三歲能說能笑了,小思念只要不殺人。他都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數落她半句,你作為父親從沒有盡過一份責任,怎樣能自詡要求她做什麼的義務呢。
可沒想到何念也駕馭不了她,小思念繼承了顧清平所有霸氣成熟的性格,他甚至在想。小思念一歲時看人的目光也那樣深邃嗎。她到底承載了多少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心思。
沒有父親的女孩,早熟得讓人心疼。
顧清平握著手機非常無奈從辦公室的老闆椅上起身,目光望向對面的大廈,「我是她父親,她又怎麼了。」
老師說,「我將她送到醫院了,腸胃科,麻煩您儘快趕過來。」
顧清平嚇得臉色一白,匆忙交待了傅琰後續事宜,就奔去了醫院。他沒敢告訴何念。何念畢竟是女人天性母愛作祟很容易在孩子問題上膽子小心情激動,幫不上什麼忙還會添亂,顧清平趕到后,只有那名女班主任在守著小思念打點滴,小思念臉色有點蒼白,躺在床上小小一團,看到顧清平后才微微扯開一點笑容,「爸爸。」
顧清平心疼得要死過去了,他蹲在床邊吻了吻小思念的額頭,對老師說,「麻煩您,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非常無奈說,「不知道您怎麼做家長的,第一天開學給她帶那麼多零食,她從第一節課老師作介紹就開始吃,一直吃到下午,兩大包基本上不剩下了,這怎麼可以呢。孩子在長身體,一口氣吃那麼多零食,對身體健康是非常有危害的。」
顧清平一愣。他對小思念說,「吳叔叔不是告訴你,分給同學嗎,你怎麼自己吃了。」
小思念即使病成這個奶奶樣了,還不老實。翻著小白眼說,「我選班長要靠我自己實力,不做這種不光彩的事。」
顧清平:「……」
說的真好聽,歸根究底還不是嘴饞又財迷。
小思念輸完了點滴已經是兩個小時后,顧清平將她抱起和老師道了謝,又親自開車送老師回家,才載著小思念回了別墅,何念正要打電話聯繫,見他們回來,小思念臉色有些難看,無精打采偎在顧清平胸口,離開過去接過她,一邊往樓上卧室走一邊聽顧清平複述了經過,何念本想說教她一番,可見女兒這樣蒼白。也不忍心再說,將她放在床上哄著后,關住燈回到主卧。
不清楚快要到什麼節日了,此時外面的天空綻放了五顏六色的煙花,顧清平在何念身後擁住她身體。一起看向外面天空,玻璃上倒映他們交纏的身影,她看著他眼中的目光,真的比水還要更細膩。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呢。
無所不能、勇敢到讓人驚訝,又冷漠倔強到讓人崩潰,如果,如果何念不夠固執和任性,她現在和顧清平一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會嫁給任何一個對她表面看上去非常溫暖深愛的男人,而不是像顧清平那樣,對她保護縱容情深卻從來不肯說。女人選擇錯了丈夫是因為太貪戀表面,脆弱到經受不起半點冷落,所以會嫁給一個舌燦蓮花可內心非常輕浮的男人,以致於婚姻不幸,而很多女人一生都很快樂,是因為她慧眼明亮選擇了一個木納憨厚讓大部分女人都覺得無趣死板的男人,智者會得到寬闊的一條路,走得越來越舒適,愚者只看表面,在愛情里栽跟頭卻自以為是深情。最終徹底爬不起來。
可其實有時候女人並不想一直得到男人無言的動作,而是很渴望他在做的同時,也給一點語言和眼神的回應,顧清平就屬於一個太奇特的例外,能和他走到最後簡直是一出不可思議的戲。他實在太自信,自信到他相信何念不會離開,不會絕望,可事實上,真的差一點她就放棄了。
何念在他懷中緩慢轉過身體,和他面對面,他仍舊望著她身後玻璃之外的煙花,眼底是細碎的盛開的光芒,她笑著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說,「顧先生,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過我。要知道差一點,我們就不能一輩子了。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覺得你就如同這煙花一般,不過是我眼中轉瞬即逝的夢,你對我的喜歡。不過就是一時的興趣。我觸摸不到你,感受不到你是冷是熱,我非常害怕做夢,因為夢醒了我會很失落。我幾乎是鼓起了所用的勇氣,這一生花了全部的精力下賭注。只做了一個夢,就是做你顧清平的妻子,沒想到竟然夢想成功了。謝謝你,經歷了這麼多,發生了這麼多。卻從未離開我。」
顧清平覺得心裡某個地方有些抽搐,這些話何念之前倔強,不曾和他說過,現在說起,他也不由感慨。
他沒想到何念在自己面前也這樣卑微和小心,他以為她總把自己看得比所有女人都低,他儘力與她平等,給她保護,許她縱容,她還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到底多麼缺失快樂才能把自己定位在一個這樣低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