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何處尋長生
晚上十一點,六安精疲力盡地倒在農家乾淨的小床上,被子下面有一股淡淡的稻草的味道,她的骨肉鬆軟根本起不來。
姜寧跟主家打了招呼以後搬了被子進來鋪在地上。
「幹嘛?」六安勉強支起眼皮問他,她渾身都要被那條崎嶇的路抖得散架了。
「我睡地上。」他沒有抬頭,一邊麻利地鋪被子一邊回話。
這邊海拔比較高,晚上一貫很涼,六安不想他在這時候生病。「你去其他房間睡覺,我沒事的。」
姜寧的手停頓了一下,思酌半秒「好,明早上我叫你。」然後把地上的被子一卷就要出去。
「等一下……」聽見六安叫停他當即停下來「我餓了。」
她開始厭煩自己的身體,裹在被子里還是很冷,又冷又餓。「被子里還很冷。」
「知道了。」姜寧勾唇一下走出去,很快給她端了一碗炒飯進來,但是六安已經睡著了,他把飯輕輕放下,手臂下夾的熱水袋給她放在冰涼的腳底,六安瑟縮了一下,但是沒有醒過來。
他把飯端著悄聲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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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人早就起床了,少數民族村落,古樸得像是上個世紀的遺迹。
青石板鋪就的台階兩旁是一棟一棟的的老屋子,姜寧跟一個大小夥子一起蹲在水管邊刷牙,水冰得要把牙齒凍掉。他捧了涼水往臉上胡嚕了幾下,因為家裡的水只有溫水瓶里有,要留著給六安洗漱。
小夥子是他找的嚮導,在外面上大學,成績不算好,但是沒什麼人品毛病。
說起來姜寧在黑客這方面真的極其有天分,六安跟他說了,目的地以後,他侵入了離那個地方最近的政.府的系統,簡單做了一個程序篩選出所有符合條件的嚮導備選者。
然後系統篩選的那段時間又重新做了一個更複雜的程序,能夠侵入社保系統,學校系統的木馬,等著前者搜索好了以後後者自動運行,最後挑出來的就是這個叫做車奴差的在校大學生。
他用國內基站給他發了兼職簡訊,他已經了解到這個青年的家境,他缺錢,上當的可能很大。
在他猶猶豫豫聯繫上自己以後,姜寧二話不說給他打了兩千塊,就說自己是國內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的學者,想要了解他們當地遺失的文明。他欣然答應。
姜寧陸續給他打了五千塊,這樣不會太多讓他起疑,也不會太少讓他不盡心。
昨天跟六安吃完飯回程中就把他從大學里接出來,他看到兩人都很年輕面相也不像是壞人,也就放心了。
六安裹得綿綿實實,還是覺得山間的冷空氣無孔不入地侵蝕她的身體。
兩頰凍得通紅,姜寧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也沒有從外面買暖寶寶,只好讓她在火盆邊烤火,把身體都烤暖和,吃飽飯以後抱了一個新充水的熱水袋,三人這才從那裡出發。
如果再給他多一點時間和人手,他能侵入國.防系統用衛星定位到書中描述的地方。
但是沒有,所以他只能根據六安的描述和書上查閱的資料給出一個大概的範圍。運氣好的話,三人這六天不眠不休能找到,運氣不好的話,一個月也找不到。
車奴差從小農村長大,身體很是健碩,大的帳篷睡袋和一些醫療用品是他背,重要的食物和必需品是姜寧背,六安只用拿著那個艷紅的熱水袋走在他們中間就好。
從村莊走到他們的疑似目的地大概有七十來公里,車奴差聽過那裡,那是他們族裡的禁地,建.國后曾經被打砸過,現在聽說只是每隔幾十年選個繼承人上去,保證那裡一直有人就好。
而且只是從一個家族出就行,那個家族聽說就是當年從山上搬下來的,他在出發前想起來,然後把這情況跟姜寧說了,對方考慮沒多久就拜託他悄悄找一個能找到那個地方的人帶路,工資和他的一樣,也是五千。
車奴差就去了,沒過多久面帶喜色地帶著一個滿臉黝黑目光中帶著懷疑的小少年過來。
「他叫恩加,他認得路,因為他姐姐前幾年被送上山,他跟著去過。」車奴差興奮極了,沒有想到自己能找到帶路人,這省了很多事。
那個少年時不時說一句話,但是都用的他們民族特有的語言,六安跟姜寧對視一眼,因為他在說話後車奴差的臉色面相變差了,跟他小聲爭論了幾句,少年仰起頭不再理她們,只埋頭帶路。
天很冷,他身上卻沒穿幾件衣服,六安看著都覺得冷,忽然想起來過去自己也是這樣的,在別人眼中自己大概也是挺奇怪的。
車奴差不肯跟姜寧說他們的對話內容,姜寧看了他的臉色,沒有惡意,也就算了。
一行人靜默地潛行在煙雨朦朧的青石板村落中,為了不遇上人他們從車奴差家後面繞著路上了山。
雖然穿著昂貴的攀登鞋,到晚上休息的時候,六安的腳已經磨出許多水泡血淋淋地黏在襪子上。姜寧給她簡單處理了一下,兩人睡一個帳篷,六安早就睡過去了,姜寧給她掖好毛毯,然後從包里把電腦和導航拿出來,這是市場上能買到最好的電腦,但是要拿來做一些事還是比較困難的,他打開看了法國家裡電腦傳送過來的信息。
終於入侵成功,他試著調控一顆軍用衛星定位到他們所在的位置,然後放大至最清晰,把周圍的環境都觀察了一下,然後不斷搜索,終於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迹在二十公裡外出現,他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把那個山洞前的空地放至最大,山洞前面很平坦,兩棵樹之間還有晾衣繩,果然是這裡。
姜寧把線路確定出來,電腦出現警示,他立刻切斷衛星聯絡,然後迅速清空自己的侵入痕迹。
半個小時以後他的手才從發燙的鍵盤上下來,把東西收好以後很疲憊地躺在六安身邊,心中激動不已。側頭看六安,她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面上網狀紅光一閃而過。
姜寧摸摸她的額頭,滾燙一片。
立刻就要起來給她找葯,六安閉眼抓住他的手「沒事,睡覺。」
聽她這麼說,姜寧這才躺下去。
第二天,她果然已經不再發燒,他低聲跟六安說了一下地方快到了,她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後又黯淡下去,她心裡大概有一個猜想。
中午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恩加在看到山洞的時候興奮地一趟就跑過去,嘴裡還大喊著什麼,大概是姐姐一類的。
洞里很快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女,穿著黑色的青布裙,臉上密密麻麻都是刺青,看不清臉,只露出眼睛。她驚喜地跑出來,那少年即刻止步,驚恐地崩潰地大喊。
那女人一面安撫他一面走過來,兩個人都流淚了。
她伸出手,手上也全是刺青,恐怕那青布裙下面,身體的每一處都是刺青。
他們沒有找錯地方,她沒有來過,但是聽傅泯恩形容過。
他們族中的葯母都會一代代傳承,選中十六歲的處.女然後在身上文上刺青,這就是他們族中所有的蠱術,每一代身上的刺青都會變得更多,因為總有人研究出新的蠱術,但是早在幾十年前就停止了,不然的話,她身上即使密密麻麻也撰寫不了這麼多蠱術,要破解的話只有被選中的繼承人能知道方法。
現在他們族裡沒落了,只能選出一個人來繼承這幾千年的文化,而且……
六安讓車奴差問她會不會說普通話,那女子防範意識很強,跟弟弟見面的喜悅過去之後,就一直警惕地看著他們。
車奴差用土話問了她,那女子狹長的丹鳳眼微抿,看著六安,她的第六感和本能都在告訴她這個女人跟她們族有著什麼糾葛。
她的普通話說得很差,小時候也上過學,後來知道自己的未來要埋葬在無人的山區里,覺得很恐懼,但是沒有辦法,她是血親選出來的新葯母,她是氏族文明的載體。前一任葯母在臨死前的幾年給她講了自己完全沒有辦法相信的故事,關於這個氏族。
直到自己親眼見證了老葯母在夜晚煉屍,她把死去的嬰孩放在火上烤,烤出的油用瓶子裝起來,她目眥盡裂可是動不了,舊藥母把自己的手腕割開,把油倒進去的同時一邊念咒,最後把身上的皮膚完全剝落下來,照著上面的咒文,給她文上了新的一模一樣的。
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穿著青布裙,沒有痛覺,但是手上是密密麻麻的刺青。
屍體在自己面前,只有紅翻翻的一具骨肉,她沒有哭叫。刺青文上去以後有什麼東西喚醒了血液里的文明,她把那具屍體烤了,屍油裝在瓷瓶里,一瓶又一瓶。
她從那時候開始,就是新的葯母。
六安跟那葯母走到山洞中,剛進去,一股刺鼻的腥膻味道就傳出來,就像是各種屍體腐爛又用香膏腌起來一樣,六安皺皺眉頭。
山洞深處是她的居所,只有簡單的一張床,床後面有一道帘子,味道就從那裡傳過來。
「你,被詛咒的人?」她的發音很奇怪,眼神銳利得不像是剛才跟弟弟團聚的少女。
她能看到六安血管內流動的蠱,漁網一樣把她裹在裡面。
「是的,」六安點頭「我想請你幫我把這清除掉。」
「我不能。」葯母搖搖頭,「我解不掉。」
六安得到這樣的答案也不吃驚,點點頭「那你能看出來這個蠱的作用嗎?」
「把衣服脫掉。」
六安依言把身上的衣服都脫掉,頭髮盤在腦後。
葯母仔細端詳了很久。
「死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