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年無笙
鹿鳴神色變幻,雙眼如潭。很好,敵不動我不懂,看誰熬得過誰。
桑無笙皺眉看著鹿鳴,他就不相信這人自始至終沒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
233冷眼看著倆人都還沒開始巔峰對決就已經暗搓搓較勁的行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倆人就這樣悶聲不吭,裝聾作啞。一人坐在草地上神情冷峻,另一人裝模作樣練習法器,整整兩個時辰都沒搭句話打破沉默。本想看年度大戲的233撓心撓肺等了半晌,倆人還是那副漫不經心地死樣子,讓233簡直煩躁得想就這麼把他倆綁在一起,看看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捨得放下臉面開始正面交鋒。
倆人就這麼一言不發相處了一天,最後還是桑無笙體力不支,再也撐不住昏死了過去。鹿鳴見狀,立即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路小跑著過去給他渡靈氣,等臉頰上的暗紋逐漸消失后,又收回靈氣繼續回到煉器鼎跟前搞實踐。
如此這般,周而復始。
233從最開始震驚到無以復加,到了現在已是波瀾不驚。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原來兩隻悶騷加起來的結果就是只剩內心戲。
日月如流,時光荏苒。彈指間,時間已過去三年。鹿鳴的煉器技能終於被成功點亮,不僅修復了琉璃奇石,還掌握了更上層的煉器之法。
而桑無笙則幾乎時刻處於昏迷狀態,即便偶爾醒過來片刻,也在鹿鳴的沉默和無視中再次暈死過去。他偶爾也會努力保持著一絲清醒,看著少年快步跑向自己,將微熱的掌心貼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緩緩將靈氣輸送給他。
有時候他也會裝作暈倒,悄悄將眼睛眯起來,睜開一個小縫暗中觀察他。那少年幾乎每次都會緊鎖眉頭,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神情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嚴肅認真。
只是桑無笙本人都沒有發現,原本自己望向少年冷冽探究的目光不知不覺中已經徹底變了樣,每次望向鹿鳴的方位時都夾帶了無數的怨念,讓刻意把自己隱藏在煉器鼎後面的鹿鳴每日都感到背脊陣陣發涼,心中更加驚疑不定,這人和他甚至連一句話都還沒說,就暗地裡將他記恨上了嗎?
果然反派和主角的氣場永遠都不大對盤,就算無對話零交流也一樣!
233簡直不知道這詭異的三年它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明知道槽點太多卻不知從何處吐槽的感覺真的快要把它逼瘋了。它只盼望主人能快點結束這場閉關修鍊,早日離開空間尋求解脫。
空間里的時間是靜止的,既感覺不到寒冷和飢餓,也感受不到四季交替和變幻,鹿鳴和桑無笙在這三年裡,容貌和身形幾乎毫無變化。桑無笙雖心底疑惑,但卻依舊在和鹿鳴死扛,堅決不主動開口詢問。
鹿鳴根本沒發現桑無笙的糾結內心,只是滿意地看著自己手裡的琉璃奇石,聲音依舊低沉好聽:「終於成功了。」
桑無笙微微一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鹿鳴便一臉冷漠地朝他走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神情嚴肅地道:「魔氣被壓製得差不多了,只要你不刻意驅動魔氣,便不會再次陷入昏迷。」
桑無笙沒有介面,反而沉默的望著他。鹿鳴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些憤憤不平。這桑無笙還真不是一般的能忍,三年裡居然沒跟他說任何一句話,除了昏迷時偶爾會喊兩句娘親,他幾乎要以為這人誤食了啞葯。
主角的功力果然深厚,豈非我等能夠比及!
鹿鳴幽幽嘆了口氣,忽然伸出手指在桑無笙心口處點了一下,桑無笙便在極度震驚中漸漸失去意識,耀石般的眼眸里滿是不敢置信。
鹿鳴看到桑無笙已經徹底失去意識,便朝空中喚道:「233,帶我們離開空間吧。」
233興奮的從空間裂縫中鑽出來,滿含熱淚道:「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了!主人,您的煉器之法基本都掌握了嗎?」
鹿鳴衣袖一揮,用力將桑無笙緊抱在懷中,開口道:「先出去再說。」
233點點頭,立即啟動程序離開空間。鹿鳴感到眼前一黑,身上一痛,一陣天旋地轉后,待他再睜開雙眼已到了三年未曾踏足的房間。
屋裡的陳設沒有絲毫改變,甚至連臨走時倒下的熱茶都還是溫熱的。外界雖僅僅過去二十分鐘,但他已經足足待在空間內修鍊了三年,也和那位傳說中的桑無笙面對面相處了三年。呃……雖然這樣的相處模式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鹿鳴將桑無笙放到床上蓋好被子,便讓233帶路,打算到賀家煉器坊內呆上一宿裝裝樣子,等待第二日交回已經修復完畢的琉璃奇石。
七拐八拐約摸走了大半個時辰,鹿鳴和233才終於到達了煉器坊。賀家煉器坊所處的位置極其偏,四周皆築起了乳白色高牆,牆的最上方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尖銳利刺。
鹿鳴走近一看,這牆竟都是由大理石建造而成,牆體每隔幾米就有各式各樣奇異的花紋布在表面。鹿鳴心中瞭然,這應該是用來防止外人進入特地設置的機關。
把手在門口的門衛看到是竟是賀家大少爺前來,急忙誠惶誠恐地低下頭來,努力搜刮記憶回想過去自己究竟有沒有得罪過他。雖然這裡位置比較偏,但大少爺這段時日以來忽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心下便再也不敢抱有輕視之意,戰戰兢兢道:「大少爺,您來了。」
鹿鳴點點頭,眉眼淡淡道:「替我尋一間單獨的房間來。」
那人立即稱是,派了兩位手下守在門口,帶著鹿鳴朝踏入了賀家煉器坊內。
煉器坊內有很多賀家的煉器師,眾人看到竟是大少爺進來了,眼中紛紛閃過一絲驚異。之前就聽聞這大少爺恢復了靈氣,如今又踏入了從未來過的煉器坊,想必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眾人看著大少爺竊竊私語,鹿鳴聽覺敏銳,雖沒刻意去聽,但卻幾乎一字不漏進入他的耳里,無非就是一些輕蔑嘲諷的言論,鹿鳴只當是微風吹過,絲毫沒受影響。鹿鳴的心思向來如同明鏡,自然也懂得,若是真心待你的人,無論你貴為嬌子,還是賤為奴役,對你的心意從不會變。所以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對於他而言完全沒放在心上。
鹿鳴邊走邊看,忽然被一名青年吸引了注意力,頓時停下了腳步望向他所在的方位。只見那青年眉頭緊縮,盯著手裡的書冊翻來覆去的看,煉器鼎下的金色礪火正燃燒著,鼎里散發出一陣陣焦臭的味道,那青年煩躁的抓了抓頭皮,重重嘆了口氣。
鹿鳴聞到這個味道,心下便瞭然,這個青年應該是在製作中等靈器,只不過方法沒掌握好,這才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那青年憤怒地把書冊重重砸在地面上,怒道:「用書上記載的方法根本就不成功不了!」
鹿鳴將滾落在腳邊的書冊撿起來,仔細看了看,然後抬眼對那青年道:「你的礪火太濃烈,靈氣釋放過猛,這才沒有成功。」
那青年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朝鹿鳴吼道:「哪裡來的臭小子,快點給我滾開!你懂什麼叫煉器嗎?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放肆!」鹿鳴還未開口,身旁的帶路人便朝青年厲聲道,「這是賀家大少爺,豈能容你隨意辱罵!」
那青年微微一愣,獃頭獃腦道:「賀家大少爺?那不是個廢人么?」
「你還說!」領路人氣得跳腳,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鹿鳴擺擺手,示意那領路人不必計較,然後對那青年道:「若你想成功,便試試看我剛才的提議到底對不對。」
說罷,還未等那青年反應過來,朝徑直離開了。
那青年就在原地,冷哼一聲,眼中輕蔑畢現。但心中卻將鹿鳴方才的話聽了進去,嘗試著將礪火調小,再將靈氣釋放速度減慢了兩倍。
原本只是隨意試試看,沒想到竟真的成功了。那青年震驚的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位賀家大少爺,似乎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233被鹿鳴抱在懷中,興奮的道:「主人,您剛才幹的簡直太漂亮了!霸氣值又增加了百分之一!」
鹿鳴一愣,無奈開口道:「這個竟然也能加經驗值?」
233道:「那是當然,所以主人今後要多展露自己的才能才好。」
鹿鳴聞言,立即道:「鋒芒畢露有時並非好事,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233瞬間變成星星眼,開口讚歎道:「主人就是主人,又給我上了如此生動的一課。只不過,若您發誓不再去搭理您的死對頭就更好了!我怕您和他一不小心就發展成一段相愛相殺的孽緣。」
鹿鳴重重拍了拍它的腦袋,惱怒道:「把你儲存檔里所有的電視劇上鎖三天!」
233驚恐的望著鹿鳴道:「主、主人,別這麼殘忍,求您!」
鹿鳴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苦苦哀求的自家蠢寵。思緒卻飄得老遠,想到那位與他相對無言整三年的桑無笙,也不知道此刻到底醒過來了沒有。
而在鹿鳴房內的桑無笙,在鹿鳴離去的那一刻就已睜開了眼。他目光幽暗的環視了周圍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莫名的淺笑。
他將靈氣緩緩集中在掌心的位置,緊接著,黑色的魔氣瞬間便從周身溢出,那黑色魔氣彷彿有意識一般,環繞在他周圍盤旋上升,緩慢移動。
許久后,黑氣才漸漸散去,床上的少年竟像是換了一副皮囊一樣,原本俊美無匹的絕色容貌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長相可愛的白嫩少年。
他微微笑了起來,臉頰浮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一雙明亮的黑眸裡帶著得逞時才有的色澤,彷彿暗夜中熠熠生輝的琉璃,閃耀著奪目的光彩。
床上的小少年出神地望著門口的位置,許久后才收回目光,睫毛輕顫,低聲喃喃道:「又是你……救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