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記憶之塵
鹿鳴在青山鎮調查了半日,從青山鎮的鎮民口裡探聽到,那魔修至今已殺了四十八口人,死狀皆是化作一攤血水,屍骨無存,只留下了一堆散亂在地的衣物。
鹿鳴到了各個被害者現場去多番查看,所幸當時的現場都保存得比較好,查起來也較為方便。鹿鳴表情略微嚴肅,沉默許久,這才對站在一旁的鎮長道:「的確是魔修所為。不過,殺人者卻是有兩人。」
「兩人?」鎮長聞言,表情有些驚愕,隨即問道,「可那方道長說,這些人全都是同一個魔修所殺……」
鹿鳴皺著眉,搖頭沉吟道:「非也,那魔修手段陰毒,但卻是一招致命,魔氣瞬間浸入被害者體內,非修道者體內無靈氣護體,這才被魔氣煉化為了一攤血水;但自從五日前開始,情況卻有了變化,被害者體內根本沒有魔氣,且死因並非魔氣浸體所致,而是吃了一種名為溶魂丹的丹藥。」
「溶魂丹?那是何物?」鎮長急忙追問道。
鹿鳴答:「溶魂丹乃是煉藥宗所出,只因煉製工序複雜,且材料昂貴難尋,因此在市面上十分少見。此葯若從口腔而入,不消半個時辰,毒性便會蔓延至周身百骸,緊接著便化為血水而亡,人的精血則便會凝聚為一顆約摸拇指般大小的內核,就算是修道者也能從此內核吸取精氣,而無需像魔修一樣通過魔修直接吸食人氣的辦法,從而達到異途同歸之效用。由此可見,這五日內殺人取命者,乃是一位修道人士。」
鎮長聽完這番話后,冷汗頓時布滿周身,他抖著身體朝鹿鳴雙膝跪下,語調裡帶著哭腔,求道:「還請道長救救青山鎮的百姓!如此下去,恐怕被殺的人還會越來越多啊!」
身後的百姓看到鎮長如此,也急忙哭著跪倒在地,表情全都悲慟萬分:「求道長救救我們吧!那些死去的人里,有青年壯丁,有老少婦孺,甚至還有不足月的嬰兒啊!」
鹿鳴輕嘆一口氣,伸手將鎮長和百姓扶起,溫言道:「大家快些起來,害人者還未抓到,我如何承受得起眾人這一拜?無論如何,我定會傾盡全力保眾人周全,將那暗中為非作歹之人給揪出來,還青山鎮一個安寧。」
眾人聞言,紛紛喜極而泣,一連多日來的悲傷也稍微得了緩解。鹿鳴從懷中拿出一疊符咒來,開口對眾人道:「此符需隨時攜帶在身上,若遇到危險則撕開符咒,危機關頭也能保住大家一命。」
鎮里的百姓們紛紛上前來領走了那符咒,對鹿鳴彎腰鞠躬感謝,表情恭敬感激,許久后才捨得散去。
鹿鳴見眾人已各自回家,便轉身往明府折去。路上,明鐸有些好奇地道:「你確定那魔修今夜不會出現了嘛?」
鹿鳴點頭道:「昨日你也聽到了,那魔修興許是在魔界犯下了重罪,才被魔界人士追殺到了此地,聽昨日那群人所言,似乎此人已往西面逃竄而去。不過,這也就恰巧解釋了為何魔修已然逃走,卻仍舊還有百姓接連死亡的緣由,真兇其實另有他人。」
明鐸瞭然,便開口道:「暗中害人的道修可有什麼線索?」
鹿鳴眉眼淡淡道:「今夜便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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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月亮被厚重的雲層擋住,整個青山鎮靜寂無聲,彷彿在黑幕中安穩沉睡。偶有一絲月光傾灑大地,也被高大的樹木擋去,地面上略顯斑駁殘影。
鹿鳴特地隱去氣息,懷裡揣上隱身咒,將自己完好地隱藏在黑夜之中。他雙目溫潤,面容冷峻,站在青山鎮上最高的閣樓頂部,涼風徐徐吹來,帶起無數青絲飄蕩,白色長衫廣袖輕擺,似乎與這天地相溶為了一體,勾勒成一幅美到心驚的動人風景。
只不過,除了藏在暗處同樣隱去氣息的桑無笙之外,無人能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
桑無笙曜石般的眼眸在黑夜中依舊熠熠生輝,望向鹿鳴所在的位置一動不動,心底被壓住的記憶彷彿漸漸生根發芽。每次遇到這個人,心底那份無法言喻的衝動便會迅速滋生,頃刻間便已長成參天大樹,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對方,想把他擁在懷中,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那種實在的觸感,彷彿自己已經等待了數年。
桑無笙雙目緊閉,復又睜開,眼裡情緒依然銳減。一絲黑氣漸漸從指間飄散開來,緩慢伸向了屋頂上那個身著黑衣的俊美青年。很快地,黑氣便不知不覺沒入青年體內,繼而消失不見。
桑無笙回憶起方才從手下傳來的消息,此人名為賀青辭,乃是賀家長子,十年前便已脫離賀家,成為無根漂流的散修,資質實屬上乘,年僅二十五歲,便已是元嬰初期的資質,乃是萬一挑一的人物。只不過,賀青辭似乎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弟弟,十年來足跡幾乎踏尋了整個修真界,可皆是一無所獲。
又是十年……難道此人真的和自己十年前曾消失的那部分記憶有關?他只記得自己莫名其妙與蒼執定下了血契,拜其為師,之後便踏入魔界,如今已成為地位權勢僅次於魔君的魔使。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卻彷彿被隱藏在一團大霧之中,努力想要回憶起一切,卻總是無疾而終。
桑無笙眼眸輕轉,抬手看向自己手指間那枚樣式簡單古樸的銀色戒指,也不知此物究竟是誰送給自己的,對他而言又有著怎樣非凡的意義。
桑無笙陷入沉思中,就這樣過去了許久。忽然,就在一瞬之間,不遠處站在屋頂處的青年忽然動了,澎湃的靈氣轉瞬間便從他體內釋放而出,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桑無笙一愣,立即釋放出魔氣,頃刻間便隱秘在了黑暗裡,朝著靈氣最為澎湃的青山鎮東邊快速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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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快來人啊!」一聲凄厲的叫喊劃破寂靜的長空。
發出呼喊聲的是一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他一邊跌跌撞撞朝前方跑去,一邊時不時扭頭過來,朝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黑影望去,眼裡的驚恐一覽無餘。
那黑影漸漸靠近了男子,伸手用力一揮,男子便猛地砸到在地,求生的*支配著他的大腦,用手死死扒著地面,不斷朝前方掙扎爬去。
那黑影冷笑一聲,走近男子,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陶瓷小瓶,從裡面拿出一枚散發著碧綠色幽光的丹藥,只聽他喊了句:「入!」瞬間,那丹藥便徑直朝男子口裡飛了過去。
那名男子忽然想起白日里年輕道長遞給自己的符咒,他咬著牙,趁著丹藥還未飛至口中,便使出渾身力氣猛地一個翻身,將懷裡的符咒迅速掏出,用力將那枚符咒撕扯開來。
彷彿就在眨眼間,那符咒忽然散發出強烈的藍色光澤,那光澤越來越亮,竟將倒在地上的男子整個罩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藍色水球,將他包裹在其中。那枚丹藥猝不及防下,用力撞擊在了光罩上,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便滑落在了地上。
黑影神色一變,心頭暗道不好,急忙轉過身去想要飛身離去,卻在下一秒鐘,腳步頓住,身體一僵,一股劇烈的殺氣頓時撲面而來,幾乎將他整個人擊倒在地。
「你想去哪裡?」冰冷到了極致的聲音忽然自前方響起。
黑影心頭泛起陣陣涼意,對方如此駭人的力量,階品起碼是在元嬰以上,自己目前的力量遠不足與對方抗衡,只好強忍住內心地恐懼,朝對方冷聲道:「這位道長,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還望道長休要多管閑事。」
來人正是鹿鳴。他冷冷一笑,腳步慢慢靠近黑影,將手裡的法器往他臉上一照,這才看清了黑影的模樣,竟是一名長相普通、身著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鹿鳴淡淡道:「你我本無仇怨,但你為非作歹,殘害鄉里,我便不得不管了。」
那道長恨得牙痒痒,卻還是強忍怒氣,衣袖一揮,冷哼道:「你憑什麼說我為非作歹?我方才並未取走此人的性命。」
鹿鳴還沒來得及介面,那倒在地上的男子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緊接著便開口叫道:「方、方道長!怎會是你?!」
那方道長被認出了樣貌,眼裡閃過一絲殺意,但卻懼於一旁的鹿鳴,便迅速低頭將陰狠的眼神隱沒在了眼底,復而抬頭朝男子笑了笑,柔聲道:「誤會,都是誤會。我還以為這半夜三更的,那魔修去而復返,又來取人性命了,這才一路追了過來,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那男子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疑惑地道:「方道長昨日才見過我,怎會認不出我來?」
方道長淡淡一笑,面不改色道:「光線太暗,認不出來也實屬正常。」
鹿鳴冷冷瞥了他一眼,忽然從空間戒指內取出一根足有兩米長的繩索,只聽他默念了兩句口訣,那繩索便迅速朝方道長飛了過去,不消片刻就將方道長綁了個死緊。
方道長被繩索捆住,稍微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已經被捆成了個粽子,破口大罵道:「你綁著我作甚?!快放開我!」
鹿鳴伸出手指,朝方道長所在的位置一點,那繩索便自己動了起來,將方道長整個人放倒在地,拖著他緩緩朝青山鎮鎮長家的方位走去。鹿鳴看了在地上不斷掙扎的方道長一眼,從懷中拿出一面紅木鑲嵌而成的鏡子。
方道長看清了鹿鳴手裡的東西,頓時神色一變,急忙施展靈氣想要逃走。
鹿鳴將符咒迅速貼了過去,那方道長瞬間就老實了,身體無論如何掙扎也釋放不出半點靈氣,只得抬起頭來狠狠瞪向鹿鳴,怒吼道:「老子一定要殺了你!」
鹿鳴也不氣惱,只是淡淡一笑,然後道:「此物乃是上等靈器『小窺鏡』,只需對著人影照上一照,便能從鏡中得知此人近三日內的所有動向,屆時鏡中出現的一切,皆會由鎮長及百姓們論斷。若害人的並非是你,我便向你叩首請罪;若那奪人性命的道修就是你,那你就等著魂飛魄散吧。」
方道長聞言,臉色頓時發白,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望向鹿鳴的目光彷彿是看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