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變數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清音流瀉，款款自天際而來。曲音裊裊，幽幽從雲間飄出。倏忽之間，一道曲音從東邊飄來，仿若一陣清風，吹拂在每個人的心間，讓人感覺煞是平靜。
曲音如流水，時而如緩緩流淌的溪水，環佩叮咚；時而又如奔流不息的江水，滾滾浪潮；時而也會劇烈成滔滔海浪，洶湧澎湃……
而在場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這一陣陣的曲音，跌宕起伏。每當曲音清涼悅耳，所有人的心中也會跟著下起了一場春雨，滋潤無常；每當曲音奔流成江水，每個人的心中也會激動起來，隨著那奔流不息的江水一同滾滾而動；最後，隨著曲音變得高亢如同海浪，所有人的心也再一次毫無例外地風起雲湧了。
他們的心變得如同海浪一般，跌宕起伏著……
然而，要說最大的變數，自然還是拂星傘中鳳凰器靈了。因為伴隨著簫聲而來的，其實還是另一隻鳳凰。
這隻鳳凰，正是追雲簫中的器靈，而追雲簫如今的主人，正是段九清。所以，當鳳凰器靈出現的時候，擁有過人洞察力的萬象星是最先察覺到的，隨後就是身為追雲簫上一代主人的薛梓煌。
前幾日，柳弈在靈陣中得到器靈認可的時候，段九清追雲簫中的器靈就曾經被無端牽引出來，兩隻鳳凰之間，似乎擁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此時，當拂星傘中的鳳凰器靈受到傷害時，即使是遠在百草廬，追雲簫中的鳳凰器靈同樣感受到並且正向這邊趕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奇妙聯繫。
似乎也察覺到了另一隻鳳凰的來臨，拂星傘中的鳳凰器靈一下子精神抖擻，掙扎著撲棱了幾下羽翼，硬是向上騰飛了一些距離。
然而鬼魅黑影還在一旁虎視眈眈，虛幻迷魅的面容變幻不定。突然，也不知是受到了柳如仙的指示，還是怎麼的，鬼魅黑影沖向了正在下墜的鳳凰器靈，揚起一雙利爪狠狠剜過鳳凰器靈。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追雲簫中的鳳凰器靈終於趕到，巨大的羽翼倏然張開，硬生生攔下了鬼魅黑影。兩隻鳳凰相互托著對方的身體，慢慢減緩了下降的趨勢，隨著追雲簫中的鳳凰器靈越扇越用力，兩隻仿若融為一體的鳳凰也開始騰飛而上。
它們是鳳凰，是不容侵略的王者。
它們的尊嚴，更加不容許被踐踏。
很快，雙鳳化為一體，再一次與鬼魅黑影鬥了起來。
場面似乎得到了短暫的控制，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實際上是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正如此時的天際，兩隻鳳凰正與鬼魅黑影斗得如火如荼，地面上一觸即發的大戰又還會遠嗎？
沒過多久，愈發清晰起來的簫聲也讓那些柳家弟子們不僅惶恐。這簫聲中彷彿擁有一股魔力，能夠瞬間讓他們心中或平靜如水，或波瀾如濤，就好似自身完全不受控制似的。
很快，當段九清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感情也只是個年紀與他們一般大的少年罷了。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來的人並不是只有這名少年一個，在少年身後，竟然還跟著他們柳家的長老柳客忠。
所以，現在有誰能告訴他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啊，怎麼回事啊？」
「柳客忠長老怎麼會和那小子在一起啊？」
「還有啊，這小子是誰啊？怎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
一時間，被好奇心驅使的眾人完全忘了柳如仙之前的交代，開始對段九清與柳客忠長老的關係好奇起來。不過，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跟在兩人身後的還有一隻白色小狐狸。
二人一狐的腳步本來十分一致，但忽然的，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小狐狸陡然加快了速度，猶如一道閃電般地衝進了人群，一下子跳上了柳天黎的懷中，然後伸出兩隻小爪子，在他胸口拍個不停。
「你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這是度以柔看到柳天黎后的第一個問題。
「什……什麼啊？」柳天黎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十分不解，他什麼時候丟下她了？他只不過是將她留在了那，讓柳客忠替他治療。再說了，他不是還特意將九清也給留下了嗎？
「哼！」度以柔忽的張開小嘴，對準柳天黎胸口就是一下，狠狠咬了下去，柳天黎一個吃痛，差點叫出聲來。
「那個柳客忠喂我各種奇奇怪怪的葯，苦死了，簡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柳天黎聽得不由暗暗好笑，都說良藥苦口，良藥苦口，若是沒有半點苦味，說不定還是害人的毒藥呢！
「那些都是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葯，你看，你現在不就好多了嗎？」
「那倒也是。」度以柔愕然一怔，柳天黎忽然感覺到，小狐狸伸出了兩隻小爪子，努力地想要將自己的腰間圈住，但瘦小的兩臂根本做不到。
柳天黎心中微微有些動容，將小狐狸抱了起來，好看的雙眼凝視著她，輕聲說道，「好了，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管，以後，你不許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度以柔將臉往一旁一擺，表達自己的不滿。柳天黎簡直是哭笑不得，正想說什麼，卻又聽到度以柔狠狠說道，「尤其是不能讓我和九小子呆在一起。」
為什麼？
柳天黎心中下意識浮起這一個疑惑，但他強忍住沒有問出口，他怕一說下去恐怕就會沒完沒了了。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強敵在前，時間同樣緊迫，他們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另一邊，注意到這一幕的薛梓煌，神色變得有些複雜，清冷的眼中一連閃過好幾道光芒，但最終卻都歸於平靜。
琉璃，等我。
我一定會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然後和你在一起。就像……就像他們那樣，在一起，簡單，快樂。
一時間，絕大數柳家子弟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客忠與段九清身上。一來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過於神秘，而來柳客忠長老竟然也出面了。
事情似乎有些複雜了。
本來他們是聽命於柳如玄與柳如仙兩位長老，前來拿下柳天黎這個叛徒。但現在事情似乎並不如他們想的那樣，那隻突然出現的鬼魅黑影，身上有著極其濃厚的陰暗氣息，這是一個極其強大的怨靈。
而他們鬼語師的天職，就是要盡一切努力去度化這些鬼靈，幫助他們完成執念，消除他們的怨氣。
可也有眼尖的弟子發現，之前好像是柳如仙長老吹響了一個法螺，然後這個可怕的傢伙就突然出現了？！
難道說，這個可怕的怨靈是柳如仙長老給放出來的？！
人群之中響起了竊竊私語……
這時候，柳如仙也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本來前一刻，他就已經萌生出了先行逃離的打算，只不過是看到鬼魅黑影一擊得手，重傷了那鳳凰器靈，他才決定繼續行動，誓要抓住柳天黎。
但沒想到，異變陡生，又來了一隻鳳凰器靈，而且還把柳客忠給驚動了過來。柳客忠這人，是整個柳家出了名的孤僻獨行，若是沒什麼大事，總是隱居在百草廬，鮮少外出。
故而在柳家，也很少有人與柳客忠，又要好的交情。但也正因為如此，柳如玄在計劃這件大事的時候，一開始就讓柳如仙去拉攏拉攏柳客忠，但一番旁敲側擊下來，柳如仙發現柳客忠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甚至還勸他們也打消這種念頭。
無奈之下，柳如玄才放棄了拉攏柳客忠。好在之後，柳客忠似乎也沒有多管閑事，所以兩兄弟也就姑且任之了。
但沒有想到，柳客忠會在如今這個最為關鍵的時候出來。如果說整個柳家，除了柳於蕭那個死對頭，他們沒辦法勸服外，剩下的就只有柳客忠了。
所以，柳如仙一下子變得無比警惕了起來。他必須先看看柳客忠的來意。
「怨靈作祟，天理難容；扶弱度化，我輩之職。」柳客忠鎮定地看了幾眼眼前的情況，很快就找出了關鍵。
這是一場子虛烏有的戰鬥，是一場不該出現的鬥爭，但身為鬼語師，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那就是半空之中的鬼魅黑影。
柳客忠此語一出，那些弟子也陡然明白過來。的確，柳天黎早就被逐出了柳家，那又如何？但此時此刻，他們所面對的是另一個敵人。
不管何時，扶弱度化都是他們鬼語師應當放在首位的職責。就算要拿下柳天黎，也應當先收服度化這隻怨靈再說。
一瞬間，絕大部分弟子都控制著各自的法寶，攻向了半空中的鬼魅黑影。一些法寶中的器靈也騰空而上，開始協助兩隻鳳凰器靈，一同對抗鬼魅黑影。
察覺到不對勁，鬼魅黑影也是毫不含糊，化為一道虛影，騰地閃向了柳如仙的方向。
所有弟子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柳如仙身上，聚集在他手上的法螺中。此刻，那隻握著法螺的手上，隱隱有血跡滴落，柳如仙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果然，要操控這隻強大的怨靈，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