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登頂與遺言
石階之上的混沌氣一陣陣的翻湧,一種憑空出現的恐怖威壓自上而下,之後便幅散整個地下空間。
那種從石階上方滾落到下面的混沌氣破壞力難以想象,真要是被砸中的話,別說是在場的年輕一代修士,就算是在場剩下的六個遠古之境老輩高手疊在一起,也會被碾得連渣都不剩下。
要知道,混沌之力,從來都是這世間最恐怖的力量。先前溫氏兄妹靠著一片樹葉只是激發出了一小縷混沌之力,就差點把一個遠古之境的老輩高手給揍得吐血,更別說精純程度遠勝之前那一縷,並且洶湧得像是瀑布一般的那麼一大股。
在場沒有任何人能承受得住,除了這會兒能調動雪皇大陣護身的寧飛。
所以,在寧飛說出那番話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猶豫,都是飛身竄向了遠處,找到了相對較高的位置站好,全神貫注地望著這會兒正被洶湧的混沌氣沖得連滾帶爬的寧飛。
這會兒寧飛實在狼狽無比,因為從那洶湧的混沌氣中,他感覺到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強大力量。如果不是他反應快第一時間調動雪皇陣法的力量護住自己,這會兒都不一定給碾碎多少遍了。
怎麼回事?之前安靜得一比,但這會兒就跟發了瘋一樣?這前後反差未免差得有點大吧?
只是,就算是心中疑惑,這會兒寧飛也得快速做出反應並且儘快往石階上跑。因為他發現,之前砸落的混沌氣在遠處已經開始形成了一股亂流,混沌氣本身就是十分恐怖的事物,這下落地之後形成亂流,空間整個就被亂流給湮滅掉,這可比空間撕裂要嚇人太多了。
所以,這會兒寧飛就算是想衝過去,也是過不去的。因為一旦衝進了被湮滅的那處空間,鬼知道他會被空間亂流給卷到哪個鬼地方去。
故而,現如今唯一能去的,似乎就只有那座石階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寧飛還有點覺得這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但這個念頭才一出現,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有存在感。
沒準,這真的是有人安排好的!
才想到這裡,寧飛耳邊便響起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真的很不錯,竟然知道用自己的陣紋去同化我的陣法。只是,對你的考驗可遠不止那些。」
話音才落下,寧飛就被一股從石階上方滾落到地上的混沌氣正面轟中,如果不是半空中反射性地轉動身體往石階這邊落,他真的就會被卷進因為混沌亂流而產生的湮滅空間中了。
果然是雪皇的殘魂……
寧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內心深處也在暗自咬牙罵街。
就算是古皇級高手,也不能這麼玩兒人吧?要知道,他這一路上可是帶著雪皇的閨女雪凝進來的,所經歷的辛苦和戰鬥自然不用多說,但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雪皇竟然還在難為他?
想到這裡,寧飛心中無端地冒起了一股狠勁兒,儘可能調動雪皇大陣的力量護住自己的同事,快速朝著那座混沌氣洶湧的石階爆沖。
他速度已經很快,但雪皇像是擺明了不想讓他上去,石階上混沌氣洶湧得更加厲害和狂暴。
那一刻,寧飛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艘在**大海中被各種海浪來回來去亂拍的小破船,雖然短時間內似乎不會被拍碎,但時間長了,就真的不好說了。
意識到絕對不能拖時間,拖時間肯定就是個死的寧飛開始拚命往石階上沖,鬼神亂界閃已經是施展到了極致,躲避那一道道憑空鑽出的混沌氣。
遠處,正在觀看這一情景的鄧玄剎面露疑惑之色。過了很久,他才望向了陳太沖,問道:
「刀皇閣下,可否願意為鄧某解惑?」
陳太沖跟凌然不一樣,他雖然也對鄧玄剎沒有什麼好印象,卻多少還有點風度,與出口就是髒話的凌然相比,無疑是一個相當好的溝通對象。
見陳太沖點頭,鄧玄剎問道:「寧兄和雪皇之間,難道是有什麼瓜葛?」
陳太沖抿了抿嘴唇,望著遠處正在奮力往石階上猛衝的寧飛,輕聲道:「據我所知,沒有。」
鄧玄剎「哦」了一聲,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不知道雪凝盟主現在何處?」
陳太沖沒說話。
鄧玄剎臉上立刻露出了恍然之色,隨即嘴角也多了點笑意,輕輕搖搖頭。
凌然卻是目睹了這一幕,光是看著鄧玄剎那表情就很是來氣,大聲道:「笑你大爺!」
「呵呵,只是笑一笑而已,難不成這也讓你不舒服了?」鄧玄剎看都沒看凌然,「雖然說出這句話來凌兄你可能不會高興,但我還是得說……」
鄧玄剎拉了個長音,道:「寧兄這是自找的。」
凌然一愣,陳太沖卻是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臉上也多了點苦笑。
「寧兄把雪凝盟主一顆芳心俘獲,而雪凝盟主又是雪皇的女兒。現在這情況,就像是俗套的女兒帶著女婿上門見老丈人一樣。」鄧玄剎笑道,「雪皇會對寧兄和善,那才是怪事。」
凌然總算是明白過來,但跟其他人一臉擔心或者異樣的表情不同,凌然卻是在仔細琢磨了一陣之後嘿嘿一笑,連陳太沖都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見陳太沖的目光朝自己望來,凌然大大咧咧地道:「咳,既然是這樣,雪皇這估計就是象徵性地考驗一下老三,不會讓老三有生命危險的對吧?大哥,我跟你講……」
話還沒說完,遠處被大陣力量籠罩的寧飛就被一道混沌氣給撞得向後倒飛,吐出了好大一口血。
陳太沖沒說話,卻是握緊了手中的弒皇刀。而鄧玄剎則是輕輕嘆了口氣,道:「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成為古皇子嗣的伴侶的。承受不住考驗的話,真的有可能會死。」
凌然總算是說不出話來了。
遠處的寧飛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歷著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往上面沖的話,真的會死。
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過程。
遠處的人們就那麼看著寧飛衝上,被砸下,之後再往上沖,再被擊落。
一開始寧飛還只是吐血而已,但時間一長,他所承受的攻擊次數越來越多,就不僅僅是吐血了,而是渾身染血。
但好在寧飛並不是一直重複著挨砸的過程,每攀上一重台階,他都會用雷罰劍釘在上面並且將自己的身體固定住,只求不再往下滑。所以,樣子雖然是狼狽,但也是越攀越高。
石階一共二百零四層,半個小時的時間,寧飛才攀了將近一半,整個人就已經看不清楚本來面目,血肉模糊的樣子十分的瘮人。
但他一直都沒有放棄。
就連蛛蛟為首的六個遠古之境老輩高手都覺得這實在是有點殘酷,更別說在場關心寧飛的人了。蘇瀟雨和火舞一開始因為聽見了鄧玄剎和凌然,陳太沖的談話,覺得寧飛那是在為自己能得到雪皇肯定而不顧一切往上沖。但這會兒她們心裡只剩下了擔心和揪心,生怕寧飛會就此跌入滾滾混沌氣中再也爬不起來。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渾身上下已經是找不到一塊好肉的寧飛總算是艱難登上了石階最頂端。
在他登上石階最頂端的那一刻,原本周圍和身後不斷洶湧翻滾的混沌氣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地下空間穹頂之上,原本被寧飛同化,變成金色的雪皇大陣,陣紋又一次變成了白色。
寧飛現如今已經顧不上再去研究那個了,他倒在地上沒多久,身下就積了好大一灘血,看上去十分的凄慘。
他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卻開始一邊握緊了手中的雷罰劍,一邊從湮空神戒中取出丹藥服下。
他清晰地感覺到,周圍有人在觀察著他,那並不是雪皇的殘魂,也不是雪凝。
正疑惑著,寧飛便聽見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睜開了眼睛,視野中出現了一張看上去十分疲倦的中年人面孔。
中年人的頭髮和眉毛已經是全白,看上去顯得十分蒼老。
見寧飛睜開了眼睛,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你好。」
見中年人並沒有惡意,寧飛又是吐了幾口血,勉強問道:「您是,虞琅前輩?」
他先前聽凌然說起過虞琅,知道這個同樣是來自遠古之境的老輩高手似乎是對身為雪皇後人的雪凝態度和善,而寧飛卻是一直都沒有見過這個人。綜合一下之前的一系列遭遇,現如今能在石階頂端的人估計也就三個,雪凝,虞琅,以及雪皇那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殘魂。當然,如果雪皇的殘魂也能算是個人的話。
虞琅點了點頭,卻是坐在了寧飛對面,笑了笑,道:「那孩子的眼光,倒還不錯。」
寧飛不解,但因為現如今傷勢過重,根本就爬不起來,所以只能用滿眼神的疑惑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虞琅卻是沒有解釋,接著道:「我是雪皇的弟子,也是當初雪皇除了主母之外,唯一可以信任的一個人。當時我想取代雪皇,就聯合了其他人,在雪皇恢復的關鍵時刻,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
寧飛聽了這話,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雷罰劍。
虞琅卻是自顧自地道:「雪皇並沒有殺掉我們,而是給我們下了咒術,因為這個咒術,我們這些當初對他動手的這些人不老不死,但我們生存的時間越長,遠古之境所能存在的時間就越短。長此以往,這裡就會消失。」
說著,虞琅自嘲一笑:「時間一長,我就開始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我找機會秘密把雪皇的女兒帶了出去,讓地球修真界的人帶走,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成長,像一個尋常女子那樣過完一生,而我則是會一直活著,直到這裡毀滅掉。」
「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回來。」
「知道她回來之後,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麼。」
虞琅說話的同時,身體開始散發出一種很是柔和的光芒。
寧飛見此,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在說。
這是遺言。
他快消失了。
「好在,事情做得很順利,這或許不是她想要的,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虞琅的眼神和聲音都開始變得渙散,但卻還在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我一直以為做錯了的事情就有機會彌補,但現在看來,並不是。希望你能照顧好她,這原本是我的責任。但我,做不了了。」
說完這句話,虞琅對著寧飛輕輕點了點頭,之後整個人便碎成了一顆顆光點,從頭碎到了尾。
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