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良辰美景(四)
虛晃的燈光下,葉良辰再次掏出那張薄薄的宣紙,認真的揣測而上面的幾個字。
江美景,江雨朦之女,現今,年僅十六歲,正是如花年紀。
不是搶回,抑或奪回,而是接回江美景。這意味著需要對江美景,他葉良辰需要以禮相待。
阻攔之,殺無赦。據他了解,這江府中都是普通惹,不曾學過拳腳功夫,有誰能阻擋的了他。
若江雨朦的真為周衍鶴的侄女,自幼便長在周府,那學了武功,也在情理之中。
那相阻之人,必定是江雨朦。
若是如此,那秣陵山莊對待此事的態度還真是微妙。一邊輕賤其母,視若無物。另一邊有慎重對待其女,以禮相待。
葉良辰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若不是他知道秣陵山莊的莊主已經將近四十年華,真要想出一幕,女婿怒殺丈母娘,搶回心愛之人。
這個念頭如此詭異,就連葉良辰自己也不由冷汗滴滴落下。可是秣陵山莊如此對待江美景,也應有個理由啊。可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猶自待字閨中的少女,怎會秣陵山莊有了牽扯。
忽然靈光一動,指尖微緊。若是江美景跟秣陵山莊沒有牽扯,但將雨朦未必跟秣陵山莊沒有牽扯。
江雨朦若是學了武功,必定是江湖俠女,和秣陵山莊扯上瓜葛,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喪夫、有子,或許江美景本就是秣陵山莊的人,才會用接回二字。
那江美景是誰的孩子?
葉良辰的眉角已經冒出層層冷汗,可是他強迫自己繼續思考下去,不是害怕,而是激動。一種撥開的迷惑的紗幔,撥雲見日,找到真相的感覺,若是真的如此,那這,便是自己的機會!
葉良辰強迫自己吹熄燭火,合衣躺在床上,放鬆身體,緩緩進入沉睡狀態。
不多時,輕緩徐徐的呼吸聲便層帷幔中傳出,隱藏在隔壁的探子見狀,神色一松,便也合衣躺在床上,不多時,便陷入沉睡這種。
而此時,早已陷入沉睡的葉良辰早已醒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閃爍著精光,哪裡有半分睡意。
穿好夜行服,備好隨身匕首,葉良辰自窗台上輕鬆的飛躍而起,猶如乳燕投林,沒有發出半絲聲響,很快,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正是夜探江府的好時機。而此次江府之行,卻是不能被探子所知。若是真的證實他心中的猜想,那麼,他的計劃必須有所調整,而江美景,便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漆黑的夜色,猶如墨汁洗刷蒼穹。一輪滿月高掛,數點繁星點綴,傾灑著光輝,普照夜色下的陽谷縣城。
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伴隨著清風,悄然無息的落入江府之中。
葉良辰的腦海之中,早已在三日內便已經描繪出江府的大致布局,此刻遊走在陌生的庭院中卻絲毫不顯得生疏。
江府只是普通的富貴人家,雖然有些錢財,請了些武者護衛,但在葉良辰的眼中,出入江府,便如同自家庭院嬉耍一般。只是這江雨朦卻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時間緩逝,葉良辰在錯落有致的雅苑中穿行,不多時,便走到了心中的預期之地。
小樓重疊,明月高懸,軒窗內燈影搖曳,似有人影晃動。
葉良辰小心屏住呼吸,腳下蜻蜓點水般躍起,便飛旋在頂樓的屋檐之上。
小心的掀開幾片琉璃瓦,藉助樓內昏黃的燈光,葉良辰才看清屋內的景象。
屋內的裝飾可謂略顯寒酸,帷幔稠穗也是素色寡淡。陳色的梳妝鏡前,是一抹清瘦婉約的背影。依稀墨發直垂腰際,蔥白的手指小心的梳著,帶著點點風情。
只是一眼,葉良辰便知,這一定不是江雨朦,看著身形應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帶著青澀的氣息。想來她便是江美景。
非禮勿視,葉良辰也不做留戀收回目光,尋思著這江雨朦究竟住在何處。
眸光一瞥,卻見樓中燈火熄滅,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快步走下綉樓,往院門走去。
腳下無息,如一道陰風刮過。冰涼的指尖迅速捂住丫鬟的紅唇,另一隻手掐住丫鬟的喉嚨。聲音變作晦澀陰冷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掙脫我求救,不過你也沒這個本事。二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若是回答滿意,我便放了你,若是不滿意,我便殺了你。」
陰冷的寒風吹襲在丫鬟的耳邊,令她不由毛骨悚然,戰戰兢兢。那放在紅唇上冰冷的指尖,猶如毒蛇的舌信,陰寒刺骨。丫鬟哪裡還有主見,能堅持的住。連忙支支吾吾的點頭,就怕下一秒晚了,就被手指掐死了。
冰寒的手指略微鬆開了些許,丫鬟便大口的喘氣,艱難的說道:「這位壯士,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還請莫要殺了奴婢。奴婢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回答壯士的問題。」
「那是最好,哼。」葉良辰又冷冷的威脅了一聲。
「江雨朦住在什麼地方?」
夫人,丫鬟心頭一轉,知道這人是去找夫人的,心思便放了下來。脆生生的道:「夫人住在築翠園,壯士走出院門左拐就是。」
葉良辰眸光一冷,略含幾分危險的道:「你似乎並不擔心你家夫人的安危?」
丫鬟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原本她想,夫人的武功厲害,不管是這人去找夫人幹嘛,一定討不了好。沒想卻因自己回答的利索,讓這壞人有所防備。不過事到如今,也只得頂著頭皮硬生生的說道:「壯士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和夫人的關係並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被丟在這清冷的小樓里。」
自古便是主僕一體,這主人富貴了,丫鬟也會雞犬升天。若是這小姐不好過,做丫鬟的日子也會過的艱難。這丫鬟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丫鬟屏息以待,不知說服了壞人沒有,卻突然感覺脖頸處一痛,便陷入深深地昏迷之中。
葉良辰丟下丫鬟,走出院門向左拐,不多時,便走入一所院落之中,借著月光,可以清晰的看見拱月門上築翠園三個大字。
葉良辰小心的走了進去,偷偷的上了房頂,掀開瓦片,借著燭火,便看到極其荒唐的一幕。
原來在房中的一間偌大的木床上,正有兩人裸著身軀交纏在一起,錦被翻滾,吟聲浪語,正行著那極樂之事。
葉良辰嘴角抽搐的收回目光,若這女子真是江雨朦,那男子豈不是姘頭。
不知等著多久,吱呀的聲音不再響起,而是出現稀稀疏疏的穿衣聲。過了片刻,葉良辰聽見男子低沉的聲音道:「夫人,小的回去了。」言罷,便有女子慵懶的輕哼聲,之後男子便匆匆離去。
眸光閃動,葉良辰計上心來,翩然從軒窗內落入房中。
「你是誰。」床上女子挑起帷幔,冷聲斥道。早在葉良辰撬窗的時候,江雨朦便已經發現了他。只是此時她未著寸縷,不好前去阻止而已。
「江大小姐果然是貴人多忘事,看來是在這陽谷縣城過的肆意風流,才忘記了故人。」葉良辰壓低聲音,背對著江雨朦,只留著孤高的背影,故作玄乎的說道。
果然,江雨朦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冷聲問道:「什麼故人?」
「十六年前、江美景、陳慕楚。」葉良辰身體緊繃,隨著問題的問出,他的心跳也不由砰砰砰的加快,顯然,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
每個字的吐出,江雨朦的臉色變白一分,最終徹底白去,臉上驚慌失措夾雜著恨意,急切道:「你是怎麼會知道的。」當年的事情做的那般隱秘,自己又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才消除此事,怎麼還會有人知道。
「你在誆我?」
聞言,葉良辰緊繃的心如負重任,緊張的心不由放了下來。原來,真的跟自己猜測的一樣,江美景是陳慕楚的女兒,不知為何,在十六年後,又要將這少女接回秣陵山莊。
葉良辰冷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陳慕楚已經決定派人來接江美景,回歸秣陵山莊。」
一句話便拉回女子的心思,臉色由白轉青,恨意、愛意、懼怕,紛紛呈現。「他怎麼會知道有美景。也對,秣陵山莊的勢力遍布江湖,知道也不為奇怪。」女子逐漸恢復沉靜,眸光閃動。她不由撫摸上自己右手腕上猙獰的疤痕,當年的那一劍,斬斷了她瘋狂的愛意,和一個習武之人的江湖之路。此刻她對陳慕楚只有恨,濃烈的恨。
「你是誰?」又回到最初的問題,漆黑帶著恨意的眸探索的看著葉良辰的背影。
「故人而已,只是不知,夫人可願將江美景託付於我。」葉良辰轉過身體,首次看見江雨朦的面容。
無笑自帶三分魅,膚如凝脂,唇若點朱,只是黑眸里深深地恨意,平生破壞了整個面容的協調感,令人感受到深深地寒意。
江雨朦眸光轉冷,咬牙切齒道「你是秣陵山莊的人。」
「夫人猜對了,不過沒有獎勵。」葉良辰眉眼微挑起,無視江雨朦越發冷酷的面容道:「不過我可以給夫人一個消息。同時希望夫人也能答應鄙人一件事情,以作回報。」
「鄙人前來陽谷城的任務不止是接回美景姑娘,還有要殺死一切阻礙我的人,這其中包括夫人你哦!」平淡的語調帶著深深地惡意,令人猝不及防。
江雨朦的面容早已扭曲,她壓下急促的呼吸,冷道:「你想要什麼?」
「我要娶江美景,當然,這是口頭婚約,你需要將這個意思準確的傳給江美景。明日前來接她走的,便是他的未婚夫葉良辰。」葉良辰眼底的算計充分的暴露出來,不錯,這就是他為何要一直確定江美景是不是陳慕楚女兒的原因。
江雨朦並沒有生氣,她對江美景的母女之情,早已在多年的恨意中消磨殆盡。看見江美景,便會提醒她當年踏錯的那一步,令她悔恨終生。
「我可以答應你,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也恨陳慕楚。」
因為刻骨的恨,讓兩個生存在黑暗中的人結尾共謀。讓後日的葉良辰回憶起今日的事情,不由悔恨半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