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言

第16章 流言

雖秀女獻藝這事嚴圓圓除了提供平台和表演機會外啥也沒做,但杜懷薇這一暈,還是瞬間將她推到「心狠手辣見不得有人分薄皇帝寵愛故先下手為強」的惡毒小人行列。

前頭御史們群情激奮拚命上奏摺,從她從前一頓飯多少菜數到宮裡的花草一日要澆幾次水,紛紛指責她鋪張浪費暴虐成性,此次又是「為了一己私慾殘害無辜著實可憎」,跟打了雞血般批得不要不要,這陣仗弄得親娘都托親哥悄悄問了一句是不是她乾的。

嚴圓圓私底下也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幹了沒。

……然而她真的什麼也沒幹。

皇帝這回鐵了心要冷戰,明明那日就在現場,卻壓著摺子留中不發不管不問,不闢謠解釋也不上門找她。這種不獎不罰的態度令人摸不著頭腦,太監宮娥們都有些把不住八卦方向,時而今日說「貴妃娘娘失寵」,明日又道「娘娘才沒有失寵」。坐莊的小太監輸了不知幾條褲衩,最後桂嬤嬤都忍不住睜著求知的眼睛偷偷問她:「娘娘到底乾沒干?」

「……」

干鎚子啊干!再問娘娘真要幹了好伐!

杜懷薇當日的確是著涼,不過「氣結於心無處疏通后猛然發作」換言之氣暈的成分更大。太醫診斷「一服湯藥便可活蹦亂跳」,她為了證明自己確鑿是「遭人所害」,硬生生拖了好幾日才小臉蒼白地重新出現。嚴圓圓估摸著若不是再裝下去真坐實自己「體弱多病」的傳言,她大抵還能再拖上幾日讓風頭炒得更熱。

儘管當日有許多妃嬪在場,不過後宮事若無人通風報信壓根鬧不到前朝。像她這樣有事沒事就被人上摺子的不是行事太高調,就是被人看成了眼中釘。

事實真相沒人敢說,反倒是所謂的「內部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更別提當事人病好第一日便撐著「還未好全」的身體來靈溪宮謝罪,一副惶惶不安心驚膽戰的模樣,不免更叫人浮想聯翩。

丁妙彤自覺自己亦是罪魁禍首,硬要跟著杜懷薇前來。堂下跪著兩人一人蒼白纖弱一人擔憂緊張,一副姐妹情深的架勢,倒有些新鮮。

上首的嚴圓圓自小被親哥親爹看得太好,從未有過這樣心心相印的小夥伴,見狀不覺摸摸下巴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杜秀女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怎的面色如此蒼白。是否宮娥太醫照料不周?若是還未恢復,大可不必強撐著過來。萬一回去又發了病,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杜懷薇還真有這種打算。聞言一僵,面上虛弱笑道:「已無大礙,多謝娘娘關心。這幾日臣女聽說娘娘被人誤會,心裡一直十分內疚,無奈身子沒恢復起不來榻,今日好了許多方過來了。」

說著面上便多了歉然,目光誠懇語氣懇切,「這事因臣女而起,卻連累娘娘受過,叫人愧疚不已。娘娘放心,臣女這就去向陛下解釋。那日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臣女一定說清楚,必然不會再叫人因此誤會娘娘。」

嚴圓圓見她興緻勃勃,便問:「杜秀女預備如何說?」

「……」她準備了一大段表決心刷好感的話,此刻被打斷略有不爽,還是笑道,「臣女自是先與陛下告罪說清楚當日之事,再告知宮內其他姐妹勿傳謠言……」

「陛下當日也在場,本宮有沒有做手腳都親眼看見了。杜秀女打算如何解釋?」

「……」

娘娘為什麼不按常理出牌!

杜懷薇以眼神控訴了自己的不高興。娘娘見狀,食指輕叩桌面笑了笑:「本宮並不在意他人如何評論,杜秀女也不用放在心上。若要見陛下,還是把身子調理好,氣色好看些會更叫人喜歡。像謝秀女那樣的便很好。杜秀女如今身體還未養好,這番模樣倒叫人疑惑究竟是太醫技藝不精,還是秀女本身體虛?若是身體不好自是要早早說了,平日多補補才更有益處。丁秀女覺得對么?」

杜懷薇三歲作詩五歲成文,外人看來「才女」之名幾乎為她量身定製,卻不知她此生最妒最恨的不是堂上貴妃,而是景朝第一美人,一顰一笑皆能入畫的謝盈容。

此刻對方突然提起謝盈容,想起暈倒前那一幕的杜懷薇已是不忿。偏偏丁妙彤不懂她心事,不住附和貴妃說她體弱的確應當多養。照這樣下去,即使她再怎麼努力不也逃不過一個「體弱難多子」的毛病?她咬咬唇,裝作不適拖著丁妙彤告辭,嚴圓圓端茶淡笑並不阻攔。

杜懷薇自小被人追捧著長大,宮鬥技能比她還低,遇上事只會高冷臉女神范指使別人替她踩踩踩,如果身旁不巧只有丁妙彤這樣不解風情的便坑了爹。沒想到她哥居然喜歡這種款的。

她逗了會兒小姑娘心情頗好,轉身又回寢殿陪傻兒子玩。正把他藕節似的肥爪子拿在手裡凹造型呢,雲裳忽然半驚喜半複雜地進來稟報:「杜秀女又被氣暈了。」

嚴圓圓聽她語氣喜怒交加十分難言,尾音上揚「哦」了一聲,雲裳偷偷看她一眼才低頭道:「是去找陛下解釋,結果撞見謝秀女和陛下相談甚歡,被氣的……聽說謝秀女和陛下也是恰好遇上的!二人並無什麼曖昧舉動,只是……」

只是聊得很開心罷了。

她聽出對方話里的意思,便想微微一笑。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陛下那種冷淡的性子,竟也能與人「相談甚歡」?

——只是唇角提了一半,忽然笑不出來。

……說不定,是真的很高興呢?

她想到謝盈容那張已然美到能令同性都生不出敵意的臉,眉頭一皺,卻是沉默了。

*

貴妃娘娘被彈劾疑似失寵的事情發生不過幾日,「謝秀女路遇陛下,兩人聊得很開心陛下很欣賞」的流言便塵囂直上艷壓群芳。

雲裳憤憤不平還想替陛下爭取一下解釋幾句,無奈事情愈演愈烈,沒幾日陛下就再次「巧遇」謝盈容再度「相談甚歡」。據說謝秀女貌若天仙溫婉動人,言談間自然大方毫無局促,陛下看她的眼神都似春日破冰十分溫柔,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便要直接升份位了。

這回看見的人比上次還多,說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連「謝秀女沒站穩被陛下扶了一把,兩人郎才女貌脈脈含情」的場景都描繪得生動形象,只差沒提筆畫出來了。

嚴圓圓手掌大權,自然能輕易壓下這些流言蜚語,桂嬤嬤雲裳等人急得上火都恨不得以身替之幫她管管那群「亂嚼嘴皮子的小妖精」,她卻毫無反應無動於衷。

外人不明就裡只以為貴妃生了皇子底氣足不屑動手,或是壓根沒把這種小風小浪放在眼裡,另有人卻知道她為何如此。

儲秀宮中,謝盈容已因此事一躍而上代替杜懷薇成了眾人最大一顆眼中釘沒有之一。眼看事情一出,這幾日明裡暗裡的小伎倆不知多了幾許,剛把房內可疑花草清理出去的蔓香也有些急了:「小姐這是怎的,明明不是那麼回事,陛下那日不過看與小姐說了幾句話,又一時情急扶了一把,哪有他們說的那麼……那麼奇怪!小姐怎麼也不辯解兩句,便白白由得這些人胡亂冤枉陷害呀?」

案前的女子正提筆細細為一幅花鳥圖上色,聞言不緊不慢將收了筆擱置一旁,才抿著唇微微一笑:「由她們說去,又不礙著我什麼事,何必著急?」

蔓香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只覺自家小姐笑起來不染塵垢真似天仙一般,比那個貴妃只好不壞,語氣里便多了幾分不甘埋怨:「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明明沒有那回事,偏還要受這份罪。陛下也是,若真有心……」

「慎言!」謝盈容眉目一冷直接截斷她的話,盈若秋水的眸中帶著幾分涼意,「你若再這樣嘴多,我身邊也留不得你。竟白長這麼個腦子,也不想想,那回的事情只有你我並陛下身邊等人知曉。既你我都守口如瓶,那流言從何而起?若還多言,我也保不得你。」

「……小姐莫氣,奴婢再也不敢了!」蔓香先是一愣,之後卻出了一身冷汗。見她唯唯諾諾急忙認錯,謝盈容也不是真要怪她,見她想通也不再提。

只蔓香鎮定下來后依舊拍著胸口餘悸猶在,不解地自言自語:「可陛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這事與陛下而言,難道有什麼好處么……」

有什麼好處?

謝盈容望著紙上翩然的雀鳥並不言語。

能有什麼好處?不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陛下並不是什麼真正冷清冷意無動於衷的人,這回拿她做了這麼大個幌子,往後定然不會毫無補償無動於衷。兩人各取所需,只要有了突破口,時日一長,她定有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外人看來謝盈容處事一貫淡泊名利,隨遇而安。但既進了這個金絲籠,有誰不想也試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風?如此一遭,也不算白白枉費了這張臉。

她畫完最後一筆,將筆擲到筆洗中,對著模糊映出人臉的清水莞爾一笑。

——想來,也用不了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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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當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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