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嘯歌傷懷

121嘯歌傷懷

次日,福寧長公主帶著長媳方氏,進了宮。先昭陽殿太后處陪著玩笑半日,接著便要去鳳儀殿,「有日子沒見嫂子了,尋她說說話。」

太后笑道「你嫂子要處理宮中事務,這會子正忙著,你莫去煩她,還是陪我這老婆子說說話罷。」福寧長公主嗔道「想和嫂子說說話都不成了?您可真是,敢情只能陪著您呢?」母女二人說笑幾句,太后才放人。

方氏乖覺,留下陪太后。她本不是個能說會道,自己也明白,故只揀兒女趣事來說,太后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岩兒這些子女,一個比一個調皮,倒不像他們老子那般古板。」任岩是長子,自然老成持重些。

「小磊這孩子生出來,不知會像爹,還是像娘。」提及小外孫子,太后越發來了興緻,「小磊媳婦呢,可好?」聽方氏一一回了,太後點頭,「好孩子,你是長嫂,要多關照弟弟妹妹。」方氏忙恭敬應道「是!」

福寧長公主到了鳳儀殿,跟皇后說了半日家常,皇后見她神色鬱郁,以為她是為了任渥星事,摒退眾人,低低道「若他老實了,召他回府也可。」皇帝、太后是一般想法,任渥星太囂張跋扈,欺凌福寧公主,那自然是不行;但若任渥星收斂點,讓他回府也未嘗不可,總之都是為了福寧公主好。

福寧長公主含笑搖頭,「我孫子都有幾個了,還想不開么?要他回來作什麼,自尋煩惱。」

皇后看小姑子神情,不似作偽,心中疑惑起來:那她是為了什麼呢?除了任渥星,福寧公主應該並無旁煩心事。

「盈盈這孩子……」福寧長公主欲言又止。

皇后也是苦笑。任盈是福寧長公主唯一愛女,芳齡十四,皇帝親賜了「清河郡主」封號,現下開始擇婿,禮部給擬了多少年少才俊她都看不上,近來才透出口風,她竟是看上了五皇子。

五皇子,還未開府,未封王爵。若說親表兄妹,也算般配,可五皇子志向遠大,一心想求娶重臣名將之女。福寧長公主是夠尊貴了,任家,卻沒有兵權。

而且,福寧長公主同皇後幾十年姑嫂,同患過難,情份非同一般,她是死忠太子黨,只支持嫡長子。

「我已把她關家裡,不放她出門惹事,」福寧長公主苦惱道「母親一再問起怎不見盈盈同來,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掩蓋過去。嫂嫂,怎生想個法子,讓小五早點就藩罷。」五皇子走了,任盈也就死心了。

「小妹說是,」皇后極是贊成,「早些令小五就藩,咱們盈盈便也無事了。盈盈還小呢,先平息了這事,消停過兩年,慢慢挑揀著。」

「哥哥不許咱們過問政事,」福寧長公主很是無奈,「若咱們開口,卻是不好。嫂嫂,你想個法子。」她本不是有政治才能公主。

「本來,文官是可用,」皇后凝神道「可是文官上奏摺多了,皇上都不理會。如今,依嫂嫂看,要麼,用靜妃;要麼,用吳王。」

福寧公主聽皇后細細說了,微微吃驚,「哥哥不許咱們干預政事,怎麼靜妃可以?」一個宮中妃子,居然說出令皇子就藩話來,還平安無事。

「她拿肚子里孩子說事,說為了肚子里孩子著想,必要寧家安分守己,必要五皇子安守本份,皇上也無話可說。」皇后微微皺眉。

「哥哥,到底是怎麼想?」福寧公主低聲問。皇后只是搖頭,「不知。儲位大事,咱們哪裡知道。」

「太子都立了。」福寧公主想不通,太子已立,皇帝哥哥還想折騰什麼呢?

皇后沒有說話。自古以來,立為太子卻不能繼承大位,又豈少數。

「嫂嫂定要早日設法才好。」福寧公主臨分別又交待道,她愁著呢,不能總關著女兒呀,心疼。

福寧公主回到昭陽殿,直到天黑太后才放她們婆媳二人出宮,臨別又拉著手交待「無事便進宮來,帶上盈盈。還有小磊,跟他說,外祖母想他了。」

福寧公主回到自己府邸,欣然捧著大肚子接了出來,臉上似有淚痕,「怎麼了?」福寧公主拉著欣然追問。

「沒事,沒事,妹妹沒鬧。」欣然忙不迭說道。

福寧公主沉下臉,去了任盈閨房。「你鬧什麼?你四嫂懷著孩子呢,都不知道心疼她!」

任盈叫道「我管她呢,誰讓她硬要攔著我?她算什麼,也敢攔我?」

「她是你嫂嫂!怎麼管不得你?」福寧公主氣得發抖。任盈年紀小,未免嬌慣些;皇帝登基時任盈才七八歲,太后、皇帝都寵著她慣著她,長大后竟是這般任性妄為。

「我不管!我要見五表哥!」任盈跺腳發著脾氣。任誰哄勸也不行,嚇唬也不行。直鬧到晚上,鬧得累了,才沉沉睡去。睡夢中,還夢到了她風流洒脫、玉樹臨風、舉世無雙五表哥,一身長衫,立花樹下為她吹笛子,那悠揚笛音,直吹到人心裡去,吹得人心醉了。

福寧公主頭疼欲裂。任磊垂頭喪氣道「打也不行,罵也不行,哄也不行,我是真沒轍了。這要不是家醜,我便去岳父那裡討主意了。」岳父女兒,一個一個都教得很好。

任岩夫妻二人心中是贊成嚴厲管教,卻不好說出來,只沉默不語。

欣然眼珠轉了轉,「娘,我有個想頭,娘聽聽可行不可行。」附耳到福寧公主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福寧公主凝神細思,半晌,點了點頭,「可行。欣兒去做吧。」欣然俯首應道「是。」

回房後任磊問「小欣告訴我,你是什麼主意。」欣然昂起頭作驕傲狀,「說不得,說不得。」賣起關子來。

見任磊伸指頭到口中,要呵癢,忙笑道「我說,我說。」笑倒丈夫懷裡,低低他耳邊說了。任磊喜道「我媳婦兒真聰明!」

平北侯府。

「四姐姐回京城過年?這可是好,爹爹能見著寶貝女兒,還有外孫女了。」悠然聽說安然要回來,也是高興。安然是個省心好姑娘,似乎從來不惹事,不惹麻煩。很是善解人意樣子。

孟賚嘆道「好是好,若你大姐姐也能回來,好了。」長女久居廣州,好幾年沒見面了。

「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長遠,」悠然掉起文來,「做父母,知道子女過得好,便心安了。大姐姐廣州是神仙日子,爹爹應當為她高興才是。」悅然廣州,沒有公婆管束,夫妻相得,有子有女,其實很好。

「當初應該設法,讓她公婆回廣州,悅兒留京城。」孟賚恨恨道。

這太難了吧。悠然真想仰天長嘆,可憐老爹一片愛女之心啊。

安然一家果然趕過年前回到了京城,孟賚見到只有三個月大小外孫女阿菁,抱懷裡不鬆手,「這小鼻子,小嘴巴,活脫脫跟安兒小時候一模一樣。」

阿菁小姑娘已是會認人了,此時卻靜靜躺外祖父懷中,乖乖一動不動,兩隻黑漆漆眼睛,盯著孟賚看。

「平時除了我不給人抱,旁人一抱就哭,」安然站孟賚身邊,笑道「這會子安安生生讓您抱,可見她認得外祖父呢。」低頭去逗弄女兒,「阿菁說,是不是啊。」

阿菁看著安然,看了一會兒,咧開沒牙小嘴巴,笑了。

「她笑了,笑得真好看。」孟賚大樂,孟正宣等人也湊上來圍觀,「跟她娘真像,乖巧可愛。」

李澤笑著邊上看。孟家真好,安然一介庶女,帶著孩子回娘家也這般受重視。岳父抱著阿菁,彷彿是稀世珍寶一樣,讓自己這孩子爹看眼裡,心中感動。

「冷不?」安然瞅個空,低聲問丈夫。李澤笑笑,「不冷,像春天一樣。」暖洋洋。

夫妻二人又帶著孩子去見了杜姨娘,杜姨娘抱著阿菁,喜得眼淚都流下來,「看看,這小模樣,真招人疼。」小心翼翼,把一個長命鎖掛孩子頸上,「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安然也想流淚,卻只笑著說「今日我們阿菁發了筆小財呢。」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姨母,人人有禮品相送,阿菁身上,掛滿了各色吉祥金鎖銀鎖長命鎖。

「你們回去吧,」杜姨娘忙忙道「我看了孩子,已是心滿意足了。前頭還有筵席,莫讓眾人等你們。」

「爹爹吩咐我,多陪您一會兒。」安然眼淚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他都安排好了,您別管了。」

李澤看愛妻抱著生母流淚,一時衝動,道「咱們把姨娘接走吧。」

杜姨娘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安然一頭拭淚,一頭笑道「有什麼使不得。李家就分家了,等分了家,我們便接您過去。」見杜姨娘還要推辭,安然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您不想天天見到阿菁啊。」

這天孟家很是和樂,連鍾氏都是笑容滿面。好姐兒等幾個孩子發現玩具般,圍著阿菁看來看去看不夠。還是季筠過來命他們散了,「妹妹還小呢,長大再和你們一起玩。」

年將至。老親舊戚人家,來來回回送節禮,很是忙碌。這日,安然夫婦回孟家送節禮,還有幾家親戚也;男人們前廳飲酒,女眷后廳;安然中途離席,獨自一人,林中默默站立。

一個玉人般男子跌跌撞撞過來,顯是喝醉了。他,即使是喝醉了,形容還是這般美好。安然只覺心痛,很痛,痛得像要炸開來一般。

男子眼神朦朧,神情孩子般可愛,喃喃道「表妹,原來你這裡。」安然輕輕道「五表哥,你也這裡么?」

作者有話要說:「嘯歌傷懷,念彼碩人。」出自《詩經小雅白華》,長嘯高歌傷心懷,想念那位美人,憂思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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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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