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一月的h城,已有些瑟瑟之意。蘇歷知道佟心怕冷,對方一上車就細心地關上窗戶。可饒是如此,還是暖不了半點車裡的氣氛。副駕座上,佟心低氣壓環繞,眼睛死死地瞪著前方,一言不發。
失敗,實在是太太太失敗了!佟心覺得,自己臉上簡直就貼著一個大寫的蠢字。自己怎麼能相信蘇歷的話呢?怎麼就相信了他的話呢?她居然忘了,這貨最擅長的就是撒謊。
想到剛才蘇歷疼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佟心就忍不住嘖嘖嘖,這貨不去當演員簡直可惜了,要不然拿奧斯卡金像獎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還生氣?」佟心正思忖,就覺有人掐自己的臉,一回頭就見罪魁禍首滿臉戲謔地接著往下說,「這麼小的事,你至不至於?」
佟心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調戲,一時之間竟有點不知所措,頓了頓這才啪的一下拍開蘇歷的手,怒道:「拿開!」
這頭蘇歷只當佟心還在鬧彆扭,舒出口氣,居然軟下三分語氣道:「我都跟你說了,不是我不想去參加柳雯的婚禮,是真的最近院里忙不過來。剛好這兒又趕上中英交流鑒定會,我就恨不得一個人掰八瓣兒使了,你還跟我鬧……」
蘇歷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佟心假裝看窗外風景沒搭腔。唔,這麼說來,他們兩人就是因為這個吵架的?自己好像……是有點小題大做?男人工作忙,沒時間陪你參加婚禮就自己去唄,又不是沒了他婚禮就辦不下去了,她居然就為了這點小事氣得跑回了娘家?咳咳,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變得這麼矯情了?
不過話說回來,蘇歷剛才說什麼院里,又是什麼中英交流會,他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醫生?研究員?還是——
佟心正托腮想著,某個念頭突然從腦子裡劃過。她驀地愣住,這才後知後覺地拽住蘇歷道:「等等!你剛才說……誰的婚禮?」
蘇歷皺眉,明顯曲解了佟心的意思。
「我知道知道!柳雯是你最好的閨蜜,咱們結婚時別人又幫了那麼多忙,所以誰的婚禮都可以缺席,唯獨她的婚禮不能缺席。」蘇歷一口氣說完,這才不耐煩地瞥了眼佟心,「這話你是打算一直念叨到我聽了吐為止嗎?」
聞言,佟心啟齒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被蘇歷亟亟打斷:「停!我怕了你行了吧?明天的婚禮我一定準時參加,不遲到不早退,成了吧?」
佟心:「……」
瞪著一對二筒眼,佟心還猶如在夢中,醒不過神來。這麼說,她真的沒聽錯——雯子那死丫頭要!結!婚!了!啊!佟心記得,自己出事前一天還陪著雯子去相親,誰料這眼一閉再一睜的功夫,她都要婚了!等等,雯子的老公不會就是那天的相親對象吧?
想到那個一說話就結巴的it男,佟心噗地一下笑出聲,轉了轉眼珠套話道:「蘇歷,你老實說,你覺得雯子她老公怎麼樣?」
「程岩?」蘇歷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挺好的,人踏實工作也不錯。」
聞言,佟心微蹙眉頭,正躊躇程岩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下一秒她就倒抽了口涼氣。
程岩啊!!!!那不就是「鎮山石」嗎?怪說不得她一時半會兒沒想起程岩這名來。他們讀書那會兒,程岩有無數個綽號:胖子、死胖子、石頭、鎮山石,可就沒誰正兒八經地叫過他大名。
程岩倒也不辜負他「鎮山石」的名號,長得那叫一個膀大腰粗、膘肥身健。再加上他一米八七的個頭,往那一戳,還真像塊石頭。不過就是這麼個又高又胖的漢子居然有顆比誰都纖細柔軟的心。他那會兒給雯子寫的無數封情書里,有幾句佟心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那首詩是這麼寫的——
啊!你是那烈火,我要撲上去;
啊!你是那懸崖,我要跳下去;
啊!你是那刀山,我要爬上去;
啊!你是那毒酒,我要喝下去!
佟心第一次看到這首情詩,差點沒把嘴笑裂了。後來不知怎麼的,這詩就在班上慢慢傳開了。雯子覺得極為羞辱,在某次大家又拿她和程岩開涮時,雯子賭咒發誓道,哪怕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會嫁給鎮山石。
然後……所以……
佟心微微嘆息,又一打臉系列啊。不過想到程岩那滿臉橫肉的樣子,佟心就覺牙疼。到底是時過境遷,雯子的擇偶標準一再降低呢;還是她的審美突發其變呢,她怎麼會就和程岩走到一塊去了呢?
不論身材也好,長相也好,程岩都不是雯子喜歡的類型啊。雯子當年愛得死去活來的明明就是——
佟心一邊想一邊就偷偷瞄了眼正在開車的蘇歷,咳,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蘇歷這貨長得確實不耐。五官精緻,側臉線條分明,此時此刻,在迷離夜色的映照下,更顯得他那雙黑眸分外清澈透亮。
佟心正看得出神,就聽蘇歷冷不丁道:「看了這麼多年,還看不夠?」
佟心乍愣,旋即嗤笑出聲:「說好的臉呢,蘇先生?我看你?我真是——」
不等佟心說完,蘇歷就伸手過來,揉了揉佟心的腦袋道:「放心吧,你這媒做得沒錯,程岩會對柳雯好的。」
「幹什麼呀你?!」佟心本專心致志地躲著蘇歷的爪子,聽到後半句當即石化,驚呼道:「你說什麼?我做的媒?雯子和程岩是我做的媒?」
蘇歷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佟心,點頭嗯了聲。
佟心嘴角抽搐,僵在座位上徹底風中凌亂了。呵呵呵,原來腦子進水的不是雯子,而是自己。她是搭錯了哪根神經,居然想到把「鎮山石」介紹給雯子的?
佟心幾近崩潰,正想再多套些話,車就緩緩駛進了小區停車場。
※※※※※※
佟心和蘇歷的婚房就買在二環邊,是一棟三室兩廳的房子。看得出來,小兩口很是愛惜,屋子由里到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清爽乾淨,風格也是佟心最愛的現代簡約風。
蘇歷一到家就直奔書房,說是為了騰出明天參加婚禮的時間,今晚要開夜車了。蘇歷前腳剛進書房,佟心後腳也立馬鑽進了卧室——咳咳,開始挑選明天的裝備。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為毛雯子會和程岩看對眼,但最好的閨蜜結婚,自己必須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捧場。原本佟心還琢磨著,捧場歸捧場,但明天畢竟是雯子的主場,自己不能穿得太過於花枝招展搶了新娘的風頭。
但一打開衣櫃,佟心才明白,自己真的想多了……
她的衣櫃里,別說招搖過市的戰袍了,就連鮮艷的衣服都沒幾件好嗎!顏色以黑白藍為主基調也就算了,可為毛款式也這麼少?不是體恤就是衛衣,除了牛仔褲就是休閑褲。她以前那些針織衫雪紡衫風衣毛衣斗篷衣呢?還有自己最鍾愛的a字裙百褶裙包臀裙羊毛呢裙呢!
佟心抓狂,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兩年是怎麼過的。翻箱倒櫃地找了老半天,這才勉強翻出一條連衣裙來。佟心脫了身上的衣服,正說試試,就聽身後傳來蘇歷涼涼的聲音道:「別試了,穿不下。」
佟心腦袋轟的一聲響,猛地一回頭,待看清門前的景象,頭頂又是轟轟兩聲,腦子徹底亂碼藍屏了——
蘇歷赤丨裸著上身,下面也只用了條浴巾鬆鬆垮垮地圍著。他一邊往屋裡走,一邊還用手刨著濕漉漉的頭髮,顯然是剛洗完澡出來。
佟心見狀心裡早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怔忪三秒,這才慌慌張張地撿起床上的衣服擋在自己的胸前,呸道:「流氓!」
「我流氓?」蘇歷呵笑,若無其事地拉開衣櫃,一邊找睡衣一邊道,「佟心,我們倆誰愛耍流氓你比我更清楚。」說完,還朝佟心意有所指地飛了飛眼。
「你……」佟心顫著牙,想要反駁可連句完整話都組織不起來了。與此同時,某些奇奇怪怪的畫面也浮現在了她的眼前。自己更愛耍流氓?她一般都是怎麼跟蘇歷耍流氓的?嗷嗷嗷,口胡,不要腦補!不要再往下想了啊!
佟心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停止思考,昂頭沖著蘇歷就又道:「就算我們是兩口子,你進門也該——啊啊啊!」佟心話說到一半就化作了驚聲尖叫,因為蘇歷居然當著他的面把浴巾也摘了,露出裡邊空蕩蕩的……咳,是的!浴巾裡面是空的!蘇歷這貨居!然!掛!空!襠!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剎那間,佟心的臉已經燒透,正盤算著轉過身去,後腦勺就被蘇歷死死扣住。蘇歷強制地將佟心拉到自己跟前,兩人額抵額幾乎貼面。感覺到蘇歷略微加重的呼吸,佟心上下打下牙道:「你要幹什麼?」
蘇歷微微眯眼,聲音魅惑沙啞,「裝得還挺像,嬌羞少女。」
聞言,佟心的心已蹦到嗓子眼,正想啟齒,蘇歷已放開她,哼哼:「可惜,大爺現在沒空陪你玩。」說罷,蘇歷就三下五除二地穿好睡衣,一邊往外走一邊囑咐道:「我今晚肯定弄得晚,你先睡。」
臨到門口,蘇歷已半掩上門,又突然回頭,指了指床上的裙子,「別試啊,給綳壞了可惜。」
「滾!!!」
咯噔一聲,門終於關上了。卧室里再次歸於平靜,已徹底魔障的佟心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她實在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該糾結自己把蘇歷看了呢,還是蘇歷把自己看了。咦?等等!好像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她給遺忘了?剛才蘇歷說什麼?
今、晚、肯、定、弄、得、晚、你、先、睡。
你先睡……
先睡……
睡……
對啊!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居然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跟著蘇歷回來了!兩口子是要睡在一起的啊啊啊啊啊啊!萬一蘇歷要求她耍流氓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