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白開心了
宋大將軍敏銳地察覺到,有些事是他不知道而在座的每個人都知道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嘲諷,就連那一向掛著同樣的笑的諸然,他也看出了些許不同來。
他的腦海中,許多事一閃而過。第一次見面時,紀璇對他那色眯眯的表情,她贈花予他,他收了,那女子頓時笑靨如花,之後的動作便變得親昵起來。
再聯繫那李家公子剛剛的話,一切都昭然若揭起來。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所以說他身邊的女子根本不是仰慕他,而是看上他的這張臉,想要與他春風一度嗎?紀家三小姐入幕之賓無數,她邀他入幕,根本與戀慕沒有半分關係。
宋大將軍心中的第一反應竟是失落,原來姜璧的那些行為,並非因為吃醋。而是因為她明顯知道一切的,知道紀璇的所作所為,知道紀璇的意圖何在,所以才不讓她靠近他。
宋大將軍的廉恥心是十分微弱的,但是想到他在姜璧面前做的一切,為了引起她的反應刻意提起紀璇,宋大將軍突然發現竟是無比愚蠢,恨不得想要挖個洞鑽下去。
宋大將軍盯著面前的桌案,若是此時無人,他必定一頭撞了上去。
太丟人了,還是在姜璧面前這般丟人。
縱然如此,他臉上的表情也無甚變化,唯一的變化便是那拿著杯子手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放下。
紀璇坐在離宋大將軍最近的地方,最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變化,宋大將軍身上散發著一股冷氣,渾身上下都說著同一個字—滾。
紀璇瞪了李封一眼,這小子居然壞她好事。李封下意識地縮到了諸然的身側,諸然轉頭看了紀璇一眼,紀璇卻沒有迴避,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分開。
紀璇依舊沒有離開。
宋將軍站起身,然後在姜璧的身邊坐下。姜璧本來是縮在陰影里的,有宋大將軍這般光芒四射的人坐在身邊,四周頓時變得亮堂堂起來。
姜璧這人性子開朗,若要再說直接一些,便是有些缺心眼。現實太過殘酷,她遭遇地又太多,根本沒有時間來讓她傷春悲秋。這世上唯一能牽動她的心緒的或許便是對面坐著的那個男子了。
白衣公子一派淡然,談笑風生,甚至連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姜璧本來還是有些氣悶的,但是看著宋大將軍那被當眾打臉的苦逼樣子,心中又軟了下來。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姜璧本來還覺得對面的三位公子氣質不凡,那李家公子雖然傲氣,卻也並無出格之處,但是此時當著眾人說出這般的話,姜璧心中生出的好感瞬間沒了。
她毅然決然地站在宋大將軍的這邊。所以宋昱謹在她身邊坐下,要去斟酒的時候,姜璧突然拿走了他的杯子。
宋大將軍本就夠丟臉了,要是喝了酒說出什麼話來,那麼估計明天起來宋大將軍自己都不想見人了。
宋昱謹本來是有些抑鬱的,此時察覺到姜璧的動作,隱隱地察覺道—這姑娘是在護著他?
諸然又獨自飲了一杯酒,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那角落裡坐著的二人身上,眼神突然變得暗了下來。
諸然起身告辭離去。
宋大將軍卻只注意到他離去時看姜璧的那一眼,就像他們早就相識一般。那一眼看得宋大將軍十分不喜。
諸然離去后,那三位公子便變得意興闌珊起來。
只是這席間向來是不缺有趣的事的,紀璇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宋大將軍與他那位婢女則玩得十分開心。
宋大將軍似乎要喝酒,只是他每倒一杯,婢女便喝一杯。到了最後,宋大將軍只能就著杯子舔一口。
真是……真是太有傷風化了!
明明剛剛還和那紀璇有說有笑的,如今便和侍女廝混在一起。宋大將軍威名之後,看來還要負上花名了。
那三人皆是暗暗搖頭,他們心目中那個沉穩冷然的宋大將軍究竟去了哪?
他們真的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不送。」宋昱謹突然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
林、李、陳三位公子:「……」
宋大將軍都這般說了,他們又如何能死皮賴臉地不走?
那三人皆是有禮地告辭。
溪水畔,如今便只剩下姜璧和宋大將軍兩個人。
她的酒量好,那喝得也是果酒,這幾杯下去根本沒什麼反應。宋大將軍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的酒香味,突然覺得有些醉了。
「他們都已離開,若我醉了,青龍會直接送我回房。而且我酒後不過不言不語罷了,並無什麼醜態。」宋昱謹道。
「不言不語?」姜璧簡直,「……」誰告訴他的?宋大將軍醉酒之後簡直就是一個話嘮好不好?!
「當年安南大戰歸來,陛下親自設宴與我喝酒,酒宴之上有我與陛下。我那時欣喜,便有些貪杯了。第二日起來,陛下說我喝醉了不過板著臉,比未喝酒還可怖幾分。陛下後來勸我少飲酒,我便很少貪杯了。」
「……」陛下竟然勸他不要飲酒,孤男寡男,姜璧突然有些好奇那一次,宋大將軍喝醉酒之後對那九五之尊做了什麼。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宋大將軍看著那隱在雲層中的月亮道。
「你真的喜歡那紀姑娘?」姜璧試探著問道。
「喜歡與不喜歡又有何差別?」
根據上一次相親的經驗,宋大將軍簡直就是一塊堅硬的石頭,那石頭好不容易動一次心,卻發現對方只不過缺一個男寵而已。
這般腦補下來,宋大將軍簡直是太悲慘了。
「這世上有許多比紀姑娘更好的女子。」姜璧道。
宋大將軍突然望著姜璧,表情微微動容。那雙暗色的眸中,悲傷涌動著,整個人都似蒙上了一層悲戚,宋大將軍頓時情聖附體。
「……宋將軍,需要我幫忙嗎?」
「?」
姜璧伸出手,就著宋大將軍剛剛掐著的地方,又用力地掐了下去。
宋大將軍:「……」
以姜璧那用的力氣,一般人早就驚叫出來了。但是宋大將軍眼中的悲戚無法深一分,也沒有淚落下來。
他忘了,他臉刮骨之痛都承受過,這一點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靈機一閃想出的苦肉計便這樣失敗了。
「我發現我至今無法看透你。」姜璧說完便起身離去了。
趴在草叢中的青龍:……他就是看上你了啊,有什麼看不透的,蠢女人!
宋大將軍坐在那裡,端著一杯酒飲了一口,臉上的表情變得深沉起來。青龍恨不得鯉魚打挺跳起來代替宋大將軍去追。
這絕好的機會便這般錯過了。
夜色深深,月影朦朧,一個暗影在樹叢間匆匆走著,走了許久終於追上了眼前白色的身影。
「然……」她只喊出一個字,連忙噤聲,因為那白衣男子已經轉過身,並非她心中想得那個人。
「紀姑娘。」那人道。
紀璇的臉色冷了一下,冷淡道:「你主子呢?」
那人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
「春|葯。」
她笑了,笑得風情萬種:「我還不需要這個東西。」
「給宋昱謹。」
她笑得更加開心了:「這用了葯,便需要一個女人。你家主子還真貼心,知道我覬覦那人許久。」
「這次不一樣。」
「你與他成親。」
她臉上的笑終於斂去了:「你這話是何意思?」
「你與他成親,做將軍夫人。」
「簡直是笑話。」
「並不好笑。」
「……」紀璇手中拿著那葯,便覺得拿著燙山芋一般,「我不懂你家主子的意思,我若自由,便可替他招攬許多人,我若與宋將軍成了親,便是養在家中的金絲雀了。」
紀璇想著自己在院子里扎馬步的情形,又補充了一句:「宋將軍其人,我掌控不了。」
「不需要掌控,只需要成親。」
「這般得失,我不信他算不出。」紀璇垂死掙扎。
「你自己斟酌。」白衣人說完,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紀璇緊緊握著那個白色的藥瓶,那冰冷的藥瓶已經被她捂得熱了。那人步步為營,得失計算的清清楚楚,這一次卻反了常,竟要做這樣一筆虧本買賣。
她實在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