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誰更了解他
我猛地回神，他穿著白大褂笑容在白熾燈下明晃晃的耀眼，我趕忙擺手：「不不，我記得的，周卓翊。你到S市來工作了？」
「上頭調任，我過來工作一段時間。聽說你前幾天見到秦珩了？」
「啊？是啊，我被嚇了一跳，他開口就問我認不認得你，我還在想什麼時候認識這個人的呢......」
周卓翊看著我嘴角上揚，掃了眼我的手：「你要買水？」
我這才想起我是來買水的！
他把手裡的水遞給我，「農夫山泉要不要？」我一愣，急忙擺手：「我自己買一瓶就可以了。」
他笑著沒有說話，把手裡的水塞進我懷裡，又抽出我的錢買了一瓶，邊彎腰拿水的時候邊問：「你生病了？怎麼會來醫院？」
我搖搖頭：「不是，是我媽媽，我來看她的。」
周卓翊頓了頓：「可以問你的母親生了什麼病嗎？」
「嗯......骨癌。」
他沒有說話，我勉強笑了一下：「沒事，我早就接受現實了，現在我哥在照顧她......你，不上班嗎？」
他看了一下手錶：「待會有一個小手術，我馬上要回辦公室。」
「那你快回去吧，耽擱久了可不好。」手術前是不是要準備些什麼資料來著，我朝他擺擺手：「我也要回去了，改天再聊。」
其實只是一句客套話來著，周卓翊靜靜的注視了我一會，然後緩緩笑開：「那就改天請我吃飯吧，順便帶我熟悉一下S市，不知道寧藍小姐肯不肯賞臉？」
我「噗嗤」一笑，「這有什麼問題，到時候......」
「再聯繫」還沒有說出口，就被身後一個冷漠的男聲給打斷了，我堪堪回身，發現沈幸手裡提著什麼東西，一臉淡漠的站在離我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目光清冷的注視著我們這邊，視線卻不是落在我身上。
「沈幸......」我怔怔的喊了他一聲，然後想起什麼，才解釋道：「對了，我剛才遇到了周卓翊，他現在在人民醫院工作。」
沈幸抬步朝我這邊走來，我可以感覺到周圍瞬間低了不止十度的氣壓，他走過來低頭看我，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我，「怎麼一個人下來了？」
我接過看了看是燒麥和筒骨粥，「想喝水，就下來買了，然後碰到了周卓翊。」
「沈幸是吧，好久不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高中一起打過籃球賽的。」周卓翊伸出一隻手。
「你好。」沈幸握住了那隻手，淡淡回應。收了手又拉過我：「走吧。」
我邊被沈幸拉著邊尷尬的和周卓翊道別，感覺到他拉著我的手在收緊，我回頭，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聲。
「卓翊哥，主任到處在找你。」
我停下了腳步，沈幸也不明所以的跟著我停了下來。
「沈幸......你......」驚喜的表情在對上我后瞬間變冷，掃過我們拉著的雙手后，面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周錦韻不留痕迹的把眼底那份狠厲收起，轉而目光蕩漾的看向沈幸，聲音柔媚：「好久不見了沈幸，還有寧藍。」
沈幸點了點頭，沒有什麼表情，繼續拉著我準備離開。
周錦韻連忙出聲：「沈幸，你的那份設計圖我還有幾處覺得需要修改的地方，想和你商量一下。」
設計圖？周錦韻和沈幸有工作上的來往？
不知道是女人的直覺還是周錦韻話里話外透著的秘密訊息，我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前段時間和沈幸打電話時，那電話中隱隱傳來的女聲。
好像下一秒，這兩個聲音，就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一起。
我的手掌心漸漸開始冒冷汗。
沈幸緊緊的握住我的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外人淡漠清冷：「我知道了，工作上的事情我會處理，上班的時候再詳細談吧。」
言外之意，現在不是上班時間，我不會談工作。
周錦韻倒是很自然的答應了，末了又問：「剛才看你們好像在聊天，怎麼，卓翊哥和你們認識？」
「我們是高中同學。」我接話。
「高中同學啊......」周錦韻沒有多少吃驚的模樣，神經微微有些怔然，但是這份迷濛也被一個柔媚的笑意給截斷，她眼眸似水的掃了一眼我們，提議道：「既然能遇到就是緣分，反正也是周末，不如待會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寧藍，你覺得怎麼樣？」
她直接點到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走上前來目光柔和且略帶歉意的看著我，完全和那晚明艷狠厲的女人判若兩人，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過去，我總是做了一些傷害到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寧藍，大家這麼就沒見，就當給我一個機會，重新和你做朋友吧。」
那雙春水眸子閃著誠懇的摯意。
我靜靜的看著她，沈幸低下頭來問我：「晚上想去幹什麼嗎？」我目光對上周錦韻的眼神，半晌，輕輕笑了一下，話是對著沈幸說的，但是眼神卻沒有離開周錦韻：「不用，我們和他們一起吃個飯吧。大家也算老同學，這麼久不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沈幸淡淡笑著彷彿旁若無人般地捏了一下我的臉，「都隨你。」
就在沈幸垂眸看我說話的時候，周錦韻眼底一絲幾不可見的冷漠被我淺笑收入眼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要看看你還要耍什麼把戲，走了一個阮清和又來了一個你，讓我瞧瞧你和她比，火力程度如何。
***
晚上周卓翊手術結束，本來以為周錦韻會選擇那種高格調的西餐廳，沒想到進來的是一家藥理粥店。
這個地方我很熟悉，當初回國后的第一天，陶之衡帶我來這裡吃飯，我遇到了張心薇。
「我身體一向不是很好，所以經常來這家藥理粥店，他們的菜譜都是養生中藥菜，但是味道卻很好。」周錦韻邊笑邊走進店裡，一個小男孩跑過來抱住她的腿，仰著小臉：「周姐姐！」
周錦韻極溫柔的蹲下來摸摸他的頭，目光柔和又善良：「小葛，最近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乖乖聽媽媽的話好好學習啊？」
一個店主模樣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年齡大概四十多歲，但是皮膚卻很白皙，她看見周錦韻目光驚喜：「周小姐又來了啊，最近貧血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還是多虧了趙姨的葯膳調理，啊，我的帶了幾位朋友來，沈幸你是認識的，這是寧藍，我大學同學，還有我堂哥。」
趙姨目光曖昧的投向沈幸：「這位是周小姐的男朋友吧，上次見了。真是一表人才，一對璧人啊。」
我的手不留痕迹的繞過沈幸的背後，在他的腰上使勁掐了一下。
沈幸極低地悶哼一聲，扯過我的手握在手心。
趙姨怔怔的望著我們相握的雙手，沈幸在一旁淡淡的回應：「阿姨誤會了，我和錦韻只是朋友，這才是我的女朋友。」
趙姨目光疑惑的看向周錦韻，周錦韻有些恍惚的一愣，末了笑了下，神情有些頑皮，打趣的睨了眼沈幸，然後微笑：「趙姨，我不是沈幸的女朋友，雖然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是人家的心可不在我身上。」
周卓翊這時輕輕的插了一句：「先坐下點餐吧。」
一時之間的尷尬氛圍才悄然解除。
雖然我對剛才趙姨和周錦韻之間談話內容感到堵心，還有就是發現了沈幸和周錦韻私底下居然有來過這裡，但是沈幸並沒有和我提起過。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周錦韻很是嫻熟自然的和沈幸談到了關於設計圖的工作，奈何沈幸良好的工作素養，為客戶提供一切方便高效的工作內容，周錦韻的問題沈幸都耐心回答，我完全沒有插話的餘地。
周卓翊和我談了下這幾年的情況，我也淡淡的回應，終於菜一道一道的上來了，我才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開始吃了起來。
「寧藍，你嘗嘗這個，悅色枸杞鴿，對女人來說駐顏潤膚功效極佳，很好吃的。」周錦韻把那盤新鮮的燉鴿肉移到我的面前，聲音輕柔沖我眨眼。我愣了愣，才幹乾的笑著誇讚她：「是嗎，怪不得你皮膚這麼好。」
周錦韻捂嘴笑了下：「我可不像你，天生皮膚這麼白，我都是後天吃出來的，別笑話我了。」她這麼一說，就顯得我剛才的話極其的酸，倒是她落落大方承認自己的「缺陷」了。
沈幸用手肘碰了碰我，低下頭剛要和我說什麼，我一抬眸，就見周錦韻推了一蠱湯到沈幸面前：「沈幸，這個砂仁羊肉湯你嘗嘗，上次你說味道有點腥，我把你的意見和趙姨說了，她讓小廚房改良了以後的版本，你再看看還有哪裡不夠。」
周錦韻的這番話簡直就像是一個和沈幸極其親密的人，他們之間有著別人無法進入的日常。想到這裡，我不禁心下一緊，打了一個寒顫。
我轉頭望向沈幸，沈幸垂眸喝了一口湯，頓了頓，周錦韻雙手撐著臉眼睛亮亮的望著他等待他的回應。半晌，沈幸點頭：「可以，已經沒有那個味道了。」
周錦韻驚喜地舒了口氣：「真的嗎？太好了！待會我去和趙姨說說，自從上次以後她可是巴不得你把這裡所有的菜都嘗過一次，好讓她可以再改進，她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沈幸自然的把那蠱湯推到我面前，漫不經心的開口：「小時候冬天我媽經常做這個砂仁羊肉湯給我爸喝，我爸胃不好，我跟著喝慢慢也習慣了那個味道。」
我悶悶的轉頭看他，小聲抱怨：「你喝過的。」
沈幸輕睨了我一眼：「你體寒，生理期痛幾天，早晚又手腳冰涼的，這個健脾散寒、溫胃止痛最好，多喝幾次你痛經的毛病也好了。」
我臉一下子漲紅，這裡還有其他人好不好！周卓翊這時候輕輕笑道：「沈幸說的沒錯，這個砂仁羊肉湯養胃也祛寒，裡面的白鬍椒、生薑都是辛溫理氣的，其實女性喝最好。」
周錦韻默不作聲的看著我們，然後又輕聲道：「沈幸，你的胃不好，要不要再給你叫一蠱這個湯？」
沈幸還沒有說話，我就悶悶的喝了口湯，幽幽的在一旁答道：「不用了，沈幸不喜歡羊肉，再來一蠱他今晚就不用吃其他東西了。」
周錦韻臉色霎時間一白：「沈幸，你......不吃羊肉？可是，可是上次沒見你說啊......」
沈幸淡淡笑了一下：「小時候被我媽強制吃了一段時間，已經怕了那個味道。上次趙姨傾情推薦，實在是盛情難卻，不好推辭。不過能幫助趙姨改進菜譜，也不算是壞事。」
周錦韻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半晌才低頭輕輕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羊肉，上次還讓你嘗了這麼久。」
「無事，只是不用再麻煩點一份了，反正這份給寧藍吃。」沈幸低頭瞅我，嘴角上揚。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就是專門替你解決吃剩的東西的？！」
沈幸若無其事的喝了口粥：「哦，那下次不要把芹菜挑到我碗里。」
我：「......」
周卓翊：「......」
半晌，沈幸偏頭看我：「不吃完？」
我低頭：「哪有吃一次就好的啊......」
沈幸：「那下次別睡覺的時候讓我替你揉肚子。」
周卓翊靜靜的看了眼我，我被嗆了一口咳得滿臉通紅，根本沒有臉再抬頭看他們，沈幸很淡定的遞過來一杯水，我憤憤的瞪著氣定神閑的某人，灌了幾口水后悶悶站起來：「那個......這裡有衛生間吧。」
周錦韻沒有回答，反而是周卓翊點頭：「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看見了，正門左邊最裡面應該就是，你去看看。」
我迅速的瞥了眼沈幸，瞧見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不禁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腳，見他喝粥輕咳了一聲，才解恨的施施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