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永遠都是你
一頓飯吃得並沒有我想象中嚴肅,氣氛還是挺愉悅的。這時候,一直只問我一些基本信息的沈赴老先生,突然朝我看來,開口問道:「寧藍,你剛才說你現在的父母,是養父母?」
我一愣,「對。」
「那你的生父母是?」
「他們在我兩歲那年就過世了,生父余洲,生母阮雲祁。」
沈赴爺爺怔了怔,喃喃道:「余洲,阮雲祁......」然後猛得抬頭盯著我,目光急切:「余洲和雲祁?你的爺爺,是不是余秋文!」
沈幸放下了筷子,宋明書老師倏得抬頭盯著我,周圍只有淺淺的呼吸聲,我心下一緊,就被沈幸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手。
我輕輕的抬眸看向沈赴爺爺,點了點:「是,我的爺爺就是余秋文。」
「阿藍,你......你竟然是雲祁的孩子,余洲和雲祁的遺孤,是你......」宋明書老師怔怔的看著我,眼眶微紅,她滿臉憐惜的望著我,聲音哽咽:「當年那場事故后,我們一直在找你和你爺爺。秋文放棄了公司一別數年,聽說你也被寄養在寧氏夫婦家,可是聽到你的名字,我竟然沒有察覺你就是小予。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真實名字吧。」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一下子,好像周圍的人都變成了故人,又好像有什麼事情在呼之欲出。
「我知道,」我黯然,半晌也說:「爺爺說我養父母養育我多年,所以名字就用寧藍,不要求我改回來叫余予。」
「原來也過來這麼多年,一轉眼你也長這麼大了......」宋明書老師有些恍惚的望著我,「我之前就覺得見到你很熟悉,本來以為是受小幸的影響,可沒想到,你是故人的孩子。」
「你爺爺在國內嗎?他現在這麼樣了?」沈赴爺爺有些焦急的問,我解釋道:「爺爺已經決定定居國內,不會再出去了。他這段時間不在S市,等他回來的時候我會過去看他。」
沈赴爺爺嘆了口氣,眉眼皆是滄桑和感慨,「阿文當初受到的打擊很大。因為余洲和雲祁出車禍的那天,是他讓他們兩個帶著你回家吃飯的。那天還下著雨,郊區的路不好走,沒想到......」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真的是噩耗啊,我們知道以後去看過你和你爺爺,當時你才兩歲啊,卻像一個木偶娃娃一樣毫無生氣,而阿文,也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往事揭開如同舊疤撕裂,沈幸寬厚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住我的手,溫熱透過手傳遞到心口,我顫抖著輕闔了雙眼,再睜開,恢復了些許平靜,「養母溫湄和生母是好姐妹,因此當初是我媽媽為了守住對母親的承諾,帶我回家撫養,如同親生,我很感謝他們。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媽媽現在重病,我只希望珍惜陪在她身邊每一分每一秒。」
宋明書老師愕然抬頭,「你養母溫湄,怎麼了?」
我低下頭黯然,沒有說話。沈幸卻按了按我的手心,替我接過,「骨癌。」
「晚期。」
......
那晚還是在老宅住下了,沈赴爺爺很是溫和的看著我:「阿藍,看見你長得這麼好,這麼多年來放不下的事情,也終歸有了著落。你和沈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很堅定的和我說你是個好姑娘,他一定要娶你。我也看得出來,感謝寧言和溫湄,他們養出來一個好女兒。」
然後他又遞給我一個藍色皮夾的文件,「這個是本該屬於你們余家的東西,在我這裡發放了這麼多年,也該還給你們了。你爺爺若是回來了,替我和他說一聲,我想見見他。」
「阿藍,現在我要說的這些話,不知道你聽完以後會怎麼看。沈幸這段時間的事情我略微知曉,先是和阮氏訂婚,然後又拒婚,不肯回來接手家族企業的他竟然和我談條件,只要允許他動用公司的力量,他就回來接手。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做的這一切是為了對付阮氏。阮氏這幾年在阮中趨的手中也變得外強中乾,雖然沈家的公司駐足於海外,但是重庭集團還是在中國。就算不對付阮氏,也有其他大家族企業要對付它。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可能不感興趣,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你爺爺或許沒有告訴你,你的母親,還有你,和阮氏之間的關係。」
......
一個晚上新事舊事鬧得我頭疼,我邊翻看那本藍色文件夾邊進了沈幸的房間,耳邊似乎還響起剛才沈赴爺爺的那番話:「你的母親,還有你,和阮氏之間的關係。」
一進門就被迎面撲上來的雪球嚇得跌在地板上,那本藍色文件夾掉在旁邊。雪球蹭著舔我,我左右躲閃笑著摸著它的頭,「雪球!雪球......嗯,全是口水!」
「雪球。」帶笑的聲音,沈幸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穿了件黑色棉布圓領睡意,下半身是灰色小腳睡褲。
我還坐在地上抹臉,沈幸走過來笑,拉著我起來,「雪球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嗯,我天生很吸引小動物和小孩子,可能因為我太可愛了吧。」我淡定的自我誇獎,沈幸一直在笑,「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
他掃了一眼地上那個藍色文件夾,俯身拿起來,「爺爺給你的?」
「是啊,我剛才看了兩眼,還沒看完就被雪球撲到了。全是官方生澀的語言,看得我好累。」我走到沙發上坐下來,看了眼旁邊的書架,一時心癢又跑過去想找幾本書來看。
「你這裡也有很多書啊......」我羨慕的看來看去,拿起一本驚喜道:「這是限量版的《傲慢與偏見》!你連這個都有!」
沈幸在身後笑著揶揄:「怎麼突然覺得我用了這麼多力氣把你綁在身邊,還不比送你幾本限量版的書把你套住來得快而穩?」
我哼哼唧唧的不理他,繼續翻著,早就把剛才的事情給......忘了。
直到......
「你想知道這份文件是什麼嗎?」沈幸在我背後淡淡的開口。
我轉頭,手裡還拿著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突然想起,「對,差點忘了,是什麼?」
沈幸喝了口水,慢悠悠的開口:「重庭集團50%的股份轉讓。轉讓人,沈赴;受益人,寧藍。」
「啊?!」
我跑過翻著那些文件,什麼轉讓方,受讓方,轉讓方(甲方)轉讓給受讓方(乙方)重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50%股權,受讓方同意接受,原公司股東同意該轉讓事項。
「這......」我皺眉,然後馬上合上文件夾轉身,「不行!我要找你爺爺!」
沈幸一把拉過我,我跌倒在他身上,見他淡定的模樣,我皺眉不解:「你怎麼好像都知道的樣子?」
「爺爺給你這份文件時,應該是有和你說什麼的吧。」
「他說什麼屬於余家的東西,現在還給我......」
「對。寧藍,重庭集團原來的董事長是你爺爺余秋文,執行總監是你父親,余洲。意思就是,重庭集團是你們余家的.爺爺現在這樣做,不過是把原來屬於你們的東西還給你。」
「什麼......」
沈幸摟緊我,嘆了口氣:「你父母去世,你爺爺把重庭集團直接交給了我爺爺,這麼多年都是他在打理。沈家不駐足國內市場,公司都在國外,爺爺轉入政界后,公司交給我沈家一個只比我大三歲的叔叔管理。現在他知道了你,知道你爺爺要回來,所以把你們的東西,還給你。」
「可是......」我懊惱委屈的瞅著他,「我又不是學經商的,這50%的股份我要來做什麼啊,而且50%的股份給我,意味著什麼?」
沈幸彎起嘴角,順了順我的頭髮,伸手把一縷髮絲繞在食指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撩著,我被他這種變態的不吭聲給弄得不耐煩了,索性捶了他一下,他誇張的捂住胸口,被我雙手扯住耳朵。
沈幸拿下我的手包裹在手心裡,一扯一帶摟住我,「你擁有公司一半的股份,重庭公司20%的股份在叔叔那裡,10%的股份在各大股東手裡,爺爺之前擁有70%的股份。他把50%給了你,把20%給了我,所以你現在是公司的最大股東,擁有絕對控股權,公司的重大事項發展都要聽你的。」
「沈幸,你看著我。」我泫然欲泣的盯著他,「我一個大學讀中文系的,在雜誌社與文字打交道的人,你讓我管理一家股份公司?我可是什麼都不懂,而且我也不喜歡這種商場生活!」
他沖我眨了眨眼睛,我死皮賴臉的貼著他,難得的撒嬌道:「沈幸......你去和沈爺爺說說,重庭公司在他手裡打理這麼多年,再一分不賺的給我們,豈不是太對不住他了。況且爺爺已經不再從商,我也不是這一塊的料。你和他說說,既然要轉股份,乾脆全部給你好了啊,或者轉給我爺爺也好,反正我不要。」
他悠閑自適的拍著我的背,「既然是給了你,你不要,當然你去說。我去就不太合適了。」
「不過,」他嘴角上揚,一臉有計謀的樣子。我湊過去親了他一口,眼睛亮亮的:「不過什麼?」
他目光幽深的盯著我,擒著的笑容閃閃發光,「不過如果你答應嫁給我,那麼誰拿這些股份,都不重要了,反正到時候連你都是我的,何況這些身外之物。」
反正到時候連她都會是我的,何況這些照片。
我的腦海中瞬間出現這句話。
我愣愣的看著他,他的笑突然變得認真,捧住我的臉,和我對視。我可以看見那雙清明桃花眸中,彷彿一波碧潭,靜靜的,倒映出兩個小小的我。
沈幸說:「寧藍,在這個世界上,最無法抵抗的,就是時間。四季更替,一年又是一年,人會老,心會變。曾經信誓旦旦的諾言,終有一天也會抵不過柴米油鹽的貧乏。寧藍,我能承諾你的,不是給你一輩子完美的婚姻;我能給你的,是我有生之年,用盡我全部的心思,只為保留住你在我身邊的那些所有真實。」
他抵住我的額頭,那雙桃花眸里,溢滿沉沉笑意,「寧藍,從八年前的那場相遇,到五年的離別,這段漫長的時光里,我所擔心的、害怕的、憂慮的、自責的、憤怒的、涼薄的、悲歡離合,無一不是因為你。我愛你,我不會給你我一半的人生,因為直到死,我的一生都給你。笑是因為你,怒是因為你,悲是因為你,只有你,能把那個如神祗般的沈幸拉下神壇,從此甘願做一個喜怒哀樂的平凡人,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的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
不同於以往的熱烈,他輕柔而鄭重的在我唇邊落下一吻,宣告誓言:
「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