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戲

安靜的話劇舞台中間站著一個頭髮花白，佝僂著身子的一個老人，旁邊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青年男人攙扶著他，前面站著一個穿著花罩衫的小男孩，三個人慢慢往舞台前方移動，那個老人一邊走一邊說：「瑞宣，街坊都到齊啦？得好好慶祝慶祝。」他臉上逐漸現出了笑容。

穿著中山裝的青年男人一邊點頭，一邊回答：「等您九十大壽的時候，比這還熱鬧呢。」說完回頭看了看舞台左側，喃喃的說了一句：「起風了····」。

停了一兩分鐘，一直坐在觀眾席中央的表演系的白川老師拍了拍手，說道：「好，挺不錯的，今天的排演更加的流暢了，大家都集中過來，我再說幾點注意事項……」

舞台兩邊的演員，聽到都圍了過來，秋萌還是穿著一身黑色的練功服，一張精緻的小臉被粉撲的蒼白憔悴，更加凸顯了哭過的紅紅的眼圈。她在這部話劇中扮演的角色是祁家的長孫媳——韻梅，被國人評為「理想女性」的角色之一。她年紀小，第一次挑肩這種已婚女性角色，壓力還是挺大的，尤其剛開始時，總是把握不住人物的情態，被白老師批哭了好幾回，甚至有一次，當著所有參加話劇演出周的同學白川直接罵：「你以為光靠一張臉就能演好戲了嗎？你這兩年學的東西是喂到狗肚子里嗎？」秋萌只覺得當時臉上火辣辣的，她拚命的咬著下嘴唇，不讓眼淚流出來，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演好這個角色，證明自己這兩年學的東西沒有喂到狗肚子里，也證明自己不僅僅是有一張臉！

從那天後，秋萌除了上課就一頭扎進圖書館，先看老舍先生的原著，然後又看所有關於對《四世同堂》這本書的評論、分析；在電腦上下載了《四世同堂》話劇、電視劇，反覆看，一開始先模仿老前輩的形態、說台詞的語氣，白老師評論：「沒有靈氣！！」

後來慢慢加上自己對人物的理解，表演開始有了自己對人物的詮釋，這部話劇完整呈現的那天晚上，她看到了白川老師臉上欣慰的笑。

「好了，大家要注意的就是這些，回去都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不用再來了，各自把各自的台詞再默一遍，明天下午3:00準時到這裡集合，進行最後一遍的待妝排演，各位少爺、少奶奶們，千萬不要遲到啊！」白川開玩笑的剛說完，周圍就爆發了一陣笑聲，秋萌也跟著大家傻呵呵的笑。

「秋萌，你過來下」白川沖著秋萌招了招手

秋萌噠噠噠的跑過去，白川看著秋萌，在心裡再次感嘆：這姑娘長得真是好看！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昨天試鏡怎麼樣？」

秋萌撅了撅嘴，搖頭說：「不知道呢，讓留了聯繫方式，說是再聯繫可是」一邊說一邊從包包里翻出手機「沒有消息呢」秋萌的聲音有些低落

白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太在意，重在參與。調整好心態，明天就要首演了，你可不要掉鏈子呀」

「不會啦」秋萌猛地抬起頭，看著白川說：「白老師，你要相信我的！」

「噗嗤」白川看著自己的學生一副認真又鄭重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點頭說：「老師相信你，好好努力。」說完這番話，白川再次拍了拍秋萌的肩膀

秋萌拎著包包，坐在第一排觀眾席上，看舞台上的另一部話劇《日出》的排演，當看到陳白露穿著寶石藍的旗袍婀娜多姿的出來時候，秋萌滿是星星眼的盯著那個話劇演員

「你的目光可以收斂下嗎？！！」坐在她旁邊同宿舍的王芮抱著冰淇淋嫌棄的看著她。

秋萌轉過頭看著王芮說：「你不知道，我最開始報名的角色就是陳白露，結果資歷太淺，沒演成」

王芮停止往嘴裡送冰淇淋的動作，看著滿臉失望的秋萌說：「你為什麼想演陳白露？是覺得可以挑戰演技嗎？」

「不是呀，因為整個話劇演出周里，就陳白露的戲服最好看呀」

「呃那你為什麼不去服裝設計系走秀呀」王芮朝著她吐槽

秋萌不理她的吐槽，繼續說著：「我當時真的超級想演陳白露的，還找了好多3、40年代的歌曲啊、紀錄片啊，學習那個歌女的形態啊、語氣啊····」

正說的起勁，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秋萌拿著手機往話劇場外面走，看著上面一串陌生的數字，想到了每次離家前，她媽媽總是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囡囡呀，你一個人在外，千萬不要接陌生電話，被騙錢沒關係，現在有好多黑心的人，說自己是什麼什麼公司的，然後騙小姑娘去工作，結果去了就哎，所以呀，你一定不可以接陌生的電話呀」每次聽到這句話，秋萌總是翻個白眼對著憂心的母上大人喊：「我又不是缺心眼」

於是，又不是缺心眼的秋萌同學果斷的按下了····接聽鍵：「你好」

「你好，請問是秋萌同學嗎？」

「我是呀，您是哪位呀？」秋萌想這麼好聽的聲音，一定不是騙子

「是孫裴鳴導演的助理林新，想通知您明天上午來我們工作室試戲。」

秋萌睜大了眼睛，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她彷彿又再次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平靜了下氣息

電話那邊還在繼續「我們工作室在淮海路80號中宇大廈a座15樓」

秋萌用耳朵和肩膀夾著電話，從包包里掏出小本子和筆，同時說：「不好意思，打斷你一下，能讓我那筆記下嗎？」

「呵呵，好的，淮海路80號中宇大廈a座15樓，你坐電梯到了之後，前台會帶你到試戲的房間的，你記下了嗎？」

秋萌點頭，突然想起是在通電話，她趕緊說：「記下來了，明天上午幾點？」

「上午9:00以後吧」

「那我是要試什麼角色呢？」

「這個到了以後，孫導有安排。」

「哦，好的，謝謝你啦。」

「不客氣，那明天請你準時到。」

「恩，我會的。」

掛了電話，秋萌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張開胳膊原地轉了幾個圈，呵呵的笑了起來，笑了幾聲，發現周圍有人在看她，趕緊捂上嘴，但是嘴角卻怎麼也壓不下去，真開心呀，接到通知了呢

第二天早上6:00，鬧鐘就嗡嗡的震動起來，秋萌伸出胳膊在枕頭邊來回摸索，摸到、按掉，又閉著眼睛回了會兒神，一下子坐了起來，嘴角又開始向上揚，今天要去試戲了呢，飛速的下床，刷牙、洗頭、洗臉，吹乾頭髮，打開衣櫃「呃，好發愁呀，穿什麼好呢」秋萌自言自語，快速的在小柜子里翻著

「小萌，孫導讓你試哪個角色呀？也沒有給你劇本嗎？」安曉英從對面上鋪伸頭問

「沒有呀，說是到了在安排」秋萌一邊翻翻翻，一邊回答

「呃……」安曉英

秋萌雙手叉腰，盯著自己的小柜子，腦子裡在飛速的思考著，今天試戲是在工作室，就不確定孫導會不會準備戲裝，如果準備的話還好，不準備的話，那就要穿著自己的衣服試戲了，如果這樣的話··恩一部歷史題材的男人戲，女性角色不多，似乎穿裙子更好點，褲子利索，而裙子更能體現女性特質，對，就這樣決定了，穿裙紙！！

想到就要行動，秋萌從衣櫃里拉出一條白色的真絲長裙，上半身是襯衫樣式的，領子帶著小小的褶皺，胸前帶著三圈荷葉邊，小小的燈籠袖剛好抱住肩膀，下面裙擺散開，三層裙擺，一層比一層長，走起路，層層疊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腿部線條，這條裙子是去年暑假爸爸送給自己的，秋萌收到這條裙子時候，超級喜歡，但是因為裙子到腳踝，這款淑女味極重的裙子及其限制愛蹦蹦噠噠的秋萌的行動，所以穿了一次就被她束之高閣了。

「今天，就發揮你的作用吧！！！公主的新衣····」

打扮完畢的秋萌，站在鏡子前面，長發及腰，烏黑的頭髮泛著光暈披散在少女的肩頭，前面的劉海中分之後左右編髮，和收起一半的頭髮半紮起來，露出漂亮的美人尖，大了點氣墊bb的臉白皙光潔，抹上粉粉的唇膏，身上長長的白裙子，整個人清純的像朵帶著露珠的山茶花，對著鏡子笑笑：「goodluck···秋小萌！！！」

盯著電梯上升的數字，秋萌覺得自己的手心又開始冒汗，她習慣性想把手掌往褲子兩側蹭蹭，剛碰到，意識到自己今天穿了一條美美的裙子，從包包里掏出紙巾，擦了擦手心，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抬起頭「叮」15樓到了，秋萌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定了定神，微笑著走出電梯。

孫裴鳴工作室的前台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看見秋萌從電梯那裡走向自己，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秋萌，「真漂亮呀，她鼻子好挺呀，她皮膚真好呀，用什麼化妝品呀，化妝了吧，用的什麼粉底液呀」小姑娘內心不停的感嘆著，就看見秋萌對她笑了，「啊啊啊啊啊，別對我笑呀，這麼笑，我心臟受不了呀」

「你好，我叫秋萌，昨天孫導通知我今天來試戲，要到哪個房間呀？」秋萌細聲細語的問

「哦，哦哦試戲呀你來試戲呀跟著我來」小姑娘彷彿突然回神了一樣，結結巴巴的說，領著秋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對秋萌說：「你也是來試《吳越爭霸》的嗎？」

秋萌愣了下，「也」？來試戲的還有其他人？

秋萌本著知己知彼的出發點問：「還有別人也來試戲嗎？」

「是呀，你是第三個」小姑娘伸出三根手指頭，然後悄悄的說：「不過，都沒有你好看。」

秋萌假裝羞澀的笑：「謝謝啦。」

「你··你··」小姑娘看著秋萌，一臉為難的說：「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

秋萌奇怪的看著這個前台小姑娘，這是要問什麼會讓人生氣的問題呀？

「你問吧，我不生氣」

「你的鼻子是在哪裡做的呀？」小姑娘看看四周，神神秘秘的湊到秋萌身邊問，問完就緊張的看著秋萌。

秋萌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問呀，呵呵，我這是天生的呢，你看我都可以做豬鼻子呢」說著就用手推著自己的鼻孔往上，做了一個豬鼻子，眼睛斜斜的看著前台小姑娘，看起來搞笑又滑稽。

剛剛走出房間的孫裴鳴、李雷、劇組的副導演林銳雄看著這一幕，突然就愣在了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