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衛生間的門大開著,窗戶緊閉,空調還在運作,裝東西的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換洗衣物、牙刷毛巾散落在床上和地板上,她的鞋子和衣服也都在,手機掉在了枕頭邊,雙肩包卻不見了。那三個人的手機早沒電了,也不見了。

床頭櫃那邊的陰影里隱約露出兩個紙角,賀川走過去,撿起了兩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

是蔣遜曾經掉進水裡的錢。

樓下前台正在煲電話粥,一邊撥著指甲一邊哈哈大笑,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過來,冷聲問:「剛才有沒有人下來?」

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剛剛去買牛肉粉絲湯的男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賀川冷靜重複:「有沒有人下來?」

前台握著手機,獃獃地說:「有……有!」

「幾個人?有沒有看見跟我一起來的那女的?」

前台想了下:「沒留意……」

賀川掃了眼天花板,說:「我要看監控。」

小旅館里只在大堂裝了一個監控,黑白無聲,畫質差,平常沒人會去看,幸運的是監控一直開著。

賀川算過時間,出去後路上來回不過十五分鐘左右,買粉絲湯等了十分鐘,這二十五分鐘不長不短。監控一調,立刻快進到他出門的畫面,賀川目不轉睛盯著,當時他找前台問話,邊上只有三個客人,他出去以後,沒過五分鐘,進來一撥人,賀川往後面快進,之後的十分鐘陸續有客人進出,十分鐘後下來的一撥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共五個人,一個人沒穿外套,兩個男人架著一個喝醉了似的中等身材的人,那人雙腳拖著地,穿拖鞋,裡面似乎穿了件不合身的長外套,頭上套著連衣帽,外面披著件擦爾瓦,渾身遮得嚴嚴實實,連頭髮都看不見,除了她沒法遮擋的腳踝和拖鞋。

前台注意到那人看著看著,臉色越來越陰沉,到最後陰得嚇人,拳頭上的筋都快崩斷了,她心慌意亂地往邊上躲了躲,打電話找老闆時連手都抖了起來。

賀川再把監控往回倒,迅速看了一遍,終於確定對方有四個人,其中一人在他找前台問話的時候就在,跟他同一時間出去,五分鐘后帶回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後來把自己的外套裹到了蔣遜身上。

這四個人全都看不清臉,一個瘦高個,一個矮胖,一個光頭,另一個又高又壯。

前台緊張地問:「要不要報警?」

***

夜色中,一部黑色的suv正向雙鞍縣西邊行駛,車窗遮著深色的簾,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裡面的人也看不見外面。

車上四個男人,矮胖的男人開著車,高壯的男人坐在中間排,最後排光頭和瘦高個一左一右夾著個人。那人遮在件黑色男款外套裡面,長發散了一臉,雙眼緊閉側倒著。

瘦高個說:「你剛才下手這麼重,這女的脖子沒被敲斷吧?」

光頭恨聲:「我手都差點被她折斷,臭娘們兒,要不是留她有用,老子剛才就剁了她!」

瘦高個把女人一摟,笑道:「別啊,那多可惜,沒看這女的多漂亮,先讓兄弟我用幾次!」

前面的高壯男人正在打電話,跟那邊說劫回了個女人,瘦高個的話傳到了電話那頭,那頭立刻說:「別碰那女的,讓我知道你們誰碰了,你們半個子兒都別想拿!」

高壯男人沖後面吼了聲:「他媽的要女人回去摸你媽,給老子鬆開!」

瘦高個一驚,他剛把那件外套拉鏈拉開了,還沒摸到浴袍,手就立刻縮了回來。

瘦高個訕笑:「強哥,那……我能把外套拿回來不?天冷。」

叫強哥的高壯男人煩躁道:「你他媽趕緊,沒出息的東西,一個外套唧唧歪歪!」

瘦高個立刻扯開女人的薩爾瓦,再把她穿著的黑色外套給脫了,裡面那層白色浴袍露了出來。

浴袍寬鬆,就系一根腰帶,她側倒著,乳|溝都露了出來,雪白雪白一片肉,看得瘦高個直咽口水。

越看越忍不住,反正她昏迷著也不知道,瘦高個隔著浴袍在她腿上摸了兩把,剛想摸她胸,突然就見昏迷著的人眼睛一睜,大叫一聲縮了起來。

一個手機狠狠地砸了過來,瘦高個痛叫一聲捂住眼,聽見前面強哥怒道:「你他媽耳朵長到diao上了?老子讓你別動她!」

強哥兇狠地瞪著蔣遜:「你他媽叫娘啊叫,給老子老實呆著!」

蔣遜低垂著頭,瑟瑟發抖地把浴袍裹緊了,又披上擦爾瓦,老老實實的害怕樣讓強哥消了點氣。強哥給了瘦高個頭上一記:「手機!」

瘦高個趕緊撿起手機還過去,強哥問蔣遜:「那男的電話多少?」

蔣遜垂著頭,沒有回答,強哥沖她:「耳朵聾了?」

蔣遜慢慢地報出一串號碼。

手機號是在河昌新買的,她和賀川的號碼就差了末尾兩個數字,報完了號,她還是垂頭縮著,強哥直接撥了出去。

***

小旅館里,前台緊張地問:「要不要報警?」

賀川剛要回答,手機就響了,他看都沒看號碼,立刻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並不陌生,去巴澤鄉的路上他曾經接到過對方的電話,聲音囂張至極,這次同樣囂張。

「哈哈哈哈,賀先生,找人找急了?」

賀川氣定神閑:「人呢?」

「在我手上呢,放心,她一塊肉都沒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要什麼東西,你把東西給我,我把人給你還回去,怎麼樣?」

賀川笑問:「什麼東西?」

「誒,說了明人不說暗話,爽快點大家節省點兒時間,你這個小美人沒穿衣服,我也怕她凍著。」

賀川聲音微沉,嘴角輕揚:「讓她說兩句話。」

那邊的人說了聲:「講話!」

等了沒幾秒,賀川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輕飄飄的從話筒里傳來:「賀川……」

賀川捏緊手機,問:「有沒有傷到?」

「脖子被打了,疼……我害怕……」

她聲音有點膽怯和委屈,明知道她是裝的,賀川卻不知道她的疼是不是裝的,賀川說:「電話給他。」

蔣遜說:「開著擴音。」

賀川說:「強哥是么?」

「哈哈哈哈,你記性不錯啊!」

賀川撐著櫃檯,說:「既然你說了明人不說暗話,那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沒拿到東西。」

強哥嚷:「你他媽騙鬼呢!」

賀川說:「不信我可以把那邊的地址給你,你自己過去查查,我們趕到那裡的時候,王雲山已經死了。」

強哥不上當:「你放心,我另外派了人過去,估計明天就能到那地方,你要是說真的,我自然放了你的妞,你要是敢誑我……我這邊三個兄弟,加上上次跟你照過面的三個兄弟,一起嘗嘗你這妞的滋味,怎麼樣?」

賀川說:「你說話能信?」

強哥笑道:「該我說你能不能信,你要是能信,那什麼都不用著急,我給你個地址,你慢慢趕來接她,你說是不是?你要是不能信,我也給你個地址,你到西坪來,明天咱們見上一面,別想著報警,我找人跟著你呢,你要是有點什麼小動作,我也不會幹殺人的勾當,殺人償命多不值啊,不過你這妞就先給我這三個兄弟爽一爽,怎麼樣?強|奸個女人也關不了幾年。對了,她奶|子上面還有顆痣是不是?那奶|子大的,皮膚白的,還剛洗過澡,真香……」

賀川克制著自己,輕笑道:「行啊,那咱們明天見一見,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喝杯老酒?」

「成啊,我強哥最愛交朋友!」

「那你再讓我跟她說兩句話。」

「喲,依依不捨呢?」

強哥沒為難,把手機重新開了擴音,隔空遞著:「說話。」

蔣遜輕聲說:「賀川。」

「我在。」隔著電話,賀川的聲音穩重低沉,「你別怕,乖乖聽他們的,他們不傷你。」

「……」

「別哭別鬧,什麼都別慌。」

「……」

「我待會兒就過去接你。」

「……」

「路不熟,可能耽誤點兒時間。」

「……」

「等著我。」

蔣遜終於開口:「嗯……」

賀川握緊手機,聽見她的聲音,他把櫃檯的邊沿都快捏碎了,老舊的木皮裂開了縫,他掰下了一塊碎片。

賀川輕輕說了一句:「什麼都沒你自己重要。」

不要管,不要想,你自己最重要。

賀川說:「等我。」

***

手機收了回去,強哥諷笑:「嘖嘖,看你們小兩口纏綿的,你男人還真捨不得你!」

蔣遜害怕地縮著肩,前面開車的矮胖子看了眼後視鏡,說:「強哥,老三他們還說這女的賊能打,拿火棍掄他們來著,要不是這女的,他們早就把姓賀的那人撂倒了,怎麼現在看著,不像啊?」

強哥擰了下眉,回頭打量蔣遜。蔣遜突然彎腰一嘔,頭髮都快垂了地,邊嘔邊小聲地哭。

還真讓她嘔出東西來了,邊上兩個人嫌棄地躲了躲,強哥罵道:「他媽的,別吐老子車上,給她整個塑料袋!」

矮胖子翻了翻:「沒塑料袋啊!」

蔣遜嘔個不停,車裡有了味道,強哥讓他們趕緊開窗,蔣遜躍過光頭,扒住窗戶吐,眼睛迅速打量路邊。

他們的車速70碼,現在已經行駛了大約半小時,這裡還是雙鞍縣,不知道是哪個鎮,時間晚了,路上沒什麼人,她不可能求救。

蔣遜記住位置方向和周邊特徵,吐得差不多了,她才坐了回去,一直眼饞她的瘦高個噁心地翹起腿坐到邊上,離那堆嘔吐物遠遠的。

強哥罵罵咧咧幾句,翻著蔣遜的背包,拿出裡面牛皮紙袋裡的錢數著,笑道:「他媽的,居然帶這麼多現金!」

蔣遜長發遮臉,冷冷地盯著他的後腦勺看。

***

電話一掛,手機上發來個地址,賀川抽了張紙抄下來,立刻往門口走。

前台喊他:「先生,要不要報警啊!」

賀川頭也沒回:「你報!」

前台看了眼紙條上的地址,立刻撥了110。

賀川沒時間等警察,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他現在就要追上去。賀川上了車,把木棍放到副駕,搜了導航,越野車立刻沖了出去。

***

黑色suv停在一間農家小院前,院子里堆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停著一輛摩托車,平房又破又舊。

瘦高個把他們迎進去,低頭哈腰地說:「強哥,我這地方很久沒住人了,你們說找個偏僻的,我就想到這兒,要是不行,我再換地方?」

強哥說:「行,就這裡了,夠偏!附近沒什麼人吧?」

「沒人沒人,有也是些老頭老太,聽不懂漢語,這村子里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

房子很小,土房,算做客廳的地方,地上有個火塘,邊上有桌椅,積了一層灰,就一間卧室。

蔣遜被他們捆到了床腳,卧室門沒關,那幾個人在外面生了火,還從車上拿下兩袋吃的喝的,喝啤酒嗑瓜子,時不時地往卧室里看兩眼。

強哥喝了兩罐啤酒,吐了一口唾沫說:「這娘們兒正點,要不是老闆不讓碰,老子都想上了她!」

瘦高個又給他開了一罐,問道:「老闆見過她?怎麼不讓碰?」

「熟人!上回老闆聽說這女的跟著姓賀的一起來,差點兒沒再腦震蕩!」

蔣遜坐在地上,倏地睜開眼望向外面,那四個人喝了十來罐酒,打她的光頭已經睡了,另外三個還在喝。

火光悠悠,這間屋子裡冷得要命,窗戶開著,風一陣陣灌進來,吹起一股腐朽的味道。牆角有兩隻老鼠屍體,已經癟了,還有一些蟲子屍體,風一吹,往她這邊飄,連帶著灰塵一起覆到她身上。

她冷得牙齒打顫,又閉上眼,想明霞山,想陽光,想壁爐里燃燒的果木香,想懸崖邊那男人的手摸在她身上,想他剛才說的:

「我待會兒就過去接你。」

「路不熟,可能耽誤點兒時間。」

「等著我。」

「什麼都沒你自己重要。」

「等我。」

等他,他會來的。

夜深人靜,外面的人都有些東倒西歪了,東趴一個西趴一個打起鼾,瘦高個迷迷糊糊地去外面放了個水,放完回來,冷得直打哆嗦,蹲到火邊烤了烤,視線剛好看見卧室床腳,那裡躺著個女人,擦爾瓦里只穿了件浴袍,胸脯又白又嫩。

瘦高個身下一緊,打量了那睡得東倒西歪地三個人,輕手輕腳走到卧室里,小心翼翼地把門闔上了。

蔣遜睜開眼,朝他揚起一個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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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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