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還疼不疼
似關關匹鳥兩和鳴。夫唱妻隨協氣生。須知那伯鸞德耀振賢聲。白頭相愛還相敬。我怎忍反目徒傷結髮`情。——《獅吼記-梳妝》
穆津京趕到醫院裡,氣喘吁吁問道:「怎麼回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又鬧到醫院裡來了。」
她打車回家,還沒到地兒呢就接到穆晉北電話,讓她到醫院來一趟。她以為是哥哥又頭疼了,心焦得什麼似的,又不敢跟家裡說,趕緊直接讓司機調頭趕過來。到這兒一看夏安也在,可兩個大男人都好好兒地坐在椅子上呢,沒見受傷啊!
那是誰,難道是念眉?
診室的門打開,果然是念眉從裡面走出來。兩個男人嘩的一下同時站起來,夏安道:「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念眉勉力一笑,「沒事兒,就磕破了毛細血管,已經上了藥棉,不流血了再吃兩天葯就沒關係了。……津京,你怎麼也來了?」
津京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不無擔憂地說,「還說呢?我剛到家門口就被我哥的追魂奪命call又給召來了,我還以為是他又不舒服了呢!怎麼搞的啊念眉姐,無緣無故地怎麼會把鼻子磕破了?」
念眉看了穆晉北一眼,他垂著眸子,上前拿過她手裡的處方,「我去拿葯。」
津京莫名地看著他的背影,又轉過來問夏安:「到底怎麼回事啊,鬧彆扭了?」
夏安語氣不好,「那得問你的好哥哥!」
津京聽完來龍去脈,氣得蹦起來,「二哥太過分了,他這是吃的什麼飛醋啊?男人等等女孩子怎麼了,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我室友的男朋友在樓下等她一宿呢!他到底懂不懂浪漫啊,這不是相當於對你動手嗎?他怎麼跟四哥似的,老穆家的爺們兒都怎麼啦,還有沒有一個好人了?!」
她又轉頭問夏安:「你呢,有沒有傷到哪裡?我哥把你打疼了沒有?」
夏安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津京光火,情緒激動。念眉撫慰她,「別這麼說,你二哥他只是不小心。今天的事我也有錯,咱們不提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穆晉北剛拿了葯回來,遠遠已經看到妹妹在瞪他。他小心翼翼把葯遞到念眉手裡,「吃了葯觀察一下,萬一要是還流血……」
「不用你操心,我會看著念眉姐,流血我會陪她來醫院。」津京沒好氣兒擋開自家哥哥,挽著念眉往外走,「今兒我陪你睡,不回去了,免得有些人心情不好了又拿你出氣!」
穆晉北臉色發青,但沒有追上去。他叫津京來,就是想讓她陪陪念眉,今晚他大概怎麼都不招人待見了。
「你這麼疑心她,對得起她嗎?」夏安在他身後沉聲說,「你以為我到北京來幹什麼?她前段時間讓我把她的戶口本寄過來,我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不放心才過來看看她。結果你妹妹告訴我你生病的事,我也問了劇團的老師,進修根本用不上戶口本……所以她想幹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穆晉北轉身愕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她打算跟你結婚,不管是不是因為你的病,她確實是有這個打算。她在北昆進修雖然是你安排的,但她願意放下蘇城的一切留在北京,你以為她真的是為了她自己嗎?」
穆晉北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抿緊了唇不說話。
夏安接著說:「她和我都剛剛僥倖通過了北昆的一場選角面試,接下來可能會有特訓,就為將來的巡演,可能不止國內,還會到歐洲去、美國去。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可是現在你這麼介意她跟我接觸,你說她會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只為讓你安心和高興?難道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
穆家二少,只有這麼點本事和自信?
穆晉北自己也覺得可笑。
念眉跟穆津京一起回宿舍休息,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午夜時點了。
「沒有多餘的鋪蓋,只能委屈你跟我睡一張床了。」念眉給兩人都倒了一杯水,問津京,「可是你這樣夜不歸宿,真的沒關係嗎?你媽媽他們會不會擔心?」
津京擺手,「我之前本來也是一個人住,在三元橋附近有一套公寓,我媽他們老早給我買的,說是將來作婚房來著。切,要真得我自個兒備婚房出嫁的人他們又該瞧不上人家了,我也就拿來當個小行宮吧!不是都說狡兔三窟么?跟家裡鬧不愉快了,或者有點兒心事不想被叨擾了,總得有個地方去嘛!哎,我二哥也有啊,地段好著呢,比我的大,還是躍層,那可真能當婚房了。可惜他從來沒住過,裝修都沒做就丟在那兒。聽說前兩年賣給不知哪個熟人了……他就喜歡拿這些作人情,穆二仗義嘛,圈兒里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小姑娘聊起來,比她親哥還能侃。念眉笑了笑,鼻子有些隱隱作痛。
津京趴在她的床上,嘖了一聲曖昧地問:「你怎麼沒搬到我哥的房子里去住?他名下物業多著呢,別以為賣了一套就沒了啊!你們這樣不方便吧?這床他睡過沒有?」
念眉一口水差一點兒就噴出來,趕緊用紙巾擦了擦,「……我今早剛換過床單。」
津京眯著眼笑,像一隻調皮的小貓,「噢~你們不乖哦,戰場肯定亂七八糟很難收拾吧?」想了想又忿忿不平道:「哼,男人真不是東西,前一天還抱著你喊小甜甜,轉眼就給你臉色看。念眉姐,我支持你,咱們不理他,冷處理凍他個兩三天!」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得這樣的病,進退兩難,心裡一定不痛快,我又讓他枯等……」念眉握著水杯坐在椅子上,鼻腔的傷處還在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有藥棉的氣味,心裡卻捨不得怪他。
一生是個很長很長的歲月,如果他們只有一場相遇而沒有這場疾病,或許她也可以撒嬌似的發發脾氣,兩個人打打鬧鬧的過日子,像所有恃愛而驕的人兒那樣,像所有互相愛著的夫婦那樣。
反正路還很遠,日復一日的時間彷彿取之不竭。
可是每個人總會過盡他的一生,有時你以為沒有盡頭的橫軸也不過就是今天到明天的距離。
她捨不得……用有限距離中的兩三天來和他鬧意見,太奢侈了。
只是津京不依不饒打抱不平,「那他幹嘛還打夏安,干他什麼事兒啊?」
念眉這回終於有機會問了:「津京,你是不是喜歡夏安?」
津京難得的面上一紅,低頭看畫得漂漂亮亮的手指甲,支吾道:「有這麼明顯嗎?」
念眉笑了笑,「都是大姑娘了,喜歡一個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只是仔細想想,又有些憂慮如海藻藤壺般涼涼地爬上心頭。
穆家會同意嗎?現在已經有一個她,要不是穆晉北病來如山倒,也許他們還在繼續抗爭,更別提津京還是女孩子。
可夏安又是多麼幸運,有津京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戀慕著。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睡覺休息,第二天念眉很早就起來,津京還在睡,她沒有吵醒她。晚上回來的時候,宿舍里已經沒人了,津京不知什麼時候回去的。
她給自己煮了碗面,一個人吃有點冷清。她又拿過手機看了看,沒有新的電話和信息。
剛吃了兩口,門口有人敲門,她放下碗跑去開門。
穆津京站在外面,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身後跟著穆晉北。
「你,你們……」
「吶,這個人想來跟你道歉,又不好意思難為情,就拉上了我。」津京往後一指,氣哼哼地把人推到前面來,「喂,來都來了,有什麼話就自個兒說啊!」
穆晉北站在念眉面前,那樣子竟有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踟躕了半晌,卻只問:「你吃飯了沒有……我能進去嗎?」
「啊……正在吃,你吃了嗎?」
他搖頭。
「那進來吧,我再給你做一點。」
穆晉北露出純然欣喜的表情。
津京彷彿看到了哥哥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搖搖擺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行了,沒我什麼事兒了,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啊!我走了。」
「津京!」穆晉北回頭叫住她,「謝謝你!」
她哼了一聲,嘟囔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人了!」
屋子裡有面香,爐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冒泡,念眉加了蛋和菜,又重新多煮了一碗面。
沒想到出來的時候,自己原先放在茶几上那一碗已經被穆晉北捧在手裡吃起來了。
「那碗我吃過了,這碗才是給你的。」
他從面碗里抬頭看她,「我中飯都沒吃,快餓死了,就是你吃過的才特別香啊!」見她有些嗔怪地紅了臉,才又嘿嘿笑,「等你煮好新的,這碗早糊了,我就先吃唄!你吃熱的,都一樣。」
念眉在他身旁坐下來,把碗里的蛋挑一個給他,「那這個給你,我吃不了那麼多。」
荷包蛋里明明放的是鹽,他咬在嘴裡卻是甜的,忍不住仔細看她的鼻子,「還疼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