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想再經歷
步虛聲度許飛瓊,乍聽還疑別院風。凄凄楚楚那聲中。誰家夜月琴三弄,細數離情曲未終?
——《玉簪記-琴挑》
穆晉北開車送沈念眉到派出所門口。
「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機靈點兒。剛才交待你的話都記住了嗎?」
念眉點頭,「記住了,謝謝!」
這樣令人提心弔膽又無可奈何的窘境,她也不希望會再有下次。
她急匆匆地下車,看來真的是為這事焦心,其他的就算忘了什麼也不打緊。
等她想起來的時候也不知他還在不在蘇城。
陳楓打電話來,穆晉北邊開車邊用藍牙接了,「新郎倌兒,什麼事?」
「二北,你拿到禮服了?款式還行吧,合身不合身?」
他笑,「你拿我們的尺碼專程到日本訂做的禮服,還能不行么?」
「我說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到了?叫你過來試禮服,還想中午再一起吃個飯的,誰知道我到那兒人家說你都走了。」
「昨天我跟大暉的手機拿錯了,著急換回來。白天我還有事兒,就沒多耽擱。」
陳楓八卦道:「我聽說了!我說你倆真夠可以的,一見面兒就鬧這麼大一烏龍。怎麼樣怎麼樣,有艷照沒有,接到什麼不該接的電話沒有?」
穆晉北笑罵,「得了,你丫昨兒跟大暉也這麼打聽我了吧?」
「哪兒能啊!你手機到手就快沒電了,就你媽打了個電話來就關機了。」
「你們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說你夜生活精彩的很,醉得不省人事,不過有我們幾個看著出不了事,讓她老人家寬心。」
穆晉北笑,「她老人家剛回北京,你們別把她又嚇得飛過來。我可沒你們幾個缺德,大暉律所剛起步,日理萬機的,我怕耽誤他正事兒才趕緊跟他把手機換回來。」
他昨晚在醫院折騰了一夜,竟然就在醫院的輸液室睡著了。早晨醒來的時候身上搭著薄毯,護士小姐說是他的女朋友幫他借來的,並叮囑她們不要吵醒他。
沈念眉那時早就不見蹤影了,他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們所說的女朋友是誰。
其實他在哪裡睡都不要緊,只是入睡不易,被人叫醒是要發脾氣的,那丫頭還真了解他。
陳楓約了他們早上去取婚禮作儐相的禮服,他反正回酒店也睡不著,乾脆早早就去了。葉朝暉彷彿跟他有默契,也到的早,見他進門就朝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唇畔噙著笑。
兩人聊起來,葉朝暉告訴他,那是平時用的私人號,跟工作用的手機是分開的。
試完禮服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才狀似不經意地多問了一句,「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沈念眉的女人?她昨天打這個電話找過你,聽口氣像是急事兒。」
葉朝暉的神色不緊不慢,「認識,我以前做過她的代理人,幫她處理過一個案子。」
穆晉北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會犯這種少見的自相矛盾的錯誤。他苦笑,告訴穆晉北道:「她是喬鳳顏的學生,一手帶大的、唯一的關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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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眉在最後一張表格的下角簽好名,就等著夏安他們來與她會合。這回出事的一共四個人,其他三個都還是半大孩子,只有夏安與她同歲。所以見到面的時候,那三個半大的小夥子都有點怵她,躲在夏安身後低著頭,訥訥地叫,「師姐。」
她並沒發脾氣,只說:「沒事就好,先回去吧,下午還有演出。」
他們打車回去,夏安一路上都沒吭聲,抿緊了唇看著窗外,倒像是在生氣。
到了楓塘劇院,他對那幾個師弟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回去洗澡換衣服?沒聽見下午有演出嗎?」
被關了幾天,他們頭髮胡茬都沒有打理,看起來非常邋遢。之前與人打架留下的瘀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蹭破的傷口也結了痂,但在臉上始終顯眼,就算化妝也未必遮得住。
念眉說:「今天下午的戲已經排好了,不用你們上場,先回去洗澡休息吧,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
幾個年輕孩子面面相覷,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夏安,有些惴惴的,「謝謝師姐。師哥……我們先上去了。」
夏安仍站著不動,她抬眼看他,「你有話跟我說?」
「你又去找那個姓葉的了是不是?」他看似平靜地質問,「我們這麼快沒事出來,又是他插手幫你?」
「不是……」
「你逞什麼能?」他眉心揪起來,「我不稀罕他的幫忙,你以後也不要再去找他!」
「我沒去找他。」念眉鎮定道,「這次的確有人幫我們,但不是葉朝暉。」
夏安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沒再多說什麼,把外套甩到肩上,頭也不回地往宿舍樓走了,留下一個背影,讓她覺得難過。
演出仍舊是不能耽擱的,下午她頂著壓力和說不出的疲累在後台做準備,忽然聽到曉音驚喜地喊了一聲「安子哥」。夏安走過來,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熟練地開始對鏡勾臉。
她問:「不是說了讓你們先休息嗎?」
夏安沒回頭,看著鏡子說:「我沒那麼衿貴,秦鍾我閉著眼睛也能唱。你們撐了那麼多天,讓曉音去休息。」
曉音在一旁解脫般的歡呼應聲,「謝謝安子哥,就知道你最好了!」
念眉心裡也湧起淡淡的喜悅,多年培養出的默契和兄弟姐妹般的情誼足以在短時間內很快填平那些溝壑。
她松泛下來,這才想起理應跟穆晉北道個謝。也許對他來說不過是打個電話的事兒,舉手之勞,但對於他們南苑崑劇團來說,大伙兒齊齊整整地在一起已經比什麼都難得。
或許她該請他吃個飯?他對吃那麼講究,一定有張挑剔的嘴和不易滿足的胃。她雖然請不起很貴的山珍海味,但畢竟是在蘇城長大的,街頭巷尾哪裡有好吃的本地飯館和小吃,還是能帶他去體驗一下的。
或者請他來看場演出?上回他來,算是鬧得不歡而散,她都沒敢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天害他感冒的「杜麗娘」,不知他後來看出來沒有。但他幫了他們這麼大的忙,總不好一直瞞著他,說清楚了,他要是想聽戲,他們為他專門唱一場都不算難事兒。
想好了,她便打電話給他。手機是通的,但一直無人接聽。
她不由的有些緊張,認識他就是因為他拿錯電話的烏龍,她真怕那頭響起的又是其他人的聲音,那她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好在最後只是轉到了留言信箱,她還是稍稍有點拘謹,說了一堆感謝的話,又簡單地表達了想請他吃頓飯或者看場演出的意思,就匆匆把電話掛斷了。
掛了電話她才想起來,穆晉北約她出去是要把前晚的醫藥費還給她,可實際上到最後他們似乎都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他並沒有還她錢。
只要夏安他們人沒事,那幾百塊錢不還也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