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堂

第15章 天堂

第十五章天堂

這年的春天渭河水風調雨順,西溝里一片欣欣向榮。

孟家哥倆都上小學一年級了,就在他們岐山兵工廠的附屬小學。渾渾噩噩從幼兒園就混入小學,孟小北心裡也沒多餘想法,照樣每天吃飽混黑,大院里胡玩兒,然後每晚被他媽媽用笤帚疙瘩驅趕著,回家去寫積壓的作業。

他正式拜過的乾爹少棠,每次回營部只要有空就來家裡小坐,瞅一眼孟小北在幹什麼,儼然已是自家人的感覺。

像是被一根繩牽著,心裡莫名就有了牽挂——人家能白喊你一聲「爹」啊?

孟小北自從上學的第一天就顯露出來,並不是一塊念書的好料,絲毫也沒遺傳他親爹的書生頭腦,他就看不下去個書。

他親爹在車間里加班,媽媽在廠電話室接電話,都忙,管不住他,於是他乾爹過來檢查作業。

賀少棠剛一進屋,孟小北用眼角瞥見,迅速用算術課本壓住作業本。

賀少棠眯眼威懾:「幹什麼呢?」

孟小北:「我寫作業呢。」

賀少棠:「抬起來我看看。」

孟小北開始三十六計耍賴*:「哎呦我還沒有寫完呢我寫完你再看你快出去出去!」

賀少棠:「哼,等你折騰完我再來查你這一晚上就荒廢了!」

孟小北倒打一耙:「你打斷我解題思路了!我算術題都解不出來了!」

賀少棠笑罵:「瓜慫……解不出來,哼,每次算個題就跟便秘似的,你一小時解出幾道題?!」

賀少棠突然出手,手段敏捷刁鑽,直捅小崽子的胳肢窩!小北嗷嗚一聲發出狼叫,手就鬆開了,被搶過作業本。

這小子的作業本上,題目沒寫出一道半,大半張紙畫得都是各種小人兒!

連同算術課本上,每頁記得全不是筆記,上課聽講全部都在畫小人兒!

賀少棠瞠目結舌,卻又饒有興味,一頁一頁翻看,眯起眼琢磨:「你這畫得都誰啊!」

孟小北小秘密暴露,開始給賀少棠一一講解,透出深厚興趣與得意。

「這個畫我們語文老師,戴大眼鏡,我們班主任,每次上課喝水,一抬頭嘴唇上掛一片茶葉!」

「這是教數學的那個男老師,特討厭,每回我忙著畫畫他非叫我起來回答問題,說我名字好念,他就記著我了!」

「這是我同桌申大偉,小胖子,我們倆是我們班開心果哈哈!」

「這個……嗯……嘿嘿!」

語文課本後面的扉頁空白處,畫得是賀少棠,筆跡比其他畫作都更正式,顯然頗下了一番功夫和筆力。少棠穿軍裝軍帽,襯衫領子還特意畫成敞開著,眉眼神情頗具正主本人的神韻。

話說孟小北,那時的年紀,就已隱約顯露出某些過人天賦,只是大人們就沒在意。班裡猴孩子都往課本上畫小畫兒,怎麼看得出誰畫得好、畫得惟妙惟肖?這能算正經出息?!

賀少棠再仔細翻課本內頁,孟小北突然捂住,「不給看了嘛!」

「棠棠——」

「棠棠!!!」

「爹!!!!!」

賀少棠壓低嗓門一吼:「你喊我太爺爺也沒用!」

少棠赫然發現,某一頁的留白處,這猴孩子畫了個美女,隱約是沒穿衣服的,還畫出女人兩坨胸部。

孟小北臉紅了,小眯眼偷看他乾爹的表情。

賀少棠咳了一嗓子:「跟誰學的?」

孟小北低聲道:「我看別人這麼畫的。」

賀少棠:「嗯……」

那時候倆人幾乎是脫口而出。

孟小北說:「棠棠,你別告訴我爸。」

少棠說:「小北,別讓你爸看見這個,小心他揍你。」

孟小北知道,他乾爹還是疼他,慣著他,肯定替他保守這個下/流猥瑣的小秘密。

孟小北難得露出靦腆,低聲說:「少棠你是好人……」

賀少棠表情玩味,瞄這小子:小兔崽子年紀不大,懂得還真不少,忒早熟了,已經懂得畫女人胸部了,真可以的啊……

可惜這崽子還太小。

但非再大幾歲,再過幾年,等你長大了,老子都可以跟你探討探討,男/歡/女愛這方面的事情。

賀少棠輕聳嘴角,甩掉這些亂七八糟念頭。

孟小北一年級第一個學期,數學就考過六十二分!

孟小京在隔壁班,考了八十五分。倆小子特意被老師分到不同班級。當然,全校都知道家屬大院這倆大寶貝兒是雙胞胎,一進校門所有老師都來圍觀湊熱鬧,最後品頭論足一句,「嘖嘖,奇怪,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啊!」

從來沒有老師同學錯認過這對雙胞,因為小北和小京從相貌到身高再到性情、甚至說話的語氣神態都完全不同。甚至於,兩兄弟在學校也不常一起玩兒,各有各的密友圈子,放學回家都不走一路。孟小京跟幾個比較乾淨的男孩女孩玩兒,孟小北手下就是那個毛褲永遠提不上去掛在屁股上的小胖子申大偉,以及一群學習都很不好的猴孩子!

老師讓考試卷拿回家簽字。

孟小北猴精的,轉身找他乾爹簽字去了!

回來讓老師一看,老師問,你爹姓孟,這姓賀的是誰啊?

孟小北垂著眼皮,撒謊眼睛都不眨:「是我媽唄。」

老師也不傻,轉臉就去隔壁班問孟小京。孟小京說,我媽姓馬,他們回民十個有九個都姓馬。

孟小北被老師拎去教室後門罰站,灰溜溜揣著試卷回家。

親爹一看這試捲成績,這晚上又沒消停,在屋裡走來走去。

孟建民一晚上念叨,「你爸當年是八十中的!北京市最好的中學!我數學從來沒下過九十八分,你是我兒子嗎孟小北?!」

孟小北像個勤奮的嚙齒動物,啃著筆頭,爺的美術課和手工勞技課成績可優秀了呢。

有些人,天生他的腦瓜和注意力就不在念書上,罵也沒用。只是當時那個時代環境與家長覺悟轄制住了孟建民的思路,孩子除了努力念書將來國家分配你一個稱心如意工作崗位,不然你還能幹嘛,還能有別的出路?

山溝里也出不去,離縣城還要坐倆小時車,因此所有適齡兒童全部送入家屬大院附屬小學,沒有選擇。山裡條件艱苦,學校教師都算是支邊支教支援三線的特殊人員,依靠照顧政策從城市調進來的。孟建民內心堅定認為,這西溝是絕對不能讓兒子再待下去,他必須拿這個大主意了……

這年夏天,趁學校放假,孟建民特意帶他家孟小京去了一趟北京,探親,見爺爺奶奶家裡親戚。

孟建民這就是做了大致決定,帶老二去北京,見見世面,認認家門,沒帶老大回去。因為再過不久,學校聯繫好手續辦好,老大就要送至北京常住了。

這一年,也就是一九七六年,人民的思想和生活都發生巨變。震驚中外的唐山大地震以及革命領袖相繼去世,令這個國家迅速陷入震動,即將歷經天翻地覆變革,曙光黎明就在前方……

孟建民去北京探親期間,小北幾乎每天都跟他乾爹混在一處。那是他在西溝最後的一段快樂時光。

親爹不在,賀少棠這個「小爹」,不由自主地,從內心底就生出強烈責任感,對孟小北比以往更寵溺三分,實行包養政策,恨不得走到哪都把這小崽子夾在咯吱窩下,可親熱了。

兵營里,賀少棠在前面走路,寬腰帶扎得利索帥氣,勤務兵小北在後面屁顛顛兒地小跑追隨,為賀司令提臉盆水壺。少棠垂著眼皮,仍是三分成熟三分狂傲的痞子德行,逢人便淡淡丟下一句,「這我的兒」,語氣里都透著自豪與意氣風發。

少棠用他的各種副食票,從部隊供銷社給小北買好吃的。買了雞蛋糕,還有一瓶芝麻醬。

雞蛋糕七毛一一斤,是許多一家四口一星期的飯錢。這也就是小北認了個不差錢的高幹乾爹,才有錢喂他吃蛋糕。

芝麻醬一般是按家裡人頭憑票領的,半年每人二兩,平時馬寶純都不捨得拿出來給孩子吃。孟小北這回可撈著了,管夠,一下子吃大半瓶,少棠給他捋脖子,說「瞧你這點兒出息!你別再噎著、噎死了!」

小北也有機會再次造訪森林裡的哨所。

迎接他們的是哨所里一群嗷嗷的兇猛的「惡狼」,小斌他們突然從屋裡撲上來,用棉被蒙住少棠的頭,摁在床上蹂/躪……這是他們班一貫對待進山者的「禮遇」。在山裡憋得渾身長綠毛的一群人,看誰從營里吃飽喝足了回來,都要瘋狂發泄一通生活的枯燥閑悶。少棠被棉被捂了,手腳動彈不得,挨了好幾記悶拳。當然,隔著棉被也打不疼,戰友之間鬧著玩兒的。

孟小北可向著少棠了,扒著小斌肩膀騎上去怒吼:「不許動我乾爹!」

小斌不服氣地說:「哎呦喂喊得這叫一個親,他生的你嗎!」

旁人一同起鬨:「棠棠,你不是每天晚上射到被窩裡,射牆上啊?啥時候整出這麼大一個寶貝兒子!你日得齣兒子嗎!」

人縫裡姚廣利插一句嘴:「他也就日得動小斌。」

小斌分辨道:「瞎扯!明明都是餓日他!」

一群爺們兒動作粗魯豪放,說話就是「日」來「日」去,連帶孟小北一起捂進被窩。眼前黑壓壓一片,耳畔是悶悶的歡鬧聲,孟小北幾乎喘不過氣,黑暗中似乎看到少棠的一雙眼,一絲微亮。少棠鼻翼間氣息熱烘烘的,直噴在他臉上……倆人一起慘遭蹂/躪。

林間山清水秀,別有洞天。林場工人艱苦作業,開荒,參天巨樹轟然倒下,濃綠色枝椏間閃爍一縷金色陽光,照耀山溝里不為人知的幽境。

少棠帶小北在那個水潭邊洗澡。

林子里沒外人,更不會有女人,遠近作業的工人或是哨兵皆是一群粗魯的糙漢子。兩人脫得精光,不必有所顧忌。

潭邊還立著忠犬二寶的石頭碑衣冠冢,四周野草苔蘚叢生。

二十一歲的賀少棠,那時極年輕,身材瘦削修長,又有一層結實肌肉,赤/裸身體蹲在潭邊,影子靜靜地浮在水上,四周白霧繚繞,影影綽綽。

孟小北夏天晒成一隻深褐色猴子,後背淡淡一層細微體毛在陽光下晒成金色,像金絲猴。他仔細地扒著看:「乾爹,你肩膀上留了一道疤。」

少棠說:「嚇人吧。」

小北說:「從後面繞到前面,差點兒砍著你脖子,那天流好多血。」

賀少棠不在意,淡淡地:「沒事兒。」

少棠把毛巾往後一甩:「兒子,給你爹搓搓背。」

孟小北就乖乖地給他乾爹搓背。他乾脆站起來,一隻光腳丫子踩在潭邊石頭上,拉開個慣使力的弓步,一下又一下,十分賣力。少棠靜靜抽煙,半眯眼享受著……

水聲緩緩流淌,眼前一面純凈的水晶,水晶底下魚兒徘徊,天空碧藍如鏡,上下輝映,美得如夢如幻。

在孟小北心裡,這是他記憶中的天堂,他與少棠似乎最親密的一段時光。

孟小北搓得汗都出來了:「哎呦累死爺了,你舒服了沒?」

少棠一笑:「舒服,真孝順。」

賀少棠這人表面溫和,骨子裡也是烈性。這人身上最柔和的地方,就是臉上眉眼間幾道線條,安靜的時候溫存而美好,確是個美男子。但人千萬不可貌相,不能把狼當成個兔子,不然下回一準兒吃這人的虧。

少棠嘴角附近有一顆很小的黑痦子,湊近才看得見。

孟小北摸著那顆痣:「你用自己的舌頭能舔到這顆痣嗎?」

少棠說能,然後伸出舌頭舔給他看!

孟小北:「小斌叔叔說你這是美人痣!」

少棠略帶痞氣一樂,嘴唇翹起來,很好看:「哼,老子是美人兒么?美人兒有我這麼壯皮這麼糙,嚇死他大爺了。」

孟小北也慢慢長開了,小耷眼,瓜子臉,細瘦身材,已有後來帥氣大人樣兒的雛形。

倆人光屁股並排坐潭邊,撩水洗。小北這時已經意識到自己身體與少棠有些不同。他沒有抖動的喉結,他也不長鬍鬚毛發。他還沒發育呢,離青春期還頗有幾年,沒太多那方面概念。

少棠勾勾手,摟過小北肩膀,開始聊父子間的悄悄話:「噯,你們班那個穿裙子的小女孩,就跟你一個幼兒園出來現在一個班的,她跟你關係特好吧?」

孟小北一聳肩:「還成吧。」

少棠:「生瓜蛋子,跟乾爹說實話。」

小北:「是實話啊,關係還成啊。」

少棠:「我去學校門口接過你三回,你回回跟那女生一路出來的。」

小北特小大人兒似的,嘆了一口氣:「咳,她我們班班長,學習特好,我問她功課唄。」

少棠笑:「嗯,這樣挺好。」

小北:「好什麼啊?上回她數學作業有一道題愣給做錯了,結果我也跟著錯了。老師在課堂上問,你們倆誰抄誰的,肯定是孟小北抄劉曉洋的!」

「我日他的!」孟小北也跟某人學會說粗話,尚未弄懂「日」是什麼涵義,日起來口型很酷,「老師都沒調查研究,怎麼就那麼篤定是我抄她的啊?!……雖然確實是我抄她的。」

賀少棠意有所指地壞笑:「那女孩還穿一條的確良帶褶子的裙子,看來家裡條件不錯……你小子可以的啊!」

孟小北都聽出來了,橫眉立目怒道:「你瞎說,我沒有!」

孟小北反唇相譏:「乾爹,你和我們廠民兵連文藝宣傳隊那個女的!」

賀少棠:「小孩兒,甭瞎扯。」

孟小北:「誰是小孩兒?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女的叫小耿,對吧?」

賀少棠臉上表情消失,斜眯眼問:「誰告訴你的?」

孟小北笑得也很壞:「大夥都這麼說,小斌叔叔也這麼說。」

賀少棠嚴肅起來,正色道:「沒有那回事……我可沒幹段紅宇干出來的那種事,被人戳脊梁骨。」

賀少棠這樣年輕帥氣一個兵,又正趕上軍裝子弟兵最受人民群眾愛戴尊崇的特殊年代,他身邊怎可能沒有姑娘,要說完全沒有,那是扯淡,或者這人身體有難言之隱。

文藝宣傳隊常去部隊慰問演出,一來二去的,那個叫小耿的漂亮姑娘,對賀班長頗有那麼點兒意思。至於具體到什麼程度,究竟有沒有偷摸滾過玉米地,干過「那件事」,孟小北後來反覆研究多方求證,始終無法確定。

據說後來,小耿約賀班長晚上出去幽會,賀少棠跟他們班戰士上山巡哨打狼,一個星期未歸,失約。

再有一回,小耿約這人去看電影,正好從寶雞過來一個戲班子,在村裡演皮影,少棠風風火火帶小北上棗林公社看皮影戲去了,再次失約。

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人家姑娘一怒之下甩人,說廠里追求我的人多著呢,你耍我玩兒呢?

賀少棠也無所謂,根本就沒太上心,說到底就是不夠喜歡。再者說,追他的人也多著呢,他在乎?

那天少棠和小北上岸,擦身,就一條毛巾,輪換著擦。

孟小北抬眼看他乾爹,覺著少棠身上長得特威武,有男子漢氣概,哪哪都有一卦似的,走起路來胯/下還有東西一晃一晃。用小斌的話講,姓賀的走起路來那勁兒都浪著嘞!可騷了!

他低頭找,怎麼好像自己就沒那麼威風?

怎麼就「浪」不起來那個勁兒呢。

少棠瞟他一眼,冷笑道:「別找了,沒有。」

孟小北:「誰說沒有。」

少棠:「沒長齊呢。」

孟小北:「我幾歲長齊?」

少棠輕笑,幾分曖昧:「等你該娶媳婦時候就齊全了!小孩兒,你才多大,要不然叫『小』雞兒呢,小公雞一隻!」

孟小北回嘴:「那你是老公雞?」

少棠怒中帶笑,眼睛彎彎的:「我老?」

「你敢說我老?」

「我這是正當年!……老子龍精虎猛的,我老?!」

倆人正逗貧著,旁邊樹林子里有呼哧呼哧還帶喘息的動作,像是什麼大動物,不止一個聲音,此起彼伏,還不止一隻!

賀少棠猛然警醒,軍裝還沒來得及穿,迅速將毛巾圍在胯上,一手從軍褲兜里掏出一把摺疊刀,另只手把小北扯到身後,壓低身形,護小崽兒的架勢。

「野豬。」

少棠用口型知會小北。

少棠拎刀,小心翼翼摸過去,小北光著屁股毛手毛腳跟在後面,打了雞血般激動。

灌木叢被扒開,裡面的動作赫然見光,竟是兩個男人!

在場四人八隻眼睛相對,面面相覷,皆一臉驚訝。

黝黑膚色,粗糙的臉膛和髮型,看起來不是他們部隊里的人,就是附近林場幹活兒的兩個工人。兩個個頭差不多、身材結實的男人,褲子都褪到膝蓋處,站在樹坑裡,前後疊摞,親密糾纏在一起,汗濕氣喘,用力衝撞著對方……

少棠變了臉色,皺眉,面無表情走開,回手一掌捂住孟小北的眼睛。

孟小北還扒開手想看,其實當時根本沒看明白,哪裡是連著的,那倆人到底幹什麼呢。

他懂個屁啊?他確實不懂這操屁股的事。

少棠還沒怎麼著,他也沒興趣偷窺這種玉米地、樹坷垃里的風流事。另外那倆人特緊張,極為害怕,手忙腳亂提褲子。

賀少棠回頭冷冷瞟了一眼:「幹什麼呢。」

對方無言以對,半晌反駁道:「你們兩個幹什麼呢?」

賀少棠猛然轉身,眉頭皺起:「我們怎麼了?」

對方說:「你看什麼?你們倆不也光著屁股么。」

賀少棠臉色驀地變了,眉間湧起怒容……有些話可不能亂說。這種事情,說出去是嚴重生活作風問題,肯定丟掉飯碗,甚至可能以「流氓罪」被抓起來判刑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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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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