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完結倒數

厲飛和萊斯特同時聽到一聲嘆息。

沉重而悠遠，像是遺憾，又彷彿解脫。

緊接著，整個神廟突然大幅度震蕩。格倫哈爾手中金綠色的水晶之卵徹底變為紫紅，被吸進去的黑色火焰從內部噴涌而出，迅速包裹了小人魚——連同格倫哈爾的意識一起。

尖銳的嚎叫同時從兩張嘴裡發出，萊斯特身後的紅髮小人魚焦急地想要衝上去卻被厲飛一把抓住。

「噗魯魯噗噗魯！！」小人魚激動地手舞足蹈就差變出一條魚尾甩厲飛一臉大尾巴！

「我聽不懂。」厲飛淡定地說。

錫蘭的先祖他沒什麼心情去理會——但這隻不行。

現在讓這條小魚崽衝上去，指不定轉眼就變烤全魚了。

但厲飛攔得住這邊這隻，卻攔不住相反方向的布魯·巴爾克。年輕的巴爾克初代皇帝、現在還只是個無名小子的他一把衝上前，將小人魚手裡的水晶蛋拍掉，又把銀髮的小人魚拉了出來。

奇異的是，當紫紅色的水晶蛋從銀髮小人魚手裡飛出去的時候，被火焰所纏繞的黑色虛影也脫離了小人魚，隨著水晶蛋而去。

「布魯！」溫妮莎看著布魯·巴爾克被黑色的火焰灼傷的右手，猙獰的黑色紋路永遠地留在了那上面。

布魯·巴爾克一把摟住溫妮莎的肩膀，帶著她和暈過去的銀髮小人魚退後。

格倫哈爾凄厲的嚎叫聲還在繼續。

「不！不！不不不不！！這不是我的目的……這不是……不是啊啊啊啊啊！！！」

那聲音讓厲飛想到在隱星接受訓練時所看過的某些酷刑的紀錄片，片子里的受刑者瘋狂地哀嚎——那聲音並不是在求救，而是在求死。

黑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黑色的火焰所侵吞，漂浮在水晶之卵上空，就像是一個瘋狂扭動的、黑色的，火焰幽靈。

瘋狂追逐著他邪惡的理想的人，最終被他的理想所吞噬，連渣都不剩。

黑色火焰將格倫哈爾吞噬殆盡之後，又迅速地縮回到水晶蛋里。紫紅色的水晶里燃燒著不滅的黑色火焰，那火焰越燒越旺，最後就如同噴發一樣猛地炸開，水晶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落地生根，長出巨大的紫紅色水晶簇。

萊斯特&厲飛：！！！

在水晶之卵變化的中途，布魯·巴爾克和溫妮莎也不僅僅是看著而已。金髮的女性帶著身邊的一人一魚快速繞過水晶蛋，在那蛋噴發之前就推了一把萊斯特和厲飛。

「快走！」

紅色水晶簇漲起之時，神廟突然發出一聲脆響，無形的防護破碎，大量的水湧入神廟，溫妮莎一手拉著布魯·巴爾克，一手箍住萊斯特，一頭扎進水裡，雙腿化作魚尾，宛如火箭一般掠了出去。

溫妮莎在最前面，布魯·巴爾克手裡是昏迷的銀髮小人魚，萊斯特手上牽著厲飛，厲飛手上又抓著紅髮小人魚。一連串的逃亡大隊迅速遠離海底神廟，朝海面上浮。

如果說紅髮小人魚的速度像是一艘飛行器，那溫妮莎的速度就像是一艘小型艦在進行超光速跳躍了！

只是眨眼之間，厲飛和萊斯特就感覺到自己來到了海面上，月光映照的水下，一簇一簇的紫紅水晶柱在擴散。

「必須儘快離開。」溫妮莎示意眾人抬頭看。

原本藍色的月亮正漸漸蒙上一層淡淡的紅，彷彿血月。

——這不科學！

來自大宇宙時代的親王夫夫內心深處忍不住冒出這麼一句。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

——並不是月亮變紅了，而是空氣的成分在改變。

眾人的視野里都蒙了淡淡的一層紅色，只是因為天色太暗而月色明亮的關係，才會覺得只有月亮變紅了。

「得儘快離開這個星球。」萊斯特低聲說道。

「我準備好了宇宙艦。」布魯·巴爾克迅速回應。

「他們不能離開。」金髮女性看著厲飛和萊斯特，眼中帶著溫柔和不舍，那是長輩對晚輩的祝福，也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她對後世的美好期待，「……是分別的時候了。」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轟鳴聲中。

在紅色月光下，海底暈開一團墨黑的痕迹，黑色的火焰在海底靜靜燃燒、擴散，這片水之民賴以生存的海、這片澄澈的水域在漸漸消退，彷彿水分在一點一點被黑色的火焰所蒸干。

「溫妮莎？」布魯·巴爾克將訝異的目光投向心上人。

「布魯，難道你忘了嗎？他們可是我們的後裔呀。」溫妮莎微笑著，不舍地看了一眼萊斯特和厲飛。

將紅髮小人魚交給溫妮莎，厲飛乾脆地道別。

「再見。」

萊斯特同樣露出了=不舍的目光，雖然寡言的小獅子殿下這個時候也只能和厲飛一起說一聲「再見」。

紅髮小人魚還沒有搞清楚情況，伸手想要抓住萊斯特的衣服，卻被溫妮莎轉頭塞給了布魯·巴爾克。

「再見了，我親愛的孩子們……別為這裡擔心，時間能消磨一切。希望來日，還能重逢於白色的高塔。」

金髮的女性行了一個不知名的禮，充滿祝福地摸了摸厲飛和萊斯特的頭。

緊接著，她拖起布魯·巴爾克轉身而去，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已經離開兩人的視野。

厲飛&萊斯特：……

「真是……相當風風火火的祖先。」厲飛輕聲笑了笑，突然雙目一閃，發動了力量，讓他自己和萊斯特同時漂浮在半空中。

「就像一場夢。」萊斯特點頭應道。

厲飛摟住萊斯特，緊緊貼著他可愛的小獅子殿下的耳廓，語氣曖昧地說：「如果這是夢的話，是不是我想對殿下做什麼都可以？」

「厲！」萊斯特嚇了一跳。

——這可是半空中……而且還是一個星球的末日！

「別為已經發生的事情過多傷感，萊斯特。」厲飛安撫道，「這樣的話，我們的一生恐怕都要用來傷感了——根本不夠用嘛，親愛的殿下。」

萊斯特的眼睛閃了閃，即使在這詭異的空氣中，他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碧色，就像是拉芙塔星球日光下的那片海，幻化出夢幻般的斑斕碧色。

「我知道了，厲。」

對於他們來說，這裡所發生的事終究只是歷史。

不僅是厲，溫妮莎小姐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不屬於這裡，不管是幫助撤離也好、輔助布魯·巴爾克也好，都不是他們應該去做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時間線，繼續自己的旅途，才是他們的命運。

沸騰的海域和搖晃的大地之上，突然響起另一種轟然巨響。

巨大的宇宙艦騰空而起，衝破引力的束縛，離開眷戀的家園，去向新的土地。

那就是布魯·巴爾克大帝和他的方舟號。

還有一部分水之民——或者說大多數水之民選擇了留在故土，和這個星球共存亡的命運。

在他們的美好祈願之中，他們的族人會找到一個和拉芙塔有幾分相似的美麗星球，以他們的神女、帝國的皇后溫妮莎的名字命名。

在很久很久的時間之後，這個名字的原主人雖然故去，並在正史中沒有留下姓名，「溫妮莎」卻隨著巴爾克帝國的榮光成為宇宙中最閃亮的一顆星，與她眷戀的男人永不分離。

頗有些懷念呢……夫夫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

溫妮莎a星——美麗的水之女神，和她翩躚的裙擺。

方舟離開拉芙塔星后不久，深海中猛地爆發出一陣震蕩波，這股波動不僅是物理上的，厲飛和萊斯特都因為這股波動而昏迷。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握緊彼此的手。

※※※

叢雲號一路追蹤著厲飛他們的痕迹前進，越前進越讓厲雲和張語感到驚訝。

這條路線分明是……

「雲哥。」張語不安地看著厲雲。

他們從很早以前就發誓守住死火的秘密，絕不讓它們流出黑暗星域。

但如果……來的人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兒子呢？

「小語，是黑洞！」厲雲看著突然出現的黑洞，立刻操縱叢雲號停下。

「雲哥！你看那是不是——」張語驚呼，調出從前方黑洞中採到的一幅圖——小型宇宙艦彷彿一條被捲入風浪的小船，彷彿眨眼間就會被漩渦所吞沒。

厲云：「！！！」

雖然張語用的是疑問句，但他們都知道平時黑暗星域的邊緣，一整年都看不到幾艘宇宙艦，更別說他們還是一路追著過來的。

沒有時間多猶豫，厲雲立刻說道：「靠上去試試！」

然而話音剛落，黑洞就徹底吞噬了厲飛的小型艦，然後消失了蹤影。

厲雲和張語眼睜睜看著失散多年的長子被黑洞所吞沒，內心像是被一把重鎚狠狠地砸了一下，整個心彷彿都空了下來，渾身冒著冷汗。

厲雲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妻子。

他沒有切實地見到厲飛，所以「找到兒子」的感覺沒有妻子那麼強烈，簡單來說，就像是有人告訴了他一個美夢，而今美夢碎了，他沒有什麼實感。

而張語不僅親眼見到了厲飛，還錯過了和兒子的相認……厲雲有些擔心地看著妻子。

「我要去找他！」張語喃喃地說，雙手慌亂地在控制台上操作，「隨機黑洞不是常規黑洞，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他！」

厲雲嘆了一口氣，握住張語的手。

「我知道了，我們去找他。」

※※※

厲飛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最近好像總在重逢昏迷——清醒——昏迷——清醒的流程。

不過他也只在腦子裡吐槽了一下厄運之神對他的青睞，就立刻轉頭看向旁邊。

——坑爹的！萊斯特呢？！

明明昏迷之前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但清醒的時候怎麼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厲飛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滿是紫紅色的水晶簇，水晶里的黑色火焰雖然依舊在躍動燃燒，卻似乎已經沒有他們在過去的時間裡看到的那般洶湧邪惡、咄咄逼人。

——時間能消磨一切。

溫妮莎最後留下的話還在耳邊，只有親眼見到眼前的場景，厲飛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還只是推測而已，但現在厲飛已經可以肯定，他的父母和貝麗夫人所發現的這顆星球，就是拉芙塔。

那時的噴發使生命之源變成了一顆死星，而現在，看著那些水晶簇，厲飛漸漸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像是那天夜裡，美麗的人魚女王浮上水面，遞給他的金綠結晶。

——根本沒必要刻意追求什麼進化的巔峰。

厲飛忍不住想。

——光與影、白與黑、生與死，從來都是交替前行，人類早已踏在進化的道路上。

好吧，這些都不是重點，反正格倫哈爾已經死到不能再死了，一個人能死兩次也是不容易。

重、點、在、於！

他的萊斯特呢！？

「媽媽爸爸，在這裡！」

就在厲飛快速前進想要找到親王殿下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來，讓他心中不由一緊。

厲雲夫婦帶著他們的兩個孩子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女性的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厲飛立刻明白到，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厲飛心裡還是擔心不見了的萊斯特。

他沖著自己的父母點點頭，轉身打算繼續尋找親王殿下。

這時候兩個小鬼卻跑到他腳邊，好奇地看著他，一人一句地說道。

「哥哥在找人嘛？」

「金色頭髮的長得很漂亮的那個人嘛？」

「還睡著喲。」

「還睡著喲。」

厲飛腳步一滯，猛低下頭。

「他在哪裡？」

那氣勢讓兩個小孩畏縮了片刻

「在叢雲號上。」張語說，「你……你也一起去吧。」

「……嗯。」

一路無話。

這種我們知道你是我們兒子我也知道我是你們兒子，但是我們三個就是不開口的狀況實在是尷尬到連空氣都稀薄起來了。

最後還是兩個小孩打破了沉默。

「那個漂亮的大哥哥是什麼人啊？」

——雖然一開口就是問萊斯特。

經歷過人魚村的洗禮，厲飛已經不會對自家親王殿下顏值如此逆天，以至於是個智慧生物都喜歡往他身邊湊這件事感到訝異了。

只是……該吃的醋照樣吃，該宣誓的主權理所當然要宣布。

什麼？

這是他的弟弟妹妹？

親王殿下的親哥哥都沒有特赦憑什麼他沒怎麼見過的弟弟妹妹要有特權？

王夫閣下表示想都別想！

「他是巴爾克帝國的第三親王萊斯特·馮·巴爾克，我的丈夫。」

在一旁默默偷聽地厲雲和張語夫婦先是一愣，心裡十分複雜。

——兒子不但長這麼大甚至還結婚了。

——兒子結婚他們也錯過了。

——兒子現在看起來根本不想認他們……

想著想著，張語的眼圈又有點紅。

厲飛雖然在應付兩個小的各種「什麼是親王？」、「你說他是你丈夫，所以你是媽媽他是爸爸嗎？」……之類的坑爹問題，眼角的餘光卻一直關注著厲雲和張語那邊。

見張語紅了眼圈，他心裡湧上一陣說不上來的味道。

想要認親，卻覺得喉嚨里幹得慌，不認……他心裡肯定不是不認的。

……還是先見到萊斯特再說吧。

總是腦洞大開一往無前的王夫閣下難得有點慫。

不過這點小糾結在看到萊斯特的時候就全部拋到腦後去了。

親王殿下躺在簡陋的營地上，不知為什麼還沒有醒來。

「萊斯特！」厲飛瞬間顧不得身邊四人，飛奔到親王殿下身邊檢查對方有沒有受傷。

爸爸和媽媽的心情很複雜。

厲飛的弟弟妹妹倒是很開心地你一言我一語——他們幾乎沒有見過除了爸爸媽媽以外的人。

「他為什麼沒有醒？」

「是要等著王子吻醒他嘛？」

「笨蛋，睡美人是女的。」

「可是哥哥和這個漂亮哥哥也結婚了啊！」

厲飛檢查完親王殿下發現沒什麼外傷后，姑且鬆了一口氣，卻又被弟弟妹妹的話弄得十分無語。

——睡前故事是挺有愛的，但你們的睡前故事重點在這麼少兒不宜的地方嗎？

——雖然聽起來還有一點小心動呢。

——但如果在父母面前親萊斯特的話，小獅子殿下醒了之後搞不好會害羞過度而當機。

厲飛腦內的掙扎還沒結束，就看到兩個小鬼亮晶晶地看著他。

「要親了嗎？」

「要親了吧？」

厲飛：……

「……親什麼？」躺著的人突然發出囈語，萊斯特緩緩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了……兩張一抹一樣的小臉蛋。

厲飛：--#

醋罈子翻了的王夫閣下用巧勁兒一手一個隔開兩個小鬼——不準擋在他和萊斯特之間！

「萊斯特，沒事吧？」

「沒事。」萊斯特搖搖頭坐起來，看到厲飛身邊的兩個小鬼和他身後一臉複雜的夫妻，蒙圈地看向厲飛，……什麼情況？

「咳咳。」見萊斯特平安醒來，厲飛的心完全落回胸腔，乾咳兩聲，對萊斯特介紹，「這是我的父母，和我的弟弟妹妹，我父母當年沒有死，一直生活在死亡星域。」

小獅子迷惑的目光轉了三圈才搞清楚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緊接著，萊斯特眼中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唇角帶笑。

「太好了，厲！」

厲飛定定地看了萊斯特好一會兒，突然輕鬆地笑了出來。

「是啊，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