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7 太孫出言為哪般?
那姑娘願不願意嫁給趙大郎的爹,蕭安不知道。
不過蕭安倒是知道趙大郎的爹對趙大郎倒是真的好,這天下間里的男人,都是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的。
等著孩子大了,便是要著急孫子了,就是根子壞了的,都還要禍害個姑娘進門守一輩子活寡,最後才死心想著過繼或是借種,何況像趙大郎這般一看著還正常的。
只是撿媳婦這種事就跟等兔子撞樹一般難找,在邊關里找媳婦,要麼是換親,要麼就是尤其要銀子。
趙大郎的爹,為了給自己兒子找門親事,早點抱上孫子,也不得不冒著險,往那老虎窩裡去了。
只當自己準備得萬事俱備,再不濟都能全身而退的,哪知道——
「礦工?」蕭安挑眉,與太孫吳互相看了一眼。
趙大郎點頭,「那裡面深山裡有個礦山,白天里做工,到夜裡那些人就睡山洞裡,穿的都是破爛麻布衣服,做不好的還會挨打。」
蕭安狐疑道:「怎的就讓你跑出來了?」
趙大郎搖頭,此時說出來還有些牙齒髮抖,「不是我跑出來了,是我瞧著我爹一直沒回來,便朝著鳳陽城去,順著我爹留下的記號尋到的。」
蕭安眉頭一蹙,「那你爹?」
趙大郎頓時有些眼紅了,「他不過是見谷陽這些年都沒見得老虎了,想去八卦山那一帶試一試運氣,哪想到會被碰到那種事情?」
谷陽多年不見老虎,蕭安也是知道,但也沒多想過,谷陽這邊多有狩獵,這山裡的野物,就算是春夏之際有禁山令不得干擾動物繁衍,然而每年冬季下來,繁衍速度也是比不過進了人嘴裡去的速度。
不說是老虎這等素來稀有的,就是繁衍眾多的如鳥雀、山鼠,也是日漸稀少。
然而比起谷陽城周圍的崇山,鳳陽城外的八卦山與九陽山及檀香山才是整個六關里野物的真正繁衍之地。
「谷陽周圍的老虎減少,也說不得是因那一片也被人捕殺的緣故了?」蕭安這般前後聯繫一想,就想到這一點。
太孫吳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上去了,「之前單凌不是說幾年前你跟他還打死過一頭虎?」
這事兒趙大郎也是知道的,每一回進山打獵,都要請他帶路,打死那頭獵物的最後一擊還是他下的手,就道:「那一頭哪是大蟲,是個混種的。也是多年少見的了,之前也沒見過。」
蕭安也在一邊點頭,單凌這人吧,一說起當初那故事來,就有些犯毛病,非要最後一刻才會承認自己也跟著上手斗的不是一隻真正的老虎,而是一頭混種。
太孫吳訝然道:「混種?也就是說山裡還有獅子?」
蕭安免不得要插嘴顯擺自己的學識,「許多年前是有的,據說兩邊經常打架,後來就少了些,也就往鳳陽城那一片山裡才有了。」
野物也會趨利避害,谷陽周圍狩獵的多了,那些大型的聰明一些的野物便不會再來了,只回頭往深山裡人更為稀少的地方去。
鳳陽往內里靠著的有一片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只要不遇見天災,日子比谷陽城都要過得好得多,就是谷陽城裡賣的許多家禽也有人長途跋涉從鳳陽帶到了谷陽里來買賣的。
因此,相對於谷陽一到冬季的大規模打獵,鳳陽城周圍進山打獵的也不過些許獵戶。
「谷陽啊,就是養只豬,都只會長骨頭不長肉。」蕭安嘆氣道。
而魏家第一代戍邊的侯爺選擇在谷陽建將軍府,也不過是因此處正處在離外族最近的地方。
這一點太孫吳自然也知曉,便是在本朝史書上,也記載了這麼一段,也是魏家幾代人,讓他敬佩不已,讓歷代皇帝願意信任的緣由之一。
一個願意打頭陣的將軍,不只將生死,更是連安睡都放在外族眼皮子底下,誰會覺得他會造反?
太孫吳本想說兩句話寬慰話來,然而到底也沒能憋得出來,說是安慰蕭安然魏侯之事還待查,說是以後這谷陽會好的,然谷陽從高祖起便是窮地頭,他一下子也想不出有用的法子,只得問趙大郎,「那你父親?」
趙大郎眼裡的淚水終於流出,然而卻沒來得及落下,便抬手擦了過去,「我沒跟著我爹說上話,我就老遠就瞧見了,本想藏著再打探些事來,結果不小心被那些人發現,一窩蜂的衝上來要抓我,我只得跑了。」
也是因他自來是跟蕭安這夥人混做堆的,天生的膽子大,那鳳陽城的山頭雖是去得少,然而對幾代家傳祖業的獵戶來說,卻是有一直校正的圖紙留下。
就是靠著那張圖紙,趙大郎才一路尋著小道秘路往回跑,跑到了谷陽境內。
「我本是想歇在鳳陽的,鳳陽里有官府在,想他們也不敢把我怎樣。」趙大郎頓了頓。
蕭安接過了話,冷聲道:「鳳陽有縣令府,還有知府,還讓你往谷陽跑了?」可見也是不管事的。
趙大郎點頭,「我在鳳陽城的乞丐窩裡躲了七日,街上就布了我的通緝書。雷幫主不敢再收留我,便悄悄把我送出了鳳陽城。」
他不敢往大道上走,只怕那早也有他的通緝書了,畢竟三個關一知府,鳳陽城有了通緝書,很快就會遍布六關里。
「我一直走的小道,本以為已經安穩了,卻不知哪露出了馬腳,就被人一路追著進了黑風嶺,然後就遇見了你們。」趙大郎道。
蕭安聽了始末,道:「你真不知哪露了馬腳?」
到底也是跟軍人們混過的人,知曉的也不少,趙大郎脖子一僵,垂首道:「是我錯信了人。」
人生在世,誰又沒三兩好友,有的一輩子,有的不過半路,蕭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你還活著。」
趙大郎沉重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怎麼再說下去。
太孫吳在一邊聽得面色沉重,因他是看過三六九關地圖的,蕭安也說得簡單,「鳳陽城裡的縣令跟知府在一個府衙里辦公,縣令姓封,因頭頂上就有個知府在,一向愛和稀泥,到明年十月,若是考核合格,便會調往別處了。知府姓吳,因鳳陽在三關里算是最好的地兒,知府素來有些貪婪。」
太孫吳垂著眼道:「本是山匪追殺獵戶,最後卻是官府出了通緝令,這就是官府與山匪有勾結了?」
蕭安猜測道:「當不至於這般明晃晃?知府也曾向軍中借人前去剿匪。」
太孫吳接話道:「那就是鳳陽城與私開的礦山有關係?」
若是到了這一步,蕭安嘴角動了動,竟是說不出有用的話來,只能道:「這事兒還是要看柳叔他們是怎樣的章程了。」
不說是柳客卿與魏氏及常將軍因此事說出多少驚心動魄之事,就是張公公在水牢里一番大施拳腳也問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待得單凌前來說張公公等請太孫吳往正廳一敘,便知事情深淺了。
蕭安並未被阻攔前往,自然與陳十郎一樣,緊跟著太孫吳而去。
太孫吳走在前面,雖是身著裘衣,卻還是覺得有些冷,不由得走得慢了些,蕭安在後面一看,便上前了兩步,「公子冷?」
太孫吳搖頭,竟是破天荒的說了句,「只是覺得可怕。」
蕭安便順手握住了太孫吳有些冰涼的手,「這是常叔的將軍府,誰也不能把我們怎樣。公子只管放心就是。」
雖蕭安以為自己擔心的與自己真正擔心的並不在一處,然而感覺到蕭安手腕那有力的脈動,太孫吳心靜了靜,覺得再糟糕也不過如此,只回握了蕭安的手,只當身後眼睛都直了的單凌與陳十郎不存在。
就是到了正廳外面,太孫吳才放開了蕭安的手,而蕭安自也鬆開了自己的手,兩人一道進了大廳之中。
大廳里本凝重的氛圍稍解,常將軍上前來道:「還請公子上座。」
太孫吳微笑道:「常將軍客氣了。」
回頭坐上了首座,蕭安與陳十郎站在太孫吳身後,太孫吳喝了一口茶才道:「之前我聽那位趙大郎說了點他的事,想來眾位也都知曉了。那山匪可有問出甚來?」
這話問的便是審訊山匪的張公公,張公公自上前將問出的盡數寫在紙上交與太孫吳。
太孫吳一目十行,雖是在預料之中,然而看在途中依舊忍不住吸了口冷氣,最後啪的一巴掌將那一疊紙拍在了桌上,「狼子野心!」
蕭安在一邊斜下眼盯著太孫吳那隻骨骼分明又分外白皙的手,心裡都有些心疼,多像那軟嫩姑娘的柔荑,這一巴掌可見疼了。
就是坐在下首的幾人,也被太孫吳這一巴掌嚇了一跳,一時有些默然。
太孫吳自嘲一笑,「許這一路上,各位便只當我是個供著的菩薩,連黑風嶺半腰裡的那怒目金剛都還泥性。」
張公公到底是在宮裡呆久的人,太孫此話一出,立即如反射一般起身作揖道:「下臣不敢!」
有官職在身的太監便不用再叫奴婢,也可稱自己為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