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八章

56.第八章

第八章

楊父提起陳言,原因多少與前陣子楊軒和陳言飛機上偶遇被網友曝出照片有關。

楊父楊母作為教師,楊母已經退休,楊父還在上班,但有寒暑假,這些時間段便也比較自由。

楊軒這陣子不忙,便把父母都接到了B城來一起住。

雖然楊軒在家中時間不多,楊父楊母和兒子交集較少,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楊父多少看出楊軒頗有心事,從陳勉那邊便得知這心事當不是事業上的,如此那就只能是感情上的了。

楊軒自從出道,除了被人傳他和陳言之間的關係外,就沒有過緋聞了。

他出道不久就靠著自身實力,又有陳言力捧,很快就躥紅,躥紅后各種工作接踵而來,忙得腳不沾地,即使和他合作過的女演員女歌手不算少,而媒體又是無風也要掀起幾尺浪,但因他實在和誰之間都沒有粉紅泡泡的感覺,那些媒體想為他拉個人寫緋聞也不可得。

當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楊軒太紅,根本不需要依靠炒緋聞,而他又是明明靠顏就可以的偶像派,他偏偏又實力強悍,靠實力吃飯不說,還自己做老闆,自然就不會炒緋聞。

楊父總盯著兒子的各種新聞不放,卻沒發現兒子有女人緣,心裡也就有了一些譜。

陳言為解楊軒包養門之困,而站出來出櫃告白開發布會,楊父看在眼裡,他明白陳言該是對他兒子情深意重到恩重如山的,但他卻難以像一般民眾被陳言的那發布會說動。

他心裡知道,在之前,楊軒定是和陳言有什麼,而在那發布會後,兩人的確完全斷了。

只是兩人斷了,楊軒這兩年依然沒有找人的意思,問他這方面的事,楊軒便說工作忙沒有心思。

楊母比楊父開明,夜深人靜時候,便覺得兒子工作累,又沒有一個可以陪伴他的人在身邊,很可憐。

和楊父說:「我看了些書,同性戀是天生的,不能改,你逼著楊軒,對他太狠心了。其實我覺得陳言不錯,他對楊軒很好,對他的事業有幫助,又和他有感情,這種人,多麼難得啊!要是楊軒願意,你逼著他不要和陳言在一起,真的太狠心了。」

楊父不是楊母,看問題透徹很多,「你那是感情用事。我們先不說其他——楊軒做演員,和陳言在一起,只要被曝出來,那楊軒的事業即使有陳言幫襯,肯定也做不下去了,他只能改行做其他的。再說你說陳言可以幫楊軒的事業,我們兒子就是來吃軟飯的?只要吃陳言那裡一口軟飯,就要被罵被包養,這樣的名聲好聽?不說真吃了陳言那裡的軟飯,就是沒吃,陳言家世好有錢,那楊軒就擺不脫吃軟飯被包養的名聲。」

楊母無話可說,只幽幽嘆氣。

楊軒吃著爸媽親自包的餛飩,楊母拿了一個紅包給他:「你雖然大了,但壓歲錢還是要的。圖個好兆頭。」

楊軒接了,說:「還是這個餛飩好吃,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這個還是當年的味道,記得那時候總盼著能吃一頓。」

楊母笑:「你要吃,我和你爸多包一點,放在冰箱里,我們走了,你也可以讓阿姨給你煮碗。那時候是家裡拮据,捨不得買肉包餛飩,現在有錢了,你工作又忙,沒有時間在一起了。」

楊軒追憶從前,幽幽嘆了口氣,沒發現楊父,便問:「爸呢?」

楊母說:「你喜歡吃肉湯圓,你爸現在在剁餡兒,明天早上起來包了好下鍋。我們一年沒多少時間和你在一起,在的時候,就把你喜歡吃的,都做給你吃了。你現在出息了,我和你爸除了給你做點吃的,也沒什麼可以為你做的了。」

楊軒低著頭,舀著碗里的餛飩入口,眼眶發熱,他有很多感激的話可以對父母出口,但他心裡的感情,像是積累的沉重的鐵塊,感情越深,那積累的鐵塊就越重,越重就越發難以搬動,讓它從心裡出發經過嘴展示出來給人看。

這麼多年了,他在這方面也沒變過。

對父母如此,對著陳言也是這樣。

他很想改一改,而他在其他方面在這些年裡改變了很多,但至今這一點完全沒能改變。

楊母只看著他沉默著,把餛飩吃完了又喝湯。

他其實吃半碗就飽了,卻把整碗吃了下去,甚至把湯也喝完了,喝出了滿頭大汗。

他端著空碗起身,楊母說:「你坐著休息,我拿碗去廚房。」

楊軒:「我去就行,我走走消食。現在不早了,你們去睡吧。」

楊母在他身後欲言又止,亦步亦趨走到了廚房門口,她總算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楊軒,你年紀不算小了,即使是做演員,我看很多也都結婚有小孩兒了,我們知道你事業忙,但也可以把談朋友結婚這種事提上日程。我現在退休了,在家裡閑得很,你爸很快也退休了,你有孩子了,我和你爸可以給你帶孩子。我們知道你有錢請保姆,但別人帶孩子,還是和家裡人自己帶孩子不一樣。」

楊軒腳步只有瞬間遲疑,便恢復如常進了廚房。

楊父系著圍裙,穿著毛衣在暖氣比較弱的廚房裡剁餡兒,菜刀頻率極快地觸碰到菜板,發出的聲音均勻而優美,是大多數中國人最熟悉的聲音,美妙而溫暖,因為它代表廚房裡的家人和豐盛的菜色,是家的感覺。

楊父不好言笑,是一個嚴父。加上楊軒從小性格便獨,從不和父母撒嬌,也不親昵,及至如今,和父母也不很親近。

楊父為了省電,沒開廚房大燈,只開了案台上方的吊燈,那光暈落在他的頭上,映出他兩鬢些許斑白,但他背脊挺得筆直,手上動作不停,專註做事。

楊軒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想要對父母出口的話,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但父母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如果自己一味拖著時間,昧著真性騙他們,好像又更加不負責任。

再說,父母並不是全然不知道他的那些事。

楊軒自己去洗了碗,對楊父說:「爸,這麼晚了,不要剁餡兒了,快去睡吧。」

楊父看了他一眼,執拗地說:「要是現在不剁好,明天早上就沒得吃了。你先去睡吧,人是越老覺越少,再說在你這裡沒別的事,我不缺覺。」

楊母也過來叫楊軒先去睡。

楊軒看了看手錶,凌晨一點了。

他盯著父母說:「你們去睡吧。你們不去睡,我良心不安睡不著。還有件事,我想明天起來了,和你們商量。」

「怎麼不現在商量?」楊母問。

楊軒看了楊父一眼,「我不想你們今晚氣得睡不著。」

楊父回頭看他,「我就知道是陳言的事!」

楊軒不是不懂轉圜的人,但他作為一個計算機專業轉到演藝行業的理科男,他最大的特點大約就是有事就趕緊解決,他心裡有了一個章程,那就要去做。

他說:「我知道你們已經想含飴弄孫了,但我真的沒有這個打算。我要說的事,的確與陳言有關,但是又不算和他有關係。現在已經過了零點了,也算是新的一年,這一年我就三十歲了,三十而立,爸,媽,我想我對我的將來,也該有個明確的打算。我沒有辦法和女人結婚,我本來不想和你們講這個,但是不講,讓你們一直抱有期待,又不能實現,我覺得這是對你們更不負責。」

楊父楊母對這些事,心裡早就有猜測,畢竟楊軒和陳言之間的傳言有七八年之久了,他們從最初完全不信到後來半信半疑再到明白那是事實無疑,心路歷程就像他們家鄉的山路,繞來繞去,想要從山裡繞出去,是驚險而漫長的過程,但他們總有繞出自己不得不接受的結論的那一天。

楊母倒是好說,但她擔心楊父。

她擔憂的眼神落在兒子和丈夫身上,楊軒並不因為說出這種話羞愧,因為曾經已經羞愧過了,但沒有了羞愧,卻依然自責和難受。

楊父停下了手裡的活兒,他說:「我們想管你根本管不住。只是你這種事,只要一出,大家都知道。除非我和你媽不和老家的親戚打招呼,不然我們要怎麼去面對熟人。更別說你還要不要你的事業了。」

廚房裡的暖氣低,楊軒上面只穿著一件襯衫,只覺得寒氣貼在皮膚上,像是貼著冰,他說:「我知道這事很難,不過,總是有辦法解決,我以後可能會慢慢轉行去做別的,我不可能因為害怕別人的目光就自欺欺人一輩子。」

楊父看著他,扔下手裡的刀,離開了廚房。很顯然是氣得很,但兒子這麼大了,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罵了,他只好用無聲的反抗表示憤怒。

楊母看了丈夫一眼,又去看兒子,滿臉愁容。

楊軒語氣沉重:「媽……」

楊母嘆了口氣,道:「我們知道你很難,你比我們更難,我就想你能走一條輕鬆一點的路啊!」

楊軒:「雖然輕鬆了,但我心裡並不高興,我這輩子到如今,虧欠最多的就是你和爸,還有陳言。我以後可以好好孝順你們,但陳言,我真的很想和他好。我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我總要去試試,不然,我這輩子不是白來了嗎?」

楊母默默垂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只知道她兒子就是從外面看著面子上好看,但是其實又累又苦,忙起來一天能睡兩三個小時就不錯了,又是公眾人物,自是要時時刻刻注意形象,面對什麼事都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她說:「我會勸勸你爸。其實你現在這些家業,盡夠吃用了,要是你非要那麼做,我沒什麼話說。反正我和你爸雖然一直想你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光宗耀祖,但為了光宗耀祖自己過得不開心,也沒什麼意思。媽是希望你好好的......」

楊軒自己留在了廚房裡把肉餡剁好了用碗裝好放進冰箱,他洗了手回飯廳拿手機,手機上收到了很多新年祝福,他回卧室洗浴后一條條地看一條條地回,生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但其中並沒有陳言的。陳言說一會兒再給他信息,的確只是一句客套。

他在避開自己。

楊軒關了燈,躺在寬大的床上,總覺得空蕩得讓他覺得孤獨。

他在黑暗裡睜著眼睛,和陳言分手曾讓他非常痛苦,不要命地接工作,像個完美的機器一樣活著,但其實他並不為和他分開後悔,那時候,每和陳言在一起一天,他就對自己更加厭棄,他受著陳言的恩惠和他在一起,連陳言對他的感情,都是對他的恩惠,總是從陳言處索取,讓他沒有底氣和陳言在一起,所以兩人在一起,不論是開心還是鬧矛盾,他都感覺煩躁不安憋屈不踏實,總像要透不過氣。那時候的他太弱小了。

他在黑暗中看著手機上的照片,是網友偷拍到的陳言抱著Amy,三人在機場那一張。

對於和陳言的未來,楊軒並沒有把握,但他這時候至少有了底氣,明確地知道,想和他在一起,要去追求他。

楊軒在大年初一再次給陳言打了電話,陳家上了香剛回家,陳言溺愛女兒,一手抱著Amy,一手掏了手機出來看,看到是楊軒,他不大想接。

他知道楊軒的意思,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心力去繼續從前的那段關係了。雖然他本心上如此渴望這個人。

但他就像是一個虛不受補的病人,拿著大補的靈丹妙藥給他,他雖然如此垂涎,但明白吃了就會補過度,說不定就補死過去了。他記得他看過葉廣芩的那篇《黃連厚朴》,他現在也就只能用一用這種下心火。畢竟他現在可不能死,手裡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公主需要他呢。

陳言不想接電話,Amy小公主可眼尖著,已經看到了楊軒的頭像在手機屏幕上,條件反射地笑著說:「呀,叔叔!拔拔,叔叔!」

邊說邊想夠手機。

她雖然才兩歲零一個月大,但遺傳好,早已不是混沌全不知事的嬰孩兒,既知道怎麼打電話接電話,甚至知道怎麼玩一些小益智遊戲。

而且她也知道如何想著喜歡的人。

陳言被Amy鬧著,不由想,平時沒見Amy想著誰,即使是陳靖和陳母,Amy也絕不會在相距離開這麼久后依然念著,果真是有血緣關係,所以不一樣嗎。

他不得不劃開了電話,然後給Amy接聽,Amy乖乖地說:「叔叔。新年好,恭喜發財。」

這一句她今天已經熟練了,一大早上不知道和多少人說過。

楊軒沒想到會是Amy接聽,愣了一下才笑著說:「Amy,新年好。已經起床了嗎,真乖。」

Amy說:「看菩薩。」

楊軒知道陳家習俗,便聽懂了,他說:「好看嗎?」

「好。」Amy歡喜地笑。

楊軒道:「爸爸呢?」

Amy便不要接電話了,用臉蛋貼著陳言的臉,「拔拔。」

陳言走進了Amy的房間,把她放在地上,接了電話,「楊軒?」

楊軒的心瞬間提了起來,「Amy還那麼小,就這麼聰明了。我想去看看她,也該給她包壓歲紅包,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盡量說得輕鬆,心裡卻很忐忑。

陳言卻沒有給他太多幻想,直言道:「你有心了,只是我們家明天就要回老家祭祖,今天又要接待客人,恐怕沒有時間。」

楊軒雖然本來就沒敢抱太大希望,但真被他這麼拒絕,一顆熱騰騰的心就像被灌了冰水,讓他由內而外被凍住了,他過了一秒才回過神來,強打起精神笑道:「哦,那沒關係,之後有時間了,再約也一樣。」

陳言當年愛他愛得死皮賴臉,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顏面,也不想在意楊軒的心意;現在心硬了,也同樣不在意不顧忌顏面,只是這時候是不顧忌楊軒的臉面,他說:「楊軒,這樣真沒意思。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吃回頭草的人。就這樣吧,掛了。」

他掛掉了電話,人卻站在那裡很久沒有回過神。

Amy扶著沙發站著想爬上去,但聽出陳言話語里的嚴厲,這讓她陌生,她回頭看著他,只見陳言怔怔地皺著眉,眼神里甚至帶著凄色,她是個敏感的孩子,似乎知道陳言的心思般,她在怔忡片刻后便哭了起來。

陳言絕不是孤家寡人,他有錢有勢,有母親有大哥還有女兒,再說陳家族裡人也不少,隨便打幾個電話就能呼朋引伴組一個熱鬧的局,但他此時站在那裡,卻很有孤零零之感。

Amy的哭聲把他驚醒過來,他趕緊過去抱住她,一邊替她抹眼淚,一邊哄到:「寶貝,怎麼哭了。」

Amy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所以被陳言一哄,她就收了哭勢,對著陳言憋出了一個笑容來。

楊軒知道自己絕沒有感到委屈的權利,是他自己曾經把陳言推開了,現在又想輕輕鬆鬆讓他回來,世上自是沒有這樣的好事。陳言沒有義務在原地等著他。

道理他都懂,但這止不住楊軒失落。

陳言有事要忙,且不想見他,楊軒自不好去討人嫌,便只是讓陳勉去為自己送了一份大禮,然後就帶著父母去泰國小島上旅行過年了。

那份禮物並不至於讓陳言為難,除了給陳家的普通禮物外,裡面便是給Amy的玩偶和孩子用的首飾,還有紅包,雖然首飾一看就價值不菲,紅包也過於豐厚了些,但以陳家底蘊,陳言還不至於將這個數目放在眼裡,只是因為東西是楊軒送的,這才讓他耿耿於懷。

他其實不是一個喜歡和人搞曖昧的人,當年喜歡楊軒的時候,他便不會搞曖昧,以至於直來直去兩人沒有過度就保持了**關係,以至於楊軒接受不了,要是他當年會點曖昧手段,說不定就順其自然把楊軒把上手了呢、

當年不會搞曖昧,現在也照樣不行。

他心裡雖然有所意動,但不想和楊軒曖昧地打情罵俏,還把Amy當做橋樑。

他把楊軒送的禮物全部封存起來了,連看也沒給Amy看到。只等以後直接還給楊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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