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戴笠的人
十五戴笠的人
慕千成沉默了很久,才道:「你真是他的人?」
陳君望也沉默了很久,「我只見過這人一兩次,你說我是不是他的人?別說看到他的臉,就算聽到他的名字我都會覺得不知怎麼的,你覺得我願意當他的部下?」
慕千成緩緩嘆了口氣,「但現在戴笠卻不可思議地找上了你,還讓毛晨魴不要動你,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陳君望沒有回答,不知是答不出,還是不願答了。
慕千成也不敢貿然判定什麼,他既不敢判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戴笠到底有什麼目的,畢竟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和選人的能力是不可能看上陳君望的,甚至連陳君望說的是否全是真話,慕千成也不敢保證。
雖然他始終不願意懷疑自己的朋友,而陳君望曾是他最好的朋友,但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秘,而且陳君望也一直在變著,一種悄然的改變,但最終是否會成為巨變?
沒有人知道,只不過慕千成又想起之前陳君望曾在戴獨行的配合下,向劉坤玉舉報自己是間諜的事,雖然後來猜測那或者是他們試探劉坤玉的計謀,但慕千成始終心裡不是滋味。
慕千成陷入了沉思,陳君望也沒有說話,因為他也想得出了神,甚至比慕千成想得還要複雜。
他確實沒有對慕千成撒謊,但也沒有把話全說出來。
他雖然真不覺得自己怎麼會與戴笠扯上關係,但他和那位神秘的特務頭子間卻有過一番讓陳君望自己都很不安的對話。
那是前天的早上,陳君望也是剛從報紙上得知戴獨行去職的消息,他的心頓時比誰的都亂。
他想過要去安全大院找戴獨行,卻和慕千成一樣,擔心戴獨行已經不在了,而且他與戴獨行的親密關係,可是盡人皆知的,現在去拜訪他,只怕會給他添麻煩。
陳君望當然也知道,戴獨行失去了職位對於自己來說會是什麼,雖然他不像慕千成那樣與毛晨魴有什麼直接的過節,但新處長上任,還是一個出了名陰險的人,估計可不會留著自己,能留下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
只不過毛晨魴也不會立刻就動手的,陳君望知道自己還有應對的餘地,只不過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他決定去找戴紫瑩,估計她也是剛剛知道戴獨行的事,如果她晚起還沒有看報紙的話,那說不定還不知道了。
戴紫瑩還住在原來的地方,也就是戴獨行從某前外交官手裡租下來的那棟大房子里。雖然經歷過川島菊之奈潛伏在這裡當女傭,並且綁架了戴紫瑩,趁機套取慈禧陵黃金信息以及離間安全處的陰謀事件,但戴獨行並沒有另選住處,那戴紫瑩當然還住在這裡了。
不過雖然說租這裡的是戴獨行,但平常都只有戴紫瑩在這裡,戴獨行要麼就是出去執行任務,要麼就是待在安全大院里,他連住的地方據說也在安全大院內。
戴府的管家當然認得陳君望,也不用通報就放了他進屋子裡,據說小姐正在二樓的偏廳里點心。
陳君望沒有感覺到屋子裡有什麼異常,所有東西都和往常無異。唯一的傭人正在打掃客廳,戴紫瑩吃早點的時候都不喜歡別人打擾,她吃過早點后,有時候還會在二樓的偏廳里彈彈鋼琴。
她的水準可是足以驚訝很多人的,可惜很多人都沒有聽過她彈的琴,也沒有見過她彈琴時那忘情、柔美的樣子,而陳君望卻很有幸,曾多次看到了。
偏廳的門虛掩著,陳君望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也沒有聽到琴聲,顯然戴紫瑩還沒有吃完早點。
女性不喜歡別人看他吃早點的樣子倒是可以理解,不過戴紫瑩排斥的名單中可不包括陳君望,所以他輕輕地推門進去了,他本意是要嚇唬戴紫瑩一下。
不過被嚇到的卻是他自己。
陳君望剛剛進入偏廳,那扇門又關上了。
門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關上的,因為有兩個穿著整齊黑西服的男人站在了門的兩邊。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過來抓著陳君望,但陳君望整個人已經被定住,就像是中了什麼魔法一樣。
戴紫瑩並不在屋子裡,本來她常坐著的位置上,卻已經坐了別人。
一個陳君望曾經見過一面的男人,戴獨行的頂頭上司戴笠就坐在了那裡。
他像是笑了,又像是沒有笑,卻指了指面前的沙發,「陳君望陳局長,請坐。」
「不敢,你是戴處長的上司,我又得受戴處長指揮,那你就是我的上司「,陳君望說話吞吞吐吐的,他是既緊張又驚慌,不過去坐,也只不過是為了與戴笠多拉開一段距離。
好像這段距離能夠讓他安全一些似的,實際上在這房間里,戴笠若要殺他或是抓他,那麼這麼一段距離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別說門口還要人守著,就算戴笠自己,本就是一個頂尖的殺人高手,只不過很多人都只記住他是怎麼冷酷指揮特務組織,卻忘了他本身就是最頂尖的特務。
陳君望的鼻尖有汗,後背更是瞬間就濕透了,「戴局座是來找戴處長的?」
「不,他今早已經走了,我請自送他上車的」,戴笠間接回答陳君望的問題。
陳君望的喉嚨動了一下,很艱難噎下了口水,「難道總局座是來找戴小姐的?」
戴笠笑了起來,「我來找一個小妮子幹嗎?我可不是你陳先生。我就跟你實話實說,我是來找你的。」
「來戴府找我?」
戴笠點了點頭,「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過來,看到報紙后就會在這個鐘點在這裡出現。你放心,我不會耽擱你很久的,午飯之前戴小姐也會再次在這裡出現,你們還是可以吃一頓最好的午餐。當然我是有條件的。」
陳君望只覺得腳板底都在抽,「總局座還跟我談什麼條件?」
「當然要談,我這人從不喜歡強求別人,什麼事,別人都可以拒絕我」,是可以拒絕他,只不過在國統區內,拒絕戴笠就等於拒絕活下去,這句話可是有他的道理。
「請局座明示。」
戴笠還是指了指沙發,「先坐下,不用緊張,我喜歡你這樣的人,有膽量,能幹,而且忠誠。」
他說的這些話讓陳君望更是不安,因為他覺得這些東西,自己一樣也沒有,現在自己有的只是害怕。
守在門口的那兩個人已如同鬼魅般都不見了,只剩兩人的偏廳卻讓人覺得更是壓抑。
陳君望坐了下來,柔軟的沙發,卻如同老虎椅一樣,讓他實在難受。
戴笠又冷冷笑了笑,「你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人,我也不怕對你明說了。你知道你為什麼能當上北平警局總局長的位置?」
「因為戴大哥的提攜,不然我可是與這毫不沾邊的人。」
「老實」,戴笠的手指在桌面下輕輕敲了幾下,「就是這樣,說的不好聽,你是戴獨行裙帶式提拔起來的。不過我對此倒沒有太大的意見,畢竟你還算幹得不錯,至少沒有惹出什麼麻煩,而且用你一個無根無底的人,也便於操縱,這就是戴獨行的意思。」
戴笠很直白,在陳君望的耳朵里,也有挑撥離間的味道,不過他身為上司,根本就沒有挑撥下屬與再下一級關係的必要,陳君望知道他話里必定還有下文。
戴笠忽然嘆了口氣,「我為你感到可惜。」
陳君望不敢說話。
戴笠繼續道:「戴獨行已經去職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他本來該在走前,把你的職務也免了,把你也帶回南京的好,但你卻還留在這裡,還幸運地當著局長,你說你會怎樣?」
陳君望當然知道自己會怎樣,「我會有麻煩?」
「很大的麻煩,用麻煩來形容,或者也太不恰當了」,戴笠的手指在桌上又敲了一下,「或者你覺得我的方法有些過時,這是不是威脅?是的,就是威脅!但現在如果你想沒事,那或者只有我能救你了。」
戴笠的方法確實很陳舊,但現在陳君望卻必須受他擺布,除非他不要命了。
他當然想要命,而且他還想保著自己的位置。
這有很多原因,現在也無法說清楚了,或者你可以說這就是人性吧。
戴笠看著陳君望,陳君望還是坐在沙發上,但好像已經矮了一截,「還請總局座救命。」
戴笠沒有回答,還是那樣看著陳君望,陳君望只能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戴笠此時才緩緩道:「我當然可以救你,只要有我的命令,毛晨絕對不會動你,誰都不會的。不過你得辦些事。」
「總局座儘管吩咐,我本就該儘力的」,陳君望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戴笠豎起了兩根手指,「我想你幫兩個人。」
「誰?」
「慕千成,還有,我的得力部下和愛徒,戴獨行。」
陳君望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因為他不知道幫這個字從戴笠的口中說出,還有很多別的含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