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Thorn·2
那時候的新聞發布會上，穆里尼奧說他受了傷，需要靜養四周。
波爾圖球迷接受了這個說法，當時在伯納烏球場，的確看到他們的15號倒了下去。然而從那一天到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了28天，他卻依舊沒有出現在賽場上。
還不僅僅是賽場上——
——每日閑暇較多、有大把大把空餘時間泡在波爾圖訓練場的球迷發現，在訓練場上，他們也很久沒有看到黑髮碧眼的少年了。
波爾圖的訓練基地並非全封閉式，球迷們可以隔著鐵絲網看到訓練場地內的景象，加之安保人員並不會驅趕他們而只是維持秩序，只要穆里尼奧不是弄秘密訓練，他們就可以很輕鬆的看到訓練場內球員們揮汗如雨的景象。
據說以前塞巴斯蒂安還拖著德科天天加練，可是現在，就連正式的訓練都沒有他的影子了。
這可真是稀罕事兒！
就算身體沒有恢復完全，不能上賽場，那起碼可以在平日訓練里進行一點恢復訓練吧，就算不跟著大部隊進行高強度訓練，至少也可以進行單獨訓練呀？
可是沒有，通通都沒有！
無論是賽場上，還是訓練場上，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這不免令人產生糟糕的聯想——波爾圖綠眼睛少年，已經失去教練的寵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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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正有其他事情牽扯著穆里尼奧的注意力。
——多面手塞薩爾·佩索托受傷了。
與皇家馬德里對戰的同時，他就在思考新的進攻組合，德爾萊、馬克·費雷拉、塞薩爾·佩索托組成的三叉戟成為了他新的依仗。但是這個組合的威力還沒有施展幾場比賽就無以為繼，因為其中的左邊鋒塞薩爾·佩索托左前腿十字韌帶撕裂。
對於球員來說韌帶撕裂是再可怕不過的事情，因為這有可能直接毀掉他的職業生涯。
而對於波爾圖來說，這意味著剛磨合好的陣容又被打亂，前場攻擊手再度缺乏，穆里尼奧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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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個月前，九月的最後一天，德國隊訓練基地。
主教練辦公室被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魯迪·沃勒爾皺著眉毛從手上的報告中抬起來頭，毫無意外看到助理十分焦急的臉。
他板起臉，十分嚴肅地望向對方：「我希望你有一個正當理由，以至於你沒有敲門就如此慌忙地沖了進來。」
助理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語速極快：「我想這個理由足夠讓您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報告。」
沃勒爾一挑眉毛：「發生了什麼？」
「代斯勒，他在訓練里肌肉拉傷了。」
主教練辦公室里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面對沃勒爾抿成直線的嘴唇，助理心裡打顫，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剛剛從拜仁慕尼黑髮回來的消息，與多特蒙德比賽後代斯勒身體就有點不適，但當時並沒有注意。今天早上的例常訓練里，他的隊友發現他狀態不太對，隊醫檢查后發現他大腿拉傷，膝蓋舊傷也可能複發，保險起見要休息六周。」
「六周？」
「是。」助理觀察著沃勒爾神色，仔細斟酌，終於咬牙說出：「拜仁主席魯梅尼格向您表示，這次國家隊名單，他不介意您將代斯勒排除在外。並且，他認為，您可以多注意一些其他年輕的球員。」
話音方落，助理髮現，沃勒爾的神色更加冷淡了。
現在的這支德國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去年世界盃上超乎眾人預料地奪得了亞軍，但是誰都知道那是巴拉克橫空出世以及上帝的眷顧。在前往韓日之前的最後一場熱身賽里，德國隊的希望——塞巴斯蒂安·代斯勒卻莫名受傷，不得不告別這屆世界盃，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好不容易經過一年的恢復訓練，代斯勒終於被希斯菲爾德派上了賽場，看著狀態也越來越有起色，這時候卻傳來說他大腿肌肉拉傷？
簡直是晴天霹靂！
就不用多說，魯梅尼格有多麼抗拒將代斯勒招入國家隊了！
拜仁慕尼黑的主席面對沃勒爾對於代斯勒的稱讚曾經不止一次表示希望不要過早將代斯勒招入國家隊，無論是面對官方媒體還是私人的採訪，魯梅尼格都是這樣的說辭。嚴重的膝蓋傷病讓代斯勒錯過了幾乎整個上賽季，這令魯梅尼格心有餘悸——他並不希望代斯勒在這個時候就再度征戰國家隊的比賽。
但是對於沃勒爾來說，這是不可容忍的。
他在代斯勒身上放了無限期望，甚至在他心裡，這名青年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種球員。他可以圍繞著代斯勒來打造這支國家隊，並且有信心在擁有對方的基礎上，將德國隊的戰鬥力提高。
前不久在歐洲杯預選賽里被冰島隊逼平簡直是奇恥大辱，為此沃勒爾承擔了不小的壓力，更因為過激情緒與不雅言辭引得國內媒體一片嘩然。
不久之後德國隊就會迎來對陣法國的友誼賽，他已經想好了怎樣圍繞代斯勒制定戰術，將法國隊打個落花流水。
這時候傳來代斯勒受傷？
簡直不啻於2002年世界盃之前最後那場熱身賽里的驚雷！
要不是代斯勒經常受傷，他都要懷疑是不是魯梅尼格為了不讓代斯勒國家隊出場放出來的煙霧彈了！
現在正是他擬定大名單的時候，最終定下23人參加與法國隊的友誼賽，事實上大部分人選他心中早就選好，只是防不住這次意外——
「頭兒？」助理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他一句。
「趕得上和法國隊的友誼賽嗎？」如果可以，沃勒爾還是不想放棄代斯勒。
「應該不行……拜仁隊醫診斷，不僅是大腿肌肉拉傷，連膝蓋上的舊傷都有些複發的趨勢。」
沃勒爾捏著手上報告的手一緊，雪白的紙張上現出數道細小褶皺。
他再度將視線轉回手中的報告上，來自於葡萄牙，報告上的少年有著與代斯勒相同的發色，甚至是相同的名字。
他的手再度捏緊。
德國隊主教練突然想起來來自於拜仁主席的話：「或許，您可以注意一些其他的年輕球員。」
就像出現了魯梅尼格大力推薦的臉，與他將代斯勒緊緊捂住、藏在塞貝納大街訓練基地里的行為截然相反。
不讓他得到代斯勒，就胡亂拉些球員來充數？
——去他媽的年輕球員！
——他只想要代斯勒！代斯勒！代斯勒！
沃勒爾毫不猶豫地在心裡劃掉了這個名字，同時將手裡的報告揉成了一團，像是泄憤一樣，狠狠地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隔天伯納烏球場戰報傳回，客場作戰的波爾圖1:3輸給了皇家馬德里，與之同時傳來的還有15號球員腳踝嚴重扭傷的消息。
沃勒爾彈了彈手上的報紙。
魯梅尼格看好的那名球員穿幾號球衣來著？
——十五！
很好！這下更可以將他排除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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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個月之後，葡萄牙，波爾圖。
穆里尼奧也在為塞薩爾·佩索托的受傷發愁。
韌帶撕裂，起碼三個月的休養——他並不抱希望的詢問隊醫是否有可能讓塞薩爾·佩索托提前回到賽場，得到的答案與他意料中一模一樣。
然而隊醫的另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何塞，或許你可以走進手術室，那樣，你就不會再問出這樣的話。運動員的健康，與他的職業生涯，一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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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鑽骨頭聲……
被鋒利手術刀劃開的皮膚……
切除膝蓋病變部分肌腱時散發出的焦味……
醫護人員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手術，但是站在一旁的穆里尼奧依舊感到了不適應。
這隻不過是一場「無血手術」，然而親眼目睹它的過程亦讓人震撼，穆里尼奧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隊員傷病所進行的手術，也是第一次，了解到球員受傷后，軀體給他們帶來的痛苦。
「何塞，我想你會理解球員的抱怨還有隊醫的擔心，我知道作為主教練你永遠都希望自己的球員能夠更快地回到賽場上，但是對於你的球員來說，這不僅僅只是字面上的『傷病』那麼簡單。」
並不只是痛苦。
在這個過程里，還有球員自身心理壓力，對於手術、未來不可預知的恐懼。
「或許以後你願意不再對醫療組施加壓力？」隊醫聳了聳肩膀，「你對他說願他儘快康復，我想他自己也這麼期望。塞薩爾還算幸運，他的韌帶沒有撕裂到再也不能踢球的地步，只要休息得當，還是能夠繼續踢球。可是你知道的，有些人膝蓋的受傷，差不多會影響到他的整個職業生涯……足以讓他從神壇跌下來。」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個人是誰。
不就是，那隻臭屁小孩的偶像嗎？
外星人再也不是外星人。
羅納爾多回到了凡間。
「如果可以，我其實挺想建議你把塞巴斯蒂安也捉過來的，讓他近距離看看。迄今為止，他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嚴重的傷病。」隊醫摘掉了自己的手套，「但是像他這麼折騰下去，遲早有一天，他也會被送到這裡來。」
穆里尼奧抿了抿唇。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少年喋喋不休的身影——
「先生！先生！我的石膏已經可以拆啦！」
「先生！先生！我現在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啦！」
「先生！先生！好久沒運動身體都僵了，今天我繞著家小跑了幾圈，覺得自己狀態還不錯？！」
「先生！先生！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訓練啊？！！」
那時候少年睜著翠綠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他，他一時間有些猶豫，但是最後還是把他給轟了出去。隊醫說過的話猶在耳邊，而這時候塞薩爾·佩索托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波爾圖的進攻組合現下七零八落，但是這一刻，他只想他的球員們快點好起來。
在這一刻，他只希望以後能夠看到他們健康奔跑的身影。並不是為某一場比賽，而是為很多、很多場比賽，一個接一個的賽季，一個連一個的獎盃——
塞巴斯蒂安永遠也猜不到，這場觀摩帶給了他的教練什麼。
他只能在家裡無聊到發霉。
因為他的先生，波爾圖少帥穆里尼奧，再度堅定了將少年摁住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