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可是,他死了!
顧漾坐在一個比較大的樹後面,搖了搖手裡的槍,「沒子彈了。」
聽完這些話,楚鴿咬唇,不知道該回應什麼,一時間,變得沉默,只剩下那些人不斷靠近的腳步聲。
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死神的眼,一分分逼近,楚鴿躲在顧漾旁邊的樹后。
形勢越來越緊迫,兩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格外粗重,襯得那些擦在沙面上的腳步聲更加猙獰可怖。
「謝謝你。」楚鴿突然開口。槍口立刻朝楚鴿所在的方向射擊。
好在樹擋著,那麼多子彈,都沒打到楚鴿身上。
這也算運氣了。
就在那些人距離他們五步遠的時候。更遠的地方突然響起更密集的槍聲。
然後那些人一個個歪歪扭扭地倒下。
顧漾回頭一看,月影里,有七八個穿著黑西裝的人端著長槍走了過了。
他笑了一下,「救兵來了。我說過,裴瞻琛一定會來找你的。」
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終於也變成了最最普通的男人啊,會心動,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處心積慮的思考保護……
楚鴿爬起來,跑到顧漾邊上看他的傷勢。
「怎麼樣,能站起來么?你要趕快處理傷口。」
顧漾搖頭,「算了。」鼻子又開始流血。
楚鴿嚇得呆了。
顧漾吃力的轉身面向她,「我很認真的跟你說一句對不起。這輩子,我們相遇地太晚了。」
其實相遇不晚,只是厄運來的太早,早已扭曲了他對世界的一切認知。
幾歲的顛沛流離,櫻花園子里並肩而坐的孩子,十幾歲之後生死相鬥……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不奢求你原諒,真的。但是,我真的,真的覺得我們相遇太晚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鼻子下的血那麼刺眼。
這時,不遠的地方,被打倒一個人緩緩的動了一下,抬起頭,手裡的槍對準楚鴿緩慢地扣動扳機。
或許是出於多年來生死之間行走的直覺,顧漾霍然扭頭,猛地喊了一句,「小心!」同時將撲向楚鴿!
嘭……!
那一聲槍響,在楚鴿的意識里變得格外的長……
楚鴿回到s市,整個人都心神恍惚,彷彿走不出埃及那個鳴槍之夜。
裴瞻琛看得心疼,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拍她的後背。
「都過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責怪楚鴿不聽話,擅自跑出去,反而是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整顆心地提在嗓子眼,看到她安然無恙之後,那一直搖蕩的心才安然無恙的落回原位。
「可是,他死了。」楚鴿怔怔地說著,忽然抬眼看著裴瞻琛,「他為什麼要替我擋槍呢?他那麼義無返顧,可是,最後,我連原諒他這種話,都說不出口。」
「那不怪你。」裴瞻琛這輩子,打擊過很多人,毀滅過很多人,唯獨沒有安慰或者拯救過別人。
所以,在此時此刻,他顯得那麼詞窮,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鴿微微抖了一下,不再說話。
「明天是他的葬禮,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和他道個別吧。告訴他你已經原諒他了。」
裴瞻琛大概一輩子都沒這麼仁慈過。
「我可以去么?」楚鴿覺得自己沒臉去見他的家人,尤其是顧子謙。
在顧家族裡,顧子謙大概是唯一一個真正真心關心過顧漾的人,不管後來為什麼會反目成仇。
「可以,如果你不願意自己去,我可以陪你一起。」
裴瞻琛輕聲說。
「我還是……自己去吧。」
顧漾的葬禮並不排場,來的人也並不很多,除了各家少爺,就是顧家的一些平輩親友。
顧崎也在,禪芝站在顧崎身邊,寸步不離的姿態。
顧崎看上去像是突然老了好幾十歲,原本花白的頭髮,一夜之間全白了。
看樣子,顧崎對顧漾也並不是全然不在意。
虎毒不食子,大概就是這樣。
禪芝一身深沉的黑庄,臉色哀戚,好像自己死了兒子一樣。
楚鴿到的時候,靈堂里冷冷清清的。
其實,楚鴿也多少明白一些,如果顧漾不是生在顧家族這種大家庭,而是平常人家的話。這種英年早逝,又沒有結婚生子的狀況,大概根本不會設靈堂,而是直接入葬了。
「你來幹什麼?!」
楚鴿才一踏進靈堂,顧崎就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手杖戳的地板啪一聲脆響!
楚鴿在靈堂門檻邊上停住,倒是沒表現出害怕或者是怎樣的情緒,只是十分端莊而又嚴肅地對靈柩鞠了四個躬,然後才看向顧崎,「請您別誤會,我只是和他道個別。」
顧崎冷笑起來,「道別?!我看你根本就是來幸災樂禍吧?現在,他終於走了,你心裡是不是很開心?!」
楚鴿抿唇不說話了。
站在顧崎老來喪子的立場上來講,他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
可是,楚鴿心底也委屈,她懷著一顆誠心而來,卻招來這樣的誤會。
早就知道顧崎不會歡迎自己的,可是,這一趟,她也不能不來。
顧漾雖然命不久矣,可最後一刻,到底是為了自己不顧一切……女人的恨意再深,也沒法不為一個肯為自己喪命的男人動容。
當時她是震驚更多還是詫異更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知道穿透樹葉的月光里,全是血紅!
她曾經那麼希望他死……而他真的死了,她卻沒感到半分輕鬆快樂。
仇恨這種東西,一旦產生了,就沒法分清對錯。
所以,故人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她不想在顧漾的靈堂上,和顧崎犯任何口角,只是對顧崎深深鞠一躬,便轉身欲走。
哪知,人還沒出去,對面卻又來了不省油的燈。
走過來的人,正是陸妍雅。
看樣子,小產後,她恢復得很不錯,也完全沒因為小產而面黃肌瘦。
看見楚鴿,她的眼睛里就開始噴火,不過,臉上還是笑盈盈的。
「我說是誰,原來是楚小姐。」
陸妍雅的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我一直以為,楚小姐害我流產,只是巧合,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楚鴿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等她下文。
「我想,楚小姐,定是天生的掃把星兼喪門星。你看,你生父英年早亡,你養父和母親也不得善終,後來有個叫小草的小姑娘也是這樣吧?現在,又變成了小陌,真不知道下一個是和你扯上關係的哪個。」
經過陸妍雅這麼一總結,周圍的人都發現,的確是這樣的。
楚鴿幾乎是走一路,身邊的人死一路。
於是,很快,楚鴿在報紙上,又有了新的綽號……第一女閻王。
「那麼,還請顧小姐離我遠一些,免得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楚鴿看著陸妍雅,嘴角冷銳上揚。然後冷哼一聲,大步朝外走。
陸妍雅心中氣急,想說什麼的,可楚鴿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又說了一句,「顧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別以為自己導演的戲很精彩。這樣的誣賴我是不屑於去爭辯什麼,但是,麻煩你別以為我不爭辯就是軟柿子任由你來捏。別把我惹急了。兔子急了咬人更疼。」
這話雖然長,但是楚鴿說得很快,語氣卻不亂,而且,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她們兩個聽見。
陸妍雅愣住,一時回不過神。在她的印象里,楚鴿可不就是個逆來順受的軟柿子。可剛才那樣子,竟然把她給震住了。
楚鴿忘不了,顧漾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請你,為自己活一次……
以前,她不覺得自己在為別人活,可是,聽到他說出那句話,她才意識到,她一直都在為別人的期望活著……
養父希望她讀好書,考個好大學,有個好工作,所以她一直努力讀書很優秀,然後義無返顧選擇了繁華的s市……
後來,遇見了裴瞻琛,然後裴瞻琛操控她的一切……
前不久,她絕望的時候,看到小草的日記,希望她幸福,於是她努力的去追幸福……
可是,幸福是什麼?快樂是什麼?
這些定義,一向很模糊。
她陷在迷茫和仇恨中,無力掙扎。
沒法反抗,所以,一直這樣苟延殘喘。
那麼,什麼才算為自己活?
自己的心愿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