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追妻記2
其實細品的話,可以聽得出慕文非語意中的溫軟輕柔,可葉恭如哪裡有心思品這個,之前,她可以允許慕文非見安言母女,但卻實在無法容忍他踏足她的家。看到這個人就立刻記起一年前的恩恩怨怨,胸膛湧上一股烈火在燃燒,這個人加註在趙家人身上的東西她無法忘記。
老頭進了醫院差點交代在那兒,那麼強硬的女兒都被他逼的走投無路,不得不將最珍視的公司拱手相讓,整個家都差點散了,她怎能不恨!
就算他最後竭力彌補,也無法消弭那道深刻在心的裂痕。
「慕少爺,趙家與你們慕家已再無瓜葛,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這裡可沒有你所謂的老婆女兒,你恐怕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送客的意思明顯,可門口的男人紋絲未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氣的胸膛劇烈起伏,走向前幾步,擋在他身前,憤而指著門口,語氣不善,意思明明白白,「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別逼大家走到難堪的境地。說實話,這家裡的每有一個人都不會歡迎你,請你離開!」
葉恭如的態度在意料之中,對於她的話,慕文非置若罔聞,壓根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可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背對著他的那個女人和她抱在懷裡的孩子身上,根本無暇它顧!
數不盡的日夜裡他獨自面對,獨自承受,陷入往事的河川里,任由自己一點點溺斃……那是一場噩夢。
如今,他醒來了。
現實的世界,有她,有他,有他們的女兒……熱烈的陽光吞噬了黑暗,他終得重見光明。
他的心澎湃的無以復加,跳動的頻率快的無法控制,腳步不受控制的走向前方那女人和孩子。
與此同時,安言僵著身子,心情複雜至極,慕文非的那句話給她的震動不小。
很難想象,身後的那男人是她所認識的慕文非……
如果有人問她,她與慕文非之間感情如何解答,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告訴那人,他不愛我,從未愛過……客觀而準確,沒有任何主觀色彩,她就是知道這一點,清楚明白。
她只是有些不解,這次意料之外的遇見,對於她和女兒的憑空出現,他為何不是憤怒責難,歇斯里地的質問!如今這般,倒是讓她一時間找不到頭緒。
她低頭看了眼孩子閉眼吸允奶水的孩子……他從未真正把她當做自己的妻子,更從未愛過她。
老婆、孩子……從何說起。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阿姨,這裡有我,沒關係的。」
她語氣淡淡,就像泛不起波紋的水面,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葉恭如啞然,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思量,可怎麼說她也不會放心,這個姓慕的不是一般人,前科累累,她從趙麗瀟的隻言片語里摘出不少可怕的訊息,更何況她還被叮囑時刻小心提防,不能掉以輕心。
「你先喂孩子,其他的事放在一邊。」葉恭如沒動,出聲勸慰。
「阿姨,我知道您對我有成見,以前的事如何我不能去改變,可我已經為我犯下的錯付出了應有的代價。上天憫人,就算十惡不赦的人也會有改過自新的機會。阿姨,您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妻子女兒……」
竟然如此低聲下氣,葉恭如難以置信,她抬頭,第一次認真的看著這個年輕人,沒有記憶中的凌厲陰狠,猖狂傲慢,他的眉眼間竟然出奇的平和,俊朗溫潤。
許是他眼神流露出的渴望和祈求太過強烈,饒是她心硬如鐵也止不住心頭一軟,她張了張嘴,發現嗓子似乎被什麼勒住了,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阿姨,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有些話想跟他說清楚。」
葉恭如會意,看了看兩人,終是一嘆,走了出去。
身後的門關上。
懷裡的孩子已滿足入睡,安言斂了衣襟,把孩子放進小床,輕柔的蓋上被子。
她在轉身時,身體一緊,猝然間猛地被帶入堅實的胸膛。
男人的氣息瞬間席捲全身,熟悉的緊張感倏然而生,顧著孩子還在睡,她沒有出聲,只是下意識的掙扎。
「別動……」
她動作一頓。
男人趁機更加用力的擁著她,手臂禁錮著她,緊密如蔓藤般纏繞,那力道,恨不得把她揉碎了揣進身體里,滲進骨血里,跟他融為一體,非死不休。
安言被箍的喘不過氣,手抵著他的胸膛,剛要出言反抗。
「我愛你……」三個字,漫過千山萬水,歲月更迭,在生死輪迴間淬鍊成金烙印在骨子裡,深刻雋永。
男人的聲音沙啞低沉,透著無限深情,纏纏綿綿,繞進心頭。
安言正被擁的難受,心湖被他突然投入的這枚炸彈炸的七零八落,轟然紛亂,一時間耳旁鳴響,腦子恍然,空白一片。
好半晌才回過什麼來,不過,她深以為是自己幻聽。
可止不住男人溫熱得唇,貼在她耳邊,一遍遍低喃。
第一遍可以幻聽,那第二遍,第三遍……
她早已聽清,可他似乎沒有打算結束,像是要說道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亦不休。
終於,她無力的閉上眼,「夠了!」
慕文非腦子裡那根弦猛地繃緊,彷彿輕輕一彈就會崩裂。
他的手緊箍著她,乍然骨節泛了青白。
忽然意識到什麼,矮身,臉埋在她頸窩間,急急的道:「不夠,怎麼都不夠,對不起,對不起安言,以前是我太混算賬了,那麼傷害你,是我的錯,你罵我罰我都可以,我認,我讓你出氣。可你不要意氣用事。我不會問什麼,真的,只要你回來,回來就好……」
安言仰頭企圖逼回溢滿眼眶的淚水,她無聲嗤笑,她終於知道了重逢后慕文非身上的那種陌生感從何而來,原來竟是這樣,發現老天真的很會捉弄人,她和慕文非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為什麼他們卻總是走在不同的時間點上。緣分總是差那麼一點點,曾經,她的愛泛濫成災,可他漠然冷視,如今,她已抽身而出,他卻泥足深陷。
阡陌紅塵,芸芸眾生,他們似乎總是錯過。
就算是靠的再近,也終觸不到對方的指尖。
「回不去了。」她決然打斷他的話。
慕文非臉色一白,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慕文非,十二年了,我累了,再也沒有力氣玩追逐的戲碼了,我想休息了。在瑞士離開你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很輕鬆,這一輩子都沒這麼輕鬆過,我發現自己就像又活過來了。每天都懷著希望生活著,期盼著。不用再怕有一天你會把我最珍貴的東西奪走,真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並不好受。我不想回憶,更不想回頭。現在就很好,平平靜靜,看著寧寧一天天長大,我已經很滿足。」她頓了頓,良久,語氣微凝,「也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們。」
慕文非始終緊擁著她,很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可心裡的鈍痛劇烈的讓他無法承受,那一句句漠然的話,像是把生了銹的鈍刀在他心頭,緩慢而殘忍的斬磨,一刀,一刀,鮮血橫流,他的心很疼,疼的他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額角有汗水滴落,他努力勾起一抹蒼白的笑,緩緩的,沙啞的道:「安言,這一年裡,我做過很多夢,每一個夢裡都有你。想知道夢裡我們都做了什麼嗎?夢裡,我們每天都是一同醒來,相覷而笑,迎接新的一天。你的肚子漸大,我每天都會附耳在你肚子上聽胎動。你愛吃檸檬,我買的檸檬可以堆滿冰箱……我耍賴不去上班,只想看著你,怕一眨眼你就會消失……」他低低的笑,苦澀凄涼,「就是在夢裡,我都會擔心你會消失不見!」
他慢慢抬頭,正視她的眼眸,目光溫柔繾綣,似水柔情,「現在你可以不接受我,我會等,一年,兩年,三年,就算是一輩子我也等,等你重新接納我的那一天。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留在你們身邊,照顧你,照顧我們的女兒。安言,我只是想彌補從前的過錯,承擔現在的責任,所求無他。」
安言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強有力而劇烈的心跳,勢不可擋的彷彿下一刻就要衝進她的心裡,她忙別過臉不再看他,抿了抿唇,喉嚨像被扼住,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