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手指一
兩人繼續往前行走,前方吹來的帶著腥氣的風越來越盛,幾乎要將人颳倒。秦起抱著小糰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鋼絲似的,一個不留心就被風吹著倒退。這風的氣味十分難聞,腥氣中還夾雜著硫酸水的腐蝕味,刮在臉上火辣辣地疼。
走了一會兒,前方豁然開朗,兩人站在這條山洞小道的盡頭,前方是一道突然截斷的斷崖。四周石壁呈合圍之勢,中間巨坑深不見底,底下隱隱有什麼在波動,仔細一看,根本不是水波,而是無邊腐水,密度十分大,看起來黑密密地一片。
「下面屍體不少,剛才那腥風應該就是從這裡吹過來的。」薛不遺往那黑洞洞的腐蝕深淵看了一眼。
到了這裡,風更加斜肆,氣流狂嘯著從洞底升騰而起,差點把人刮上天去。秦起將真氣匯聚腳底,勉強在原地站定。
秦起定睛看了一會兒,卻沒看見任何屍體,但既然小糰子說有,以他的神識應該可以看到腐蝕水底,那便是有。想來應該是腐蝕水密度太大,將它們都沉了下去。
原文裡面只寫過原主選擇了左邊的岔路口,遇見了滔天腐蝕之水,差點喪命,卻沒寫中間的洞口竟然也通往這腐蝕之水,想必這水底應該是連通的。
來路上雖然有足跡,卻不多,想必這些屍體有大半是選擇了左側或是右側的岔道,在那裡不幸喪了命,才逐漸被腐蝕水衝到這裡來。
秦起也是提前知道劇情,否則若是選擇了其他兩條路,只怕兇險萬分。
整個石洞高不見頂,深不見底,足足有幾百層樓那麼高,除了四周石壁有凸起,勉強能讓人站立以外,底部是黑逡逡的腐蝕之水,而在中央,憑空生長出一顆枯樹,枝幹足足有數十人圍抱那麼粗。枯樹枝葉繁茂,像是一隻催拉枯朽的巨手,枝葉末端硬生生插在周圍石壁之中,這才懸空生長於山洞之中。
如果原文劇情沒有出差錯,這應該就是靈根歸元果生長之樹了。
薛不遺被風吹得臉色發白,嘴唇起皮,原本就身受重傷,此刻臉色更是難看。他趴在秦起肩膀上,側頭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眉心微蹙,「靈根歸元果?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東西。」
秦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原文中說靈根歸元果千年難得一遇,算是先天靈寶中的上等靈果,即使是知識淵博的修士,也對此不太了解,卻沒想到他一眼辨認出來。
不過當務之急是取到這靈根歸元果。
秦起看了眼深不見底的腐蝕水,下面那麼多屍體,說明這山洞肯定有古怪。他放下小糰子,用一隻手牽著他,另一隻手抓起一把土,這土也不是普通的土,不僅帶著一股子腥氣,還似乎有腐蝕的功能,讓掌心皮膚一陣陣地疼。
秦起十分謹慎,他運氣真氣,將真氣匯聚手掌,然後猛地將這團土擲了出去,卻沒想到它劃到半空,突然像是被折斷翅膀的鳥一樣,猛然直直下跌了去,速度非常快,一瞬間像是有什麼力量在拉扯著它似的,沉入腐蝕水裡消失不見。
雖然他修為不高,但這拉扯土塊的力量也太過強盛,秦起甚至感到丹田處受到刺激,隱隱作疼。
秦起心裡頭沉了沉,卻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之前在這裡死掉的人恐怕有大半是因為不謹慎。
薛不遺蹙了蹙眉,突然道,「腐蝕河上沒有絲毫靈氣,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死門,這河底沉積千年死屍,形成了獨特的穴位,這才將空中所有波動的靈氣吸入河底。」
秦起這才明白過來,他修習二級心法也有一段時間了,對這些基本了解了不少,天地之間靈氣無處不在,只是因為風水不同,有些地方靈氣豐裕,有些地方靈氣薄弱,但從沒聽說過有哪裡一絲靈氣都沒有的,那對於修行之人不和空氣中沒了氧氣一樣么。
這白馬塔中的天然秘境真是險惡十分,才多遠的距離,就連續遇到了血蟲洞和這腐蝕之水。
他正要想別的辦法,就感覺手裡牽著的手掌猛然脫開了去,薛不遺突然凌空躍起,指尖翻轉一道手勢,空中猛然架起一座火橋,以催拉枯朽之勢瞬間連綿數十米,直接燒上中央那棵巨木,空氣被燒得滋啦作響。
秦起還沒來得及阻止,薛不遺就已經躍上了火橋,行走的步數也非常詭秘。
那火橋顯然是修為極高的真氣練就,受到下方腐蝕河力量的拉扯,不停地搖晃下墜,火星子如同流星一樣砸落進河裡。秦起臉色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糰子,看他搖搖欲墜的身影,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落了下去。
薛不遺在火橋上行走得異常艱難,他本就身受重傷,但休息了一晚后體內的反噬似乎弱了些,再加上身體復原癒合能力強,這才勉力撐到現在。此刻耗費這麼多真氣,對他來說幾乎是去了半條命。
他每隔幾步便停下來捏訣修復火橋,臉色也越來越灰敗,唇間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再次消失,他額頭上細汗密布,等到好不容易接近了那巨木,他陡然翻轉,沒有絲毫猶豫,足尖落於樹頂上。
「接著。」薛不遺抬起頭道了一句,秦起只見迎面兩顆桃子被拋了過來,他連忙接住,但每一顆都彷彿重若千鈞,將他逼退幾步,後背重重頂上岩石。
秦起顧不上去看手裡的東西,雙眼往巨木看去,薛不遺臉色在火光映照下越來越慘淡,身上開始崩裂出點點血跡,他卻面色冷淡、果決凌厲地一掌從上往下劈過去,那樹便轟然搖了搖,枝葉紛紛往下落像是一場大雨,再沒有任何果子落下來,薛不遺又是一道真氣從樹頂注入,空氣中越發灼熱,真氣大半被下方颶風吸收,小半砍在那棵巨木上,巨木便轟然倒塌,朝著秦起的方向直直地砸了過來。
樹頂接上岩石,樹根仍然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條獨木道,薛不遺擦掉嘴邊的血跡,沿著樹榦回來。
秦起先前看他和三劫道人對戰時,就覺得他的修為深不可測,三劫道人乃是元嬰後期,算是五大門派乃至整個修.真.界高手中的高手,幾乎沒人能在他手下過上幾招,小糰子卻能勉力一敵,雖然後來傷重,卻也逃出了生天。
那時他便覺得小糰子的修為應該至少在金丹以上。
或許是先前魂魄被壓制了的原因,自己剛召喚出他的時候,他才看起來幾乎沒有半點修為。
但是現在看來,只怕他的修為遠遠不止金丹期。
自己全力擲出的土塊,在空中被拉扯著下墜毫無餘地,他卻可以憑空用真氣控制出一條火橋來,那是得多麼高深莫測的修為才能做到。更何況他此刻身上還有重傷。
而他的眉眼分明與先前別無二致,仍是軟軟糯糯的小糰子一隻,但是此刻秦起看見他即使傷口崩裂也面無表情的臉,手法果斷凌厲,眼神冷淡無波,不知為何覺得越發陌生起來,好似以前看見的那個並不是他,此刻他才真真正正地露出內在來。
秦起先前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他的過去,心疼之餘,便知道他的過去絕對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絕不可能僅僅是一株在韶環宮長大的小草妖。何況他還有三劫道人這樣的仇人,還對陣法佈道都非常精通,來歷絕對不簡單。
但秦起決定不問過去,不在乎他的過去。問了,即是懷疑,以小糰子素來多疑敏感的性格,只怕會對他產生敵意。以他的性格,得順著毛來才行。
現在小糰子在他面前露出真實修為,便說明他已經放下心防,既然已經卸下心防,兩人之間便有了信任,這比什麼都重要。
秦起再度抬眼看去,薛不遺已經站在他面前,渾身再度被血染紅,額頭上密密交織一層細汗,臉上毫無血色,似乎在強撐著一口氣。
「喏,你想要,都給你。」薛不遺卻好像對身上的傷完全感覺不到痛似的,趾高氣揚地將手上的最後一顆桃子遞過去,神情中帶著幾分洋洋自得的喜意,又故意裝出幾分彆扭的漠不關心。
站在懸崖邊,他身形單薄,被烈風颳得搖搖欲墜。
「小心。」秦起也沒在意他手裡那靈根歸元果,連忙一把把他拉回了懷裡。
薛不遺被他救了,頓時感覺低人一頭,有點不悅,嘴裡哼了聲,嘲諷道,「只有你這樣的蠢蛋才會掉下去。」
秦起卻看見他撲在自己懷裡面色一紅,也不知道是被方才的火光映的,還是發燒了,忍不住摸了摸小糰子的臉,卻見他面色更紅了。
兩人將三顆桃子放回儲物袋中,沿著石壁退了幾步,退到山洞中的小道里,離那颳得肆虐的風遠一點,這才感覺安全了點。
秦起又將小糰子身上的傷口重新包紮了一遍,這才發現他的復愈能力極快,這一路過來也沒見他打坐修鍊,淺一點的傷口卻都好得七七八八了,深一點的傷口在方才的劇烈動作下,又重新崩裂開,在衣服上染開血絲。
薛不遺上次被包紮時,尚且還在昏迷,這次親眼見到秦起為自己包紮,只見他神情認真,低頭垂眸,露出光滑的脖頸,手指修長,瑩白近乎透明,手下繃帶纏繞十分熟練。薛不遺心頭砰砰直跳,卻又湧上一陣莫名的心安,這兩種奇怪的感覺交織,就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麼滋味。
他的手不自覺地搭上秦起的脖子,這個地方非常脆弱,只要捏在了手裡,這個人就徹底無法逃開……
秦起包紮好后一抬頭,就看見薛不遺專註的眼神,以及越來越紅的耳根。原先他尚且是一株含羞草的時候,碰一下,葉子就會害羞的收合,這會兒幻化成人,難不成碰一下也會自動臉紅?
秦起好奇地又摸了摸薛不遺的臉。
薛不遺臉上的火燒雲登時燃遍全身,他眼神迴避,動作粗暴地拍開秦起的手,扶著石壁站起來,提到了正事,「傳聞靈根歸元果千年難得一遇,一旦遇上,每棵樹上必然生長四隻靈根歸元果,我方才神識探遍那整棵巨木,卻只找到這三隻,不知道是何緣由。」
秦起這才從儲物袋中掏出那三隻長得像桃子的東西,原文中沒有詳細描寫,但是只見這三枚果子外形呈現嫣紅色,晶瑩欲透,清香氣味,柄部沒有葉子生長的痕迹,三隻一模一樣,一看就不是俗物,應該就是那靈根歸元果了。
仔細一看,柄部隱約有真氣形成靈根狀,緩緩從果子中升起。
而此刻自己體內的靈根彷彿受到什麼引誘,如同饑渴了許久一般,不停地在丹田內騷動不安,秦起強忍著體內的衝動,運轉靈氣一周天,才堪堪將這股子莫名的*壓抑了下去。
若這真的是靈根歸元果,那麼自己體內的雜靈根從此便不必再受到吸收靈氣速度緩慢的困擾,甚至還能和天靈根一樣,修鍊速度加快數十倍。距離五月之期還有將近兩個月,在這兩個月里,潛心修鍊,兩月後一定能憑藉自己的力量,讓悟元真人對他啞口無言。
秦起心中不由得展露一點笑意。
薛不遺見他笑了笑,眸光也隨之柔和了些許。
只是此地靈氣稀薄甚至幾乎沒有,不是合適的修鍊之地,更何況這裡雖然安全,但悟元真人若是地毯式搜索,很快便能發現此處有熟悉的靈氣波動,到時候追了上來,便麻煩了。
秦起道,「我們回到剛才的耳室,畫一個傳送陣出去。」
他話音剛落,就見薛不遺猛然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看向巨型山洞中的那個深淵,只見中間那棵被他斬斷的樹猛然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這聲音在空蕩蕩的山洞中來回震蕩顯得異常可怖,緊接著數百根長達數百米的根須突然從腐蝕之水裡拔起,腐蝕水被嘩啦帶起,猶如滔天巨浪,朝這邊掃過來——
秦起率先雙手觸地,在腐蝕水到來之前,在地面破起幾米之高的土堆,卻沒有絲毫作用——那腐蝕水毫不猶豫地將土堆沖了個支離破碎。
薛不遺忍著劇痛,雙手合十,從掌心中拉出一道堅固無比的透明結界,這才將腐蝕之水全部擋在外面。
那轟隆響聲已經消失,腐蝕之水也跌回深淵裡,似乎剛才那一切都是幻覺,山洞之中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兩人屏息站著,不知道這山洞之中到底有什麼奧妙,此刻,秦起突然感覺手上一陣灼熱的瘙癢,他虛空一抓,那從水底衝上來的樹根突然縮小成一小塊,不知從哪個方向而來,直衝沖地飛向他的面門。
薛不遺臉色慘白,再度強撐著御起一道真元罩,那樹根卻繞過了他的真元罩,鑽進地底,在兩人怔神的剎那,樹根猛然從地底衝起來,帶起一大塊泥土,然後——
輕輕地落在了秦起的手上。
這樹根動作輕柔,似乎毫無攻擊力。
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